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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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棠在心里嘆氣。 外面有男子高聲說話的聲音。 郁棠等人還以為是衙役過來查今天的盜竊案,郁文沒等陳婆子稟告,就推門走了出去,誰知道進來的卻是個面生的白胖男子。 他穿了件靚藍色團花杭綢直裰,圓頭大腦的,看見郁文就急聲地問:“您是郁惠禮郁老爺嗎?” “是我!”郁文應道。 那男子明顯神色一松,道:“我是從杭州過來的。魯信魯老爺您認識吧?” 郁文和隨后出來的陳氏、郁棠俱是一愣。 那男子已道:“我是太湖人士。前些日子和他同在一家客棧落腳。五天前他飲酒過量,突然暴斃在了客棧。客棧的老板報了官。官府讓自行處理。客棧老板曾聽魯老爺說和您是八拜之交,見我返鄉,就讓我來給您帶個信。看您能不能幫他買副棺材把他葬了。不然客棧的老板就把他拖到義莊去了。” “啊!”郁文和陳氏、郁棠面面相覷。 這都是什么事啊! 陳氏對那男子道:“那您應該去魯家報信吧?” 男子苦笑,道:“我去了。可人家說了,魯信和他父親與魯家已出了五服,平日里也不來往,魯信臨走前把祖宅都賣了,而且還為了多賣幾兩銀子,賣給了外人。他是死是活都與他們沒有關系。”那男子可能是怕郁文和魯家的人一樣不管這件事,又道:“反正我的信已經帶到了,您去不去幫他收尸,那是您的事了。我還急著要回鄉呢,就不打擾您了。”說完,轉身就走了,連口茶都沒有喝。 郁文來回踱著步。 陳氏道:“你不會,真的要去杭州給他收尸吧?” 郁文看了一眼郁棠,道:“我還是去一趟吧!就當為我們家阿棠積福了。” 陳氏欲言又止。 她想到了衛家。 做了好事,余蔭后人。他們只有郁棠這一個女兒,只要是好的,就盼著能落在她的身上。 陳氏跺了跺腳,吩咐陳婆子給郁文準備行囊。 郁棠原本想阻止的,轉念想到父親這一生都與人為善,魯信就是再不好,人已經死了,再也不可能麻煩父親了,為了讓父親安心,就讓父親走趟杭州好了。 就當是做好事了。 前世,她沒了魯信的消息。 不知道魯信是像現在一樣死在了外鄉?還是因為她父母去世了和他斷了音訊? 這又成了一個謎。 第二十九章 小川 翌日,郁文沒等衙役來家里詢問案情就往杭州趕。 陳氏和郁棠送他到了碼頭。 守當鋪的居然是小佟掌柜而不是佟掌柜。 郁文不免問一句:“佟掌柜哪里去了?” 小佟掌柜笑道:“裴家在杭州城還有個當鋪,每個月月初,我爹都要去那里查查賬。這段時間臨安城的事情多,我爹忙著這邊的事,有幾個月沒去杭州城了,就想趁著這幾天不忙,過去看看。” 裴家大老爺和老太爺相繼去世,難怪佟掌柜沒有出門。 郁棠在心里想著,郁文卻很驚喜,道:“裴家在杭州城還有當鋪?當鋪在什么地方?我正要去杭州城,到時候去找他吃個飯。”又道:“早知道他要去杭州城,大家就一起同行做個伴了。” 小佟掌柜已讓人倒了茶水過來請郁家人喝茶,并關心地道:“郁老爺您這是去杭州城做什么呢?裴家當鋪在施腰河旁的仿仁里那塊兒,五間門臉,人高的招幌,老遠就能看見。我爹還要在那里呆個兩、三天的。當鋪旁邊有好幾家書局,還有古玩鋪子,郁老爺過去了,還可以和我爹一起逛逛。” 郁文愁眉苦臉的。 他倒是想逛啊,可魯信等不得啊! 他道:“只能等下次和你爹再約了。” 兩人說話間,去杭州城的船過來了。 郁棠和母親送郁文上船。 船還沒有駛離碼頭,一艘華麗三帆大船停在了客船旁。 眾人紛紛觀望、指點。 郁棠看見一個身姿挺拔的青衣男子帶著一群人趕了過來,指使隨從搭著船板。 有人在旁邊議論:“看見沒有,那就是裴家的大總管裴滿。” “真的,真的!”有人道,“你站開點,我瞧瞧。” 郁棠頗為意外,踮著腳多看了幾眼。 那個叫裴滿的男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面容削瘦、目光堅毅、神色嚴肅,看著很不好說話的樣子。 郁棠撇了撇嘴。 仆從肖主。 一看就是裴三老爺喜歡用的人。 和他一樣! 她在心里腹誹了幾句,就看見大船上下來了一位身穿白色錦衣的男子。三十來歲,留著八字胡,手中拿了把黑漆描金川扇,趾高氣揚的。剛下船他就板著臉對裴滿道:“遐光呢?他怎么沒來接我?我從京城來,這么遠,專程來看他!他不去杭州城迎我也就罷了,我都到苕溪碼頭了,他居然也不來接我。這是待客之道嗎?” 裴滿的姿態放得非常低,恭敬地上前給那人行禮,稱那人為“周狀元”,道:“我們家三老爺被家里的事纏著了。不然憑您和我們家三老爺的交情,我們家三老爺怎么可能不來接您呢?” 周狀元就冷哼了兩聲,抱怨道:“我讓他別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鄉下地方,有什么好呆的。他偏不聽。現在好了,這大好的天氣,竟然要處理庶務,想想我都替他心痛。” 裴滿賠著笑,不置可否。 周狀元估計也沒準備讓裴滿接話,朝著他揮了揮手,道:“走吧!轎子在哪里?遐光是知道我的脾氣的,轎子里的用具熏的什么香?” 裴滿忙道:“這個三老爺親自交待過,熏的是我們家三老爺親自做的梨花白。” 周狀元聞言看了裴滿一眼,嗤笑道:“難怪遐光選了你在他跟前當差,就你這睜眼說瞎話還不讓人討厭的本事,也當得這個差事了——你們家三老爺,可是從來不用香的,更別說親手制香了。” 裴滿的確會說話,笑著道:“大家都說您和我們家三老爺是諍友,也只有您這么了解我們家三老爺了。” 只是他笑起來的時候依舊帶著幾分冷意,并不十分親切。 但他的話顯然讓周狀元很受用,周狀元也不挑了,“唰”地打開扇子搖了兩下,道:“前面帶路。” 裴滿忙做了個“請前面走”的手勢,陪著周狀元往停在碼頭旁邊的轎子去。 仆從魚貫抬著箱籠從船上下來。 郁棠就這么看了一眼,那些箱籠就不下十個,個個都漆著上好的桐油,明晃晃的能照得出人的影子,四角包著祥云紋的黃銅,還有七、八個穿著素凈,戴著帷帽的女子站在船舷邊,看樣子等著下船。不知道是那位周狀元的丫鬟還是內眷。 旁邊的人看著又炸開了鍋。 “這是裴三老爺的好友吧?” “從京城里來,還是位狀元郎,裴三老爺好有面子。” “看這些排場,這位狀元郎肯定也是大戶人家出身。” 郁棠卻在想,原來裴家三老爺字“遐光”。 是“心乎愛矣,遐不謂矣”呢?還是“于萬斯年,不遐有佐”? 或者是“山色蔥籠丹檻外,霞光泛滟翠松梢”? 不過,裴家三老爺的確如松似竹、如光似珠,相貌出眾。 還有那個周狀元。 前世她并沒有聽說過。不知道是哪一科的狀元。不過,那副驕傲自大的模樣倒和裴三老爺如出一轍,兩人不愧是好友。 郁棠想著,載著郁文的客船駛離了碼頭。 她和母親朝著父親揮手,直到船已經駛遠,她才攙著母親去當鋪和小佟掌柜打了聲招呼往家走。 那邊周狀元和裴滿已不見了蹤影,留了個管事打扮的人在那指使著小廝裝箱籠。 高高的箱籠堆了兩馬車還沒有完。 郁棠不由咋舌。 出來做個客而已,卻帶了這么多的東西,可見這個人是如何的講究了。 她對這個周狀元的身份不免有些好奇。 回到家中,阿苕已經照著郁文的吩咐抱了一條小黃狗回來。 小小的身子,柔軟的毛發,烏溜溜的大眼睛,讓人看一眼就會暖到心里頭。 郁棠忍不住蹲下來撫摸小狗,小狗就在她掌下細細地叫著。 她的心都要化了,問阿苕:“哪里捉來的?可取了名字?” 阿苕笑道:“就從我們家鄉下的佃戶家里捉來的,叫三黃。” 郁棠“咦”道:“為什么叫三黃?” 阿苕笑道:“說是一口氣生了四個,這是第三個,就隨口叫了三黃。” 郁棠笑道:“可它是我們家唯一的一個,叫小黃好了。” 眾人都稱“好”。 陳婆子就用骨頭湯拌了飯給它吃。 小黃吃得呼哧呼哧的。 陳氏看著有趣,也過來摸它的頭。 郁棠想著她屋里還有馬秀娘送的rou脯,跑回屋里去拿,卻聽到后門有動靜。 家里的人都在前面的庭院里,難道是進了賊? 郁棠尋思著,拿了根插門的木棒高聲喊了句“誰在那里”。 后門不僅沒有安靜下來,反而還“哐啷”一聲,有人朝后院扔了塊石頭進來。 這就不是賊了,是有人對他們家不滿。 郁棠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