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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如是的努力完全徒勞。 雪無霽冷冷道:“怪物已經被我殺了,你造的神,也不過如此。你應該明白,前世的我殺不了它,而今生脫離了你——我卻能砍下它的頭。你早就已經輸了!” 觀如是剛剛被他點中痛腳只是失神,但聽到這句話,臉色卻一下子蒼白起來。兩眼幽幽地盯著雪無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好似大夢初醒一樣。 他把自己定為造神者,可這“神明”脫離了他的掌控,完全變成了他期待之外的樣子。不僅如此,還斬殺了他自以為最好的杰作。 他失敗了。 驕傲如他不允許自己自欺欺人,此時的雪無霽,遠比他預想中的那個“神明”強大。 “錚——” 一聲巨響喚回了觀如是的思緒,之間三千層金鐘,已然破去了兩千九百九十九道。只剩下最后一層防御了! 雪無霽已經沒有興趣關注觀如是的心理波動了。他面向這最后一重金鐘,劍上寒光漸漸收入劍刃。 天地間仿佛忽然寧靜了下來。 這最后一層金鐘,名曰“心陣”,準確來說是幻陣的一種。如果在這里被迷惑,那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無用功,連自身都會化為千鐘中的一道,迷失其中不得解脫。 此前的兩千九百九十九道都是相同的,惟有這一道,需要他慎重地去破解。 雪無霽將劍尖點在了金鐘之上,鎏金的波紋“叮”地一聲擴散開來—— …… 他看到了前世的竹津峰。 他看到少年的自己走過九百九十九道忘塵長階,來到頂峰。 萬竹翠綠,綿延如海,風吹過掀起碧浪。 那里有一個人在等他。一身青衣,翩然如竹,孤高出塵。 在那時的自己眼中,這就該是仙人的模樣。 “此名‘渡憂’,一杯飲下,即可不受凡塵之情干擾。”觀如是為他倒了一盞茶,淡然道,“喝吧。” 雪無霽看到那紺碧色的茶水里,倒映出自己年少的面容。 神情有幾分迷惘。 觀如是見他似乎不愿喝,道:“我知道你的身世。父為人界雪氏王族,母為狐妖。” 少年猝然抬起頭,瞳孔微縮。 “想要求大道,心中就不能有任何牽掛。當斬則斬。記憶會傷害你,可你手中的劍永遠不會。”觀如是道,“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件事。” 雪無霽冷眼看著。 那白衣少年遲疑了一下,舉起杯盞,以袖掩住。 恍然間,在這一剎那,雪無霽與從前的自己重疊了。 但下一刻,不知寒的劍光從袖里穿出,自潔白瓷杯當中切過,如削泥木,直直刺入觀如是喉中。 “當啷”一聲,瓷杯碎為千萬,碧綠茶水潑地。 鮮血梅花般染紅了碎片,觀如是的身形倒下。 雪無霽劍刃上猶帶血跡。 既然你想cao控我,那我就從你最初埋下的絲線開始斬斷。 眼前畫面逐漸暗淡,換到了下一幅。 …… 每一幅畫面都是曾經觀如是試圖cao控他的過往,雪無霽的神識行走在這張彌天大網之中,親眼看到那一根根絲線是如何落下的。 暗中調查全凌霄慈濟堂的孩子,選定雪宿,中秋帶他出慈濟堂,引他走忘塵路,令他學外門功法,向他介紹劍冢,設計歲歇宴上的一劍驚天下…… 他走過前世的百年,每一次的擊殺都決然無比。帶著一身寒意與血腥之氣,最后來到了那場入魔的歲歇大宴。 他看到自己與江嶺緋在鏡屋中對戰,而這一次,雪無霽主動俯身上前,在江嶺緋刺劍之前奪過了潛溪緋。 他把潛溪緋折為碎片,提著不知寒,穿過迷霧看到了靜靜觀望著的觀如是。 “刺啦——” 寒光點亮了濃郁霧氣,鮮血彌漫,浸染了迷霧。 前世今生在這一刻重合。 千鐘陣的金光徹底破裂了。 心陣之中,雪無霽殺死了觀如是上百次;而心陣之外,現實之中,不知寒穿透了觀如是的肋下。紅色一點點暈出來,染紅了青衣。 雪越下越大。 原本雪無霽刺的是觀如是的心臟,但觀如是最后回神,躲開了。 倒是與陸芯被怪物刺中的那一劍重合了。 “……”觀如是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他張了張口,只有鮮血從嘴角流出。 雪無霽在心陣中殺了觀如是上百次,而這上百次的傷與痛,觀如是都是能切切實實感受到的。 沒有人能死幾百次還保持淡定從容的,正常人精神都能直接崩潰掉。 就算觀如是再不正常,他也有痛覺。 到這時,他的所有防御之陣都被破解了。 雪無霽斬斷了他的所有陣法,這個當世第一的陣法高手,第一次這樣全然暴露在對手的劍下。 觀如是臉上閃過一絲痛色,他手中用力,硬生生把長劍抽出,退了開來。青竺從他的袖口游出竄到手中,化為青色長劍。 二人幾乎同時身形閃動! 沒有陣法,也沒有偽裝,是徹底的劍對劍、一對一的死斗。 觀如是這么多年來都被當做是陣法高手,鮮有人注意他的劍道。交上手時,雪無霽才發現其實外界對觀如是的劍道遠遠低估了。哪怕不憑借陣法,觀如是也能稱得上當世一流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