第2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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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管事進來請他示下:“您之前說讓胡總管過來一趟,鋪子那邊明天有小伙計回臨安,您看要帶個信過去嗎?” 裴宴不免想起郁棠家的那個山林來。 他眉頭緊鎖,道:“讓他把昭明寺的事交給別人,立刻趕到杭州城來。” 四管事躬身應諾,退了下去。 裴宴無心在書房呆坐,一個人沿著后院的小湖散步,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也沒有覺察。 郁棠她們卻比計劃的回來得要早。楊三太太甚至一進門就找了四管事,問起了裴宴:“他用過晚膳沒有?我們這個時候去拜訪他方便嗎?” 四管事飛快地脧了郁棠一眼,這才道:“三老爺從春風樓回來之后就一直一個人呆著,現在在后面的湖邊散步,還沒有用晚膳。我正發愁怎么辦呢?” 言下之意,是讓楊三太太拿主意,是否去向裴宴稟告。 郁棠暗中一驚,不禁道:“已經這個時候了,三老爺怎么還沒有用晚膳?” 在她的心里,裴宴是個比較看重自己的人,這得是遇到了多大的事,才會連晚膳都沒有用。 楊三太太也暗中一驚。 郁棠是個很有教養的小姑娘,聽到裴宴沒有用晚膳,她居然失禮地搶在她的前面說話。 再聯想到郁棠和裴家的關系,她想到了一個可能。 楊三太太就看了徐小姐一眼。 徐小姐卻很淡然。她從小被眾人捧在手心中長大,像郁棠這樣說話隨意一些,根本不是什么事。因而她也就沒有注意到楊三太太看她的眼神,反而和郁棠想到了一塊,奇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四管事當然不會隨意議論裴宴。他回道:“小的也不知道。三老爺一個下午都沒有說話了。” 殷家的人對杭州城都不是很熟悉,殷浩帶去的媒婆,是楊三太太通過秦煒的夫人找的,楊三太太又很關心殷家和顧家的親事進展如何,早就派了人跟在那媒婆的身邊,春風樓發生了什么事,那邊殷浩和顧家定親的流程還沒有走完,她就都知道了。 郁棠和徐小姐跟在楊三太太身邊,楊三太太知道了,她們也就知道了。 三個人聞言面面相覷。 楊三太太本能地覺得裴宴多半是在為殷顧兩家的婚事憂心,忙道:“煩請您幫我們去通稟三老爺一聲。若是三老爺今天不方便,我們就明天再求見。” 四管事也一直擔心裴宴的心情不好,如今有人求見裴宴,他自然是樂見其成。 誰知道裴宴一聽楊三太太她們回來了,立刻就請了她們去湖邊的花廳說話。 四管事一面去通傳,一面在心里琢磨著裴宴為何要在花廳見楊三太太她們。 難道是因為那邊不僅景致好,離楊三太太她們住的地方也近? 四管事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楊三太太幾個卻已在眼前,他只好打住了思緒,笑著親自領了楊三太太三人去見裴宴。 等她們到的時候,裴宴那邊已收拾好了花廳,擺好了茶點和果子。 裴宴看了郁棠一眼,見她神色怡然,眼底不禁露出些許的笑意,對楊三太太道:“您今天辛苦了!我聽小廝們說您還沒有用晚膳,我正好也還沒有用,不如就讓他們在這里擺了,我們一起用膳,我們說了話,您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楊三太太欣然應允,心里想著,難怪別人都說裴遐光為人體貼周到,果然是名不虛傳。 幾個人分尊卑坐下,喝了幾口茶,吃了兩個果子,氣氛和煦,楊三太太說起自己的來意:“春風樓那邊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是特意來謝謝你的——你殷二哥不怎么管家中的庶務,有些事難免疏忽,要不是你提醒,他今天可就犯大錯了。” 裴宴不解,看了郁棠一眼。 郁棠想起楊三太太派去春風樓回來的人說的話,抿了嘴笑。 夕陽下,她的眸色如星子般熠熠生輝。 裴宴一個恍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楊三太太剛剛說了什么。 見楊三太太笑盈盈地正等著他回話,他不禁耳朵火辣辣地,只好涎著臉道:“您這這是……” 楊三太太只當是自己說話太委婉,索性笑著開誠布公地道:“我也知道,姑娘家的陪嫁不應該計較得那么清楚,不然姑娘家還沒有嫁到婆家,卻先讓婆家的人起了戒心,往后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冷漠。只是顧家的情況有所不同,顧大人的父親太不著調了,我們做了惡人,總比姑娘嫁過去后再為了些許的陪嫁和顧大人的父親、繼母有了罅隙更好。” 裴宴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楊三太太是為了自己提醒殷浩要和顧家把殷姑娘的陪嫁提前說清楚的事來向他道謝的。 他不以為然,笑道:“殷姑娘也算是我的meimei,我怎么著也要站在她這一邊。” 楊三太太點頭,感慨道:“老一輩的姑奶奶們出閣的時候,不管是張大人還是黎大人,那時候都還在書院里苦讀,家中的長輩想幫襯一把,又怕傷了女婿的自尊心,這才對陪嫁沒做什么約定,就是想讓女婿的日子過得寬裕一些,把心思都放在讀書上。顧大人和我們家結親,卻已是功成名就,有些事提前約定一下比較好。” 但約定的話,應該由顧昶提出來更好吧? 裴宴相信顧昶是個聰明人,他眼睛看著郁棠,卻笑著問楊三太太:“顧家怎么說?” 郁棠睜大了眼睛。 裴宴今天是怎么了?說一句話就看她一眼,難道是有什么事要私下里和她說? 她尋思著等會兒要不要找個機會問問裴宴。 那邊楊三太太顯然對這次的事很滿意,并沒有注意到郁棠和裴宴的眉眼官司,笑道:“這次老二做事也很靠譜,一開始什么也沒有提,之后媒婆們說起嫁妝時,他表示不用有什么約定,倒是顧家聽說了,顧朝陽主動提出來按江南嫁女的慣例約定陪嫁的歸屬,顧家大老爺也在旁邊幫腔,估計是防著顧朝陽的父親。老二就順水推舟、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這樣一個父親,顧昶也夠丟臉的吧! 裴宴的目的達到了,當然不能把這件事扯到自己身上去,他違心地狠狠地夸獎了殷浩一番。 殷家的姑奶奶們可是以寵娘家人出名的,楊三太太這樣一個精明人,竟然沒有一點懷疑,把裴宴對殷浩的夸獎全都毫不客氣地收入囊中,還道:“早知道老二外放之后越來越能干了,早幾年就應該讓他出京的。” 裴宴只好提醒楊三太太,笑道:“這也是要看機遇的。過幾年,殷二哥還不是得回京城去。” 別人不敢外放,怕回不去。但殷浩有個在當朝做閣老的姑父,外放對他來說就如同逃離了仰長輩鼻息的生活去外面玩了一圈。 大家又說了幾句話,四管事就親自擺了飯。 食不言寢不語。 郁棠總感覺裴宴一直在看她,可等她抬頭,又只看得到裴宴在低頭用膳,她只能當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裴宴則在想怎么能找個借口送郁棠回去。可惜楊三太太和郁棠毗鄰而居,直到用完了晚膳,他也沒有找到機會。 第二天顧、殷兩家正式過禮,郁棠被楊三太太拉著,裴宴被殷浩拽著,兩個人一天都沒有碰到面,更不要說說句話了。 裴宴決定早點回去。 胡興就在這個時候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杭州城。 裴宴看他都覺得順眼了不少,沒等他安頓下來,就把他叫到書房,問起郁家那片山林的事來。 胡興腦子轉得飛快。 那片山林他已經跟裴宴說過好幾次了,這次裴宴舊事重提,這是想讓他務必要給郁家的山林找個出路?還是從前的事他沒有放在心上,不記得了,找他來重新問問? 胡興覺得可能是前者。 以裴宴的聰明勁,不可能記性不好。 可那片山林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胡興心里苦,拍馬屁的話說出來卻實心實意:“您見多識廣,田莊里的莊頭就是聽了您的話,才能在夏天種出桔子來。您天生就是出主意的人,我天生就是個跑腿的。您只管吩咐,我保證把這件事辦得妥妥貼貼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說客 裴宴很滿意胡興的態度,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準備幫郁小姐種樹。” 是郁小姐,不是郁家! 是種樹,不是讓山林變得有收益! 胡興的腦子轉得飛快,面上卻依舊恭敬謙和,笑道:“您老(人)家這主意好!雖說現在種樹有點晚,但好歹也算是趕著個尾巴了。而且這個時候的天氣好,果樹正開花,青沅姑娘陪著郁小姐爬爬山,賞賞花,累了在樹下喝個茶,說個笑話,再好不過了。” 裴宴眼底泛著笑意。 這個胡興,難怪能在他母親面前討巧,的確是個心思玲瓏的。 他道:“那就這么說定了。你去安排安排。” 胡興的心里炸了個雷。 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他這豈不是被迫站隊?裴老安人他惹不起,裴宴他就更惹不起了。還有郁小姐,知不知道裴三老爺對她有這樣的心思? 要說他惹不起裴老安人和裴宴,那郁小姐就更惹不起了。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同情自己還是更同情郁小姐了。 不過,不管他此時是怎么想的,裴宴發了話,他也不敢流露出半點反對的意思。他得先把眼前的局面應付過去再說。 胡興的腦子轉得更快了,人都微微有些暈炫的感覺了:“三老爺,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先去跟郁小姐說一聲,就說我們家田莊里種出一種果子,這果子銷量不錯,果樹也好種,就是不知道適不適應種在她們家的山林里,等您和郁小姐回了臨安,我們得去山林仔細看看。我猜著郁小姐十之八、九會答應……” 裴宴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要是郁小姐不答應呢?” 胡興一愣。 裴宴若是個沉不住氣的,也不可能走到今天了。可此時的裴宴,看著和平時一樣,小細節中卻透露出幾分急躁。 看來郁小姐的事,他要重新估量了。 胡興忙道:“郁小姐也有可能不答應,那她就會差了郁家的少東家郁遠陪著我們上山。那也不急。郁少爺雖然為人也算得上精明,卻不懂農事。到時候我陪著郁遠上山,有的是辦法讓郁少爺主動請了郁小姐出面。” 裴宴還想問問他有什么辦法讓郁遠主動請郁棠出面,但想想胡興這個人在他面前還算靠譜,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只要達到目的就好,說的太明白了,若是用了些說不得的手段,他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呢? 他應該持平常心態,像以前交代下去的事一樣,只須能達到目的就行了。 裴宴沉吟道:“你說的果樹,是什么果樹?” 他得好好地了解一下,萬一郁棠問起來,他一問三不知,豈不是個笑話。 胡興暗暗慶幸自己因為從前管著裴家的農莊,有時常打聽農莊農事的習慣。他道:“青州那邊有種桃樹,每年的五、六月份分枝,十一、二月份的時候結桃。我們在吉安的田莊正在試種這種桃子,只是還沒有掛果。” 但拿這個做借口卻足夠了。 各種主意隨口就來。 裴宴看著胡興的目光明顯地流露出贊賞。 胡興一陣激動,心里暗暗對郁棠說了聲抱歉。 雖然對不往她,可他到底是裴家的管事,得聽裴三老爺的話。 他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只能以后有機會再給郁小姐賠不是了。 兩人在書房里說了好一會兒話,隨后胡興去見了郁棠。 郁棠正在收拾那天陪著徐小姐上街買的土儀,哪些是給徐小姐父母的,哪些是給徐小姐和楊三太太的,青沅正領著幾個小丫鬟在剪紙,用來貼在裝土儀的紙匣子上。 聽說胡興過來拜訪,郁棠有些意外,忙請胡興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