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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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嘴角抽了抽。 這小姑娘,還提點起他來了。 他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還多,這不是瞎cao心嗎? 裴宴不以為然,嘴卻先隨心動,趕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道:“恩師知道我的事,何況我還拿了五萬兩銀票讓周狀元帶去京城。” 這就好! 郁棠連連點頭。 裴宴則心生郁悶。 他有必要告訴她這些事嗎? 應該有必要吧? 郁小姐可是個活潑愛動的,她要是心生疑竇,肯定會想盡辦法也要弄明白的,與其讓她不知道險惡地到處亂竄,還不如將事情全都告訴她,讓她知道什么事可為,什么事不可為,老老實實地呆在府里,別給他惹麻煩。 他應該告訴小姑娘的。 裴宴在心里道,更加堅定了和郁棠坦誠的決心。 他索性道:“我把顧朝陽也叫來杭州城了,原本是想他忙他的,我忙我的。可他堅持要住進來,我覺得讓他住進來也好,早點把江南的事解決了,也好騰出手來一心去解決京城的事。張師兄是長子,他突然去世,又正值壯年,大家措手不及,有很多事就要重新布局,不管是張家還是那些官員,都要亂一陣子。那邊的事比這邊的事更重要。” 裴宴說到這里,看了郁棠一眼。 郁棠睜著一雙能倒映出他身影的大眼睛專注地望著他,表情顯得有點傻呼呼的,讓他有些不敢確定她是否聽懂了自己在說什么。 他不由問了一句:“你聽懂我在說什么了嗎?” “聽懂了。”郁棠忙道:“你是說京城大亂,彭家會趁著這個機會做手腳,把彭家的那個七爺弄去當江西巡撫,這樣你們家在江西買的田莊就得歸彭家的人管著了。你就拿了五萬兩銀子給周狀元,讓他去打點,把彭家的事給攪和了。是這樣的嗎?” 最后一句,她問得有點忐忑,好像怕自己說錯了似的。 裴宴有點小驚喜。 他沒想到郁棠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 這小姑娘,的確很聰明。 他覺得他應該鼓勵一下小姑娘。 “不錯!”裴宴道,“腦子轉得挺快的。” 郁棠暗暗長吁口氣。 簡直像讀書的時候被先生檢查功課。 好歹是通過了。 心弦繃得有點緊,人就有點累。 她問裴宴:“您用過晚膳了嗎?時候不早了,您要不要在這邊用晚膳?” 在她看來,顧昶來了,裴宴肯定要給他接風洗塵,肯定不會在她這里用晚膳,何況男女有別,兩人該說的都說了,裴宴聞音知雅,肯定會識趣地離開吧。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裴宴居然想了想,“嗯”了一聲,越俎代庖地吩咐青沅:“是時候不早了,擺飯吧!我等會兒還要去見顧朝陽。魏三福去了臨安,我尋思著他還得再晚兩天才能過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發的魏三福。” 但愿他二哥能接得住魏三福的招。 第二百六十一章 晚膳 裴宴的話音一落,大家都被驚得呆住了。 特別是青沅。 她從小服侍裴宴,裴宴日常生活中有多挑剔,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 別說是吃飯了,就是喝茶,等閑人家他也不會端杯的。 三老爺要留在這里用晚膳,她得趕緊把菜品確定下來,還有餐具器皿,帕子茶茗……也都要換上三老爺慣用的……這邊剛收拾完,郁小姐沒有帶太多的東西,大部分還是房里原來的陳設和器具。她原本想去找府上的管事拿個冊子,問問郁小姐都喜歡怎樣的陳設,她也好去管事那里領點東西來陳設裝飾郁小姐住的房間。但現在人手不足,很多事都需要她親力親為,她一個下午只來得及把郁棠的一些喜好交待下去,領了郁棠屋里的茶葉點心等,還沒來得及和郁棠商量布置房間的事,三老爺肯定很不滿意。 她要不要趕著先把廳堂布置了? 青沅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有點不知道先做什么,再做什么了。 還好郁棠很快回過神來。 裴宴居然要留在她這里用晚膳。 她還從來沒有單獨和裴宴一起用過晚膳呢! 他難道是還有什么要緊的事跟她說? 郁棠偷偷地看了裴宴一眼。 裴宴金刀大馬地坐在那里,一副等著吃飯的樣子,顯然對自己剛才丟下的驚雷沒有半點的察覺。 郁棠不由悄悄地嘆了口氣。 她真的不能再自做多情了。 裴宴對她,如同親近一點的鄉親,堂堂正正地,反倒是她,生出許多的漪漣,還因此誤會過裴宴。 郁棠臉色有點紅,忙把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壓在心底,深深地吸了口氣,如對待自家兄長般敬重而又不失親昵地道:“您說顧大人也要在這里落腳,您不用給他洗塵嗎?” 至于為什么對待裴宴像兄長而不是父親,她下意識地沒有多想。 裴宴聞言皺了皺眉,不悅地道:“我怕和他一起吃不下飯,準備吃了飯再去見他。” 顧昶住的是他裴宴的私宅,他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出去,他想讓顧昶知道顧昶才會知道,他不想顧昶知道,顧昶就永遠不會知道。顧昶居然要住到他的宅第來,也不知道是自大呢?還是自信? 裴宴毫不掩飾對顧昶的不屑,道:“他這個人,太過鉆營,不是件好事。” 郁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她當然知道顧昶是怎樣的人,可人有千萬面,她欣賞的是顧昶對顧曦的一面。可裴宴,是典型的讀書人,自傲也自尊,怎么會突然在顧昶的背后說起顧昶來? 可郁棠又隱約感覺到這時候的裴宴對她和從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如果說從前裴宴的行事作派都規規矩矩地遵守著士子的規范,如同戴了一張面具,讓人輕易看不出他的喜怒。那這個時候的裴宴,就像摘了面具,露出自己真實的五官,也就讓人能輕易知道他的喜怒哀樂。 守著君子之方的裴宴固然讓人信賴,可這樣有自己的脾氣,甚至是缺點的裴宴,卻讓郁棠感覺更親近,更真實,更喜歡,更安全,更踏實。 就像她……好像這樣就能看見他的內心似的。 郁棠忍不住面紅耳赤,心跳如擂鼓,附和著他道:“那您就在我這里用了晚膳再去見那顧大人。” 裴宴“嗯”了一聲,對郁棠全然信任地站在他這邊,支持著他的做法非常地滿意,然后更直白地道:“我還要在杭州城待個十天半月的,我看徐小姐不是個安分的主。她要是約你去逛街,你若是推脫不了,一定要記得跟四管說一聲,他會安排護衛陪著你們的。若是遇到什么需要買的東西又一時手頭不便,就直接讓鋪子里的人把東西送到這邊宅第來,四管事會付帳的。” 郁棠忙道:“來的時候我阿爹給了我銀子的。” 裴宴就撇了她一眼,道:“我在京城的時候,聽說有一次徐小姐上街買東西,徐家的管事臨時在銀樓兌了一百兩金子給她付帳。你既然和她一道,難道準備她買東西時你在旁邊看著不成?” 他想想就覺得不舒服。 郁棠聽了心里發顫,道:“一、一百兩金子?那徐小姐都買了些什么?” “誰知道她買了些什么?”裴宴不以為然地道,“她每月花費不菲,就是殷明遠有時候也愁家里沒有余糧。” 郁棠目瞪口呆,道:“那,那徐小姐為什么不少買點?” “大概殷明遠不好意思讓她少買點吧?”裴宴道,“徐小姐是他老婆,他要是連老婆都養不起,娶人家做什么?” 郁棠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她想到自己喜滋滋地藏在梳妝盒里的那五十兩銀票,老老實實地道:“那,我還是呆在屋里好了!也免得再遇到彭十一。” 裴宴怒其不爭,不悅地道:“你怕什么,我又沒有要你還銀子。徐家再有錢,也沒有我們裴家有錢,徐小姐買得起的,你也買得起。” 這又不一樣! 她畢竟不是裴家的人,憑什么要裴家給她付銀子? 郁棠知道裴宴不喜歡別人頂撞他,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這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惹了裴宴不高興,表面上笑著應了,心里卻打定主意,就算她和徐小姐去逛街,她也不會買自己買不起的東西。 各人的環境有好有壞,她并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 裴宴面色微霽,尋思著要不要給點體己銀子給郁棠,青沅領著幾個小廝、丫鬟和婆子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曲膝給裴宴行了禮,問他們把晚膳擺在哪里。 “就在廳堂好了。”裴宴道,“這邊亮堂些。” 青沅領了人擺膳。 郁棠見熱菜里有一小碟子酒糟魚,一小碟子紅燒rou,想著裴宴還在孝期,青沅做為裴宴屋里的大丫鬟,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錯誤,她知道這多半是給她準備的,不禁抬頭看了裴宴一眼。 裴宴不解地道:“怎么了?” “沒事,沒事。”郁棠忙道,安安靜靜地和裴宴用著晚膳,卻沒有吃那酒糟魚和紅燒rou。 青沅領著丫鬟婆子收拾好了桌子,給他們上了茶。 郁棠以為他會去見顧昶,誰知道他居然把屋里服侍的都打發了下去,和她說起她的那個“夢”來:“我把你的話想了又想,彭十一說的那個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李端那樣地護著她?彭十一怎么又拿了那女子做投名狀?難道是李端以后的妾室?可我聽那話里的意思,這女子和顧昶還有些關系?難道李端去了京城,為了他父親的事奔走,納了誰家的庶女不成?那李端又娶了誰為妻呢?” 他摸著下巴想著。 郁棠卻被驚了一身的汗。 她就知道裴宴很聰明,還好她早說了這是個夢,夢醒后記錯了,或者是記得不清楚了是常有的事,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怎么給裴宴一個交待。 郁棠勉強道:“我也不清楚,我能記得的,就是這些了。”然后她轉移了話題,問起裴宴為何選了這宅子落腳:“您不是不喜歡花嗎?” “還好!”裴宴好像不怎么喜歡這個話題似的,道,“我是因為還在孝期,覺得家里開了一堆的花,不太好,倒不是不喜歡花。選這里落腳,是因為王七保喜歡,我準備過幾天在這里請他吃個飯。” 當然,這得顧昶下定決心要扳倒他的那個恩師之后。 郁棠道:“這里的薔薇開得很好,還有紫藤,我還和徐小姐約了明天一起去薔薇花墻那邊喝茶呢!”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薔薇花墻在哪里。不過,家里有個曲水流觴,你們倒可以帶了丫鬟過去玩玩。”裴宴道,“你要是覺得不好玩,明天讓佟二掌柜的給你們請個說書的女先生來家里。” 郁棠覺得這個比較有趣。 裴宴能看出來,小丫頭比較喜歡熱鬧。 他想了想,索性給她拿了主意:“那就明天找個說書的女先生進府。你明天問問徐小姐和楊三太太都喜歡聽些什么戲,過兩天再請幾個伶人進府來唱堂會好了。” “不用,不用。”郁棠想到裴宴還沒有出孝,笑道,“我聽徐小姐說,殷知府馬上就要過來了,我也想趁著這幾天做幾個五毒香囊,端午節的時候好送人。”她還問裴宴:“您喜歡什么樣的香味?我到時候也給您做幾個!” 不管什么樣的香味裴宴都不喜歡,但他也不想駁了郁棠的好意,他決定若是郁棠真的送了香囊給他,就掛在他書房外的湘妃竹上,好歹可以除除蚊蟲。 郁棠就問起端午節的事來:“我們臨安今年還賽龍舟嗎?之前聽我阿爹說,端午節過后,江老爺的船就應該回來了,也不知道這次的生意如何?這次千萬得賺錢才好!不然我阿爹肯定覺得對不起吳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