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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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里,她眼底露出幾分敬畏來! 裴宴看著心里一凜。 看樣子真的有事發生了啊! 小姑娘還一副不敢說的樣子。 他臉上露出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凜冽的寒意。 郁棠一看,就覺得心里非常地難受。 自己果然還是讓裴宴不高興了。 那……她就說了好了! 大不了讓菩薩把這些罪過都算在她的身上。 她索性什么也不隱瞞了,雙手合十,朝著墻上掛著的釋迦牟尼畫像拜了幾拜,雙目緊閉,低聲喃語道:“菩薩,全都是我的罪過,您要是生氣,就算在我一個人身上好了,我愿意承擔任何業障,只求您不要責怪其他人。” 裴宴耳聰目明,聽得清楚。 這還求上菩薩了。 他嘴角微撇,原還想諷刺郁棠幾句,可見郁棠說完,還特別虔誠地又朝著那畫像拜了拜,他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就變成了:“行了!你要是真怕菩薩責怪,等會兒你就準備些香油錢,讓寺里的師傅幫你做個法事好了。菩薩本善,他喜歡收香油錢。他收了香油錢,一般什么罪孽都會幫你解決的。” 這話說的! 郁棠沒忍住瞪了裴宴一眼。 裴宴卻長長地透了口氣。 小姑娘還能作天作,還能生氣,這樣看著才讓人覺得放心。不像剛才躺在軟轎上,也不像剛才那樣戰戰兢兢地祈禱,讓人擔心,讓人心疼。 他笑道:“看來是能夠跟我說了。” 語氣淡淡的,郁棠卻從中聽出了調侃。 就像在逗她似的。 她抿了嘴笑。 心里的不安這時才算是徹底地放下來。 裴宴這么好,不管她是怎樣地驚世駭俗,他從來都沒有對她繞道而行,還愿意聽她解釋,愿意盡力去相信她。 從前如此,現在也如此! 就在這一刻,她下定決心,以后再也不要誤解裴宴了,不要看他怎么說,而是要看他做了些什么,透過那些表面的東西,去看清楚他內在的善良與美好。 郁棠深深地吸了口氣,徐徐地道:“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是怕你知道了不相信我。” 當真有故事! 裴宴挑了挑眉,認真地聽著。 郁棠把前世發生的事掐頭去尾地告訴了裴宴:“……我不知道為什么住在苦庵寺里,看見李端和彭十一在爭吵。當然,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彭十一,只是對他臉上的那道疤印象深刻。您也知道李端對我們家做過什么,我看著彭十一臉上的疤,覺得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李端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說不定是想對我們郁家不利。我就悄悄地靠近,躲在了他們身邊的花樹下。只聽見彭十一對李端說:你這是色令智昏。這個女子必須除掉,不然顧朝陽那里怎么交待?這是投名狀! 李端臉色很難看,道:你不說,沒有人知道她還活著。 彭十一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如果顧朝陽知道我們騙了他,后果是不是你一個人來承擔?再說你一個人承擔得起嗎? 李端說:我一力承擔! 彭十一不屑地笑:你要不是還能哄著你老婆,你以為你能和顧朝陽說得上話?你還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說完,他推開李端,就要去找我。 我不知道為什么,從懷里一掏,就掏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剪刀出來。想著要不我就在這里躲著,等到李端落單,就可以殺了他了。” 那些被郁棠深埋在心底的事被她自己親口一字一句地說出來,她覺得很疲憊。 她停了一會兒。 裴宴不僅沒有催她,反而起身去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了她的手里,低聲安慰她:“那是做夢!” 那不是夢! 那是她親身經歷過的事! 郁棠眼角猝然濕潤。 她低下頭,整理著自己的心情。 手中茶盅透著的熱氣慢慢地溫暖了她的指尖。 也慢慢地溫暖了她僵硬的腦子。 她的腦子慢慢運轉起來,讓她靈機一動。她為何不趁這個機會加上一兩句話,讓裴宴知道將來會奪得帝位的是二皇子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考量 念頭一起,郁棠簡直沒有辦法抑制自己的興奮。 但她知道,裴宴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她若是有半點的雀躍流露出來,她的一番苦心付之東流不說,還有可能讓裴宴覺得她是在臆想,說的全是瘋話,甚至會懷疑她所有的所為。 失去裴宴的信任。 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郁棠神色間不由流露出患得患失的神情來。 裴宴還以為郁棠是怕自己覺得她所說的話匪夷所思,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他想了想,像小時候他父親安慰他時一樣,輕輕地拍了拍郁棠放在藏青色凈面粗布薄被上白皙細膩如羊脂玉的手,溫聲道:“沒事!我有時候也做些亂七八糟的夢,醒了覺得很荒誕,可那是我真的夢到過的。你能把你做的夢告訴我,我覺得挺好的。你也不必有什么顧慮,我不會跟別人說的。”說完,還破天荒地和郁棠說了句笑話:“你的香油錢,我來幫你捐好了,不用你還,還保證寺里的師傅都很喜歡。” 只可惜他少有說笑話的時候,這笑話說得不倫不類的,加之郁棠有自己的小心思,正腦子轉得飛快,琢磨怎么把前世的事告訴他,聞言也沒有細想,沖著他笑了笑,心不在焉地道了句“來時阿爹給了我很多銀子”,就又低頭想起自己的心思來。 裴宴皺眉,覺得心里不太舒服。 從前小姑娘和他說話的時候都會睜大了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他,他有一點點異動她就能立刻反應過來,現在……也許是因為遇到了這樣可怕的事,被嚇著了。 裴宴很滿意自己的這個猜測。 不管怎么說,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膽子再大,也不如小子皮實,她被嚇著了也很正常。從前自己總覺得這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他決定結束這次談話,免得繼續下去,嚇壞了小姑娘。 裴宴道:“那后來呢?是不是就給嚇醒了?” 郁棠覺得前世的事再怎么追究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她不可能回到過去,也不可能查清楚,這也是為什么她重生之后努力要忘記前世之事的原因。 今生的人沒辦法為今生還沒有做過的事負責。 有些事她還是想告訴裴宴,總不能讓裴宴以為她膽子就這么一點點,因為夢見人吵架就嚇得暈了過去吧? 郁棠搖了搖頭,道:“后來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撞在了花樹上,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他們發現了我,我覺得失去了這次機會,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沒有逃,反而是悄悄地準備換個地方躲起來。誰知道彭十一好像能看見我似的,追著我就過來了,還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掙扎中,我把剪刀捅在了他的腹部……” 她聽見李端的驚呼。 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李端惴惴不安地對彭十一道:“怎么辦?苦庵寺太小。要不,把她埋到裴家的別院去……” 也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把自己埋在了裴家的別院?她的尸體若是被發現了,會不會連累裴家的人? 裴宴聽著倒吸了一口冷氣。 難怪小姑娘會被嚇著。 任誰做了個這樣古怪的夢都會心里不舒服,何況轉眼間遇到了夢里的人。要是換個心思重的,說不定會以為彭十一從夢里跑出來,要來追殺她呢! 他想了想,給郁棠重新換了杯熱茶,道:“你也不要多想,或許是這幾天換了個地方,你沒睡好。不過,那彭十一的模樣的確是有些嚇人,是我考慮不周。只想著我覺得還好,沒有想到你們都少見像他這樣的人。你那邊聽說只帶了兩個人過來。這樣,我讓青沅暫時在你身邊服侍著,再多派幾個小廝在你住的地方守著。等今天的講經會結束了,我就讓那彭十一離開臨安城。” 你會不會覺得安全些? 裴宴望著郁棠。 郁棠杏目圓瞪。 真的為了她,要把彭十一趕出臨安嗎? 那彭家…… 小姑娘的目光太清澈,眼神太直接,惹得裴宴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他道:“要不然呢?還留著他在這里過年不成?他要是個有眼色的,出了這樣的事,就應該主動離開才是。我讓他聽完了今天的講經會再走,已經是給他面子了。這件事你別管了,交給我好了。我會派人送他回福建的。以后,也別想再踏足臨安。彭家難道還會因為一個彭十一和我翻臉不成?” 郁棠聽了十分地感動。 彭家家大業大的,把他們家一個中了舉的子弟趕走,還不讓他以后再出現在臨安城,哪是這么容易的事! 偏偏裴宴卻準備為她去做。 不管這件事成功不成功,她都感激裴宴的好心。 她覺得自己應該勸勸裴宴,讓彭十一別靠近她就行,但她正準備說的時候,驟然想到一件事。 前世,朝廷要在江浙改田種桑。 江浙一帶的地本來就少,這樣一來米價肯定會大漲。 裴家先是在湖廣買了一個很大的田莊,后來又在江西買了一個大田莊。因而不管是什么年成,裴家的糧油鋪子總是有米供應,有一年因為大災,還平抑了米價。因為這件事,裴家還曾受過朝廷的嘉獎,給裴家送了個匾額。 李家因為這件事,也想在江西買田莊。 當時李家走的是彭家的路子。 因為彭家有人在江西任巡撫。 而且當時李意還特意寫了信回來讓李端盡快把這件事辦妥了,說是彭家的人已經在江西巡撫的位置上坐了二屆了,政績顯赫,彭家正在給他走路子,想讓他回京在六部里任個侍郎,想要入閣。 李端當時正準備下場,沒空管這件事,是找了林覺幫的忙。 林覺趁機也給林家買了一個田莊。 如果因為她的緣故,裴宴得罪了彭家,那江西的田莊,朝廷的嘉獎豈不是會全都受連累?! 她不能這樣自私。 “不用,不用!”郁棠忙道,“不過是個夢罷了。我們犯不著因為這個得罪彭家。講經會不過九天,講經會開完了,那彭十一估計也要離開臨安了。我這幾天避著點他就是了。裴家畢竟是東道主,讓彭家含怒而去就不好了。” 這話裴宴不愛聽。 他斜著眼睛看著郁棠:“你覺得我收拾不了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