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瓣飄到了雪無霽的衣襟上，留戀似的打了個轉(zhuǎn)，落到了雪無霽的掌心。

    最終這些花瓣都幻覺般消失了，湖地洞天又重新變回了原本秀美生機的模樣。

    “我得走了。”陪著雪無霽又看了一會兒風(fēng)景，陸宸燃轉(zhuǎn)過頭道。

    他仿佛真就只是來告別、順便變一場滿堂春花的。

    雪無霽道:“……嗯。再會。”

    陸宸燃御劍飛離了洞窟，回到了小舟上，澄澈的湖水泛起漣漪。

    雪無霽前行一步，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沖動。

    他揚聲道：“陸芯，謝謝你。”

    陸宸燃回過頭，遙遙笑道：“宿哥哥，再會。”

    *

    陸宸燃這個代弟子來得突然，去的也突然，仿佛只把琉璃宗當(dāng)成一個賞玩的地點，轉(zhuǎn)了一圈就走。

    對于他的離開，觀如是的評價是：“此子行事乖戾，手段血腥。將來必為仙禍，不可與交。”

    “行事乖戾，手段血腥；必為仙禍，不可與交”——這十六個字是對陸宸燃最著名的評語，后來凡是涉及到陸宸燃的唇槍舌戰(zhàn)，都少不了把這十六個字拎出來說一番。

    據(jù)說陸宸燃聽到觀如是的評價，哈哈大笑，把寫著消息的紙撕碎，道:“我偏要去招惹他的徒弟，他能如何？”

    這句話，也被認(rèn)為是未來仙皇和第一劍仙交惡的證明。

    但此時，隨著陸宸燃回到白玉京，仙宗的爭執(zhí)喧囂就慢慢平靜了下來。似乎像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風(fēng)雨。

    雪無霽照常修煉，練劍，新秀之首的名頭漸漸穩(wěn)固。

    與此同時，仙界與魔界的沖突更加尖銳頻繁了，仙門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這上面，也無心再管什么年輕一輩了。

    某日處理完又一起魔族入侵事件，觀如是傳喚雪無霽。

    雪無霽進(jìn)門時，觀如是正站在窗邊給青竺喂食。

    他低眸看著琉璃匣內(nèi)的蛇鼠相斗，雪白的小鼠四處逃竄，但依舊被青蛇纏住、逐漸窒息，然后一點點被吞入腹中。

    “見過師父。”雪無霽行禮道。

    “近日傳訊，舊仙皇的病似乎更重了。恐怕活不過一個月。”觀如是道。他左眼的琉璃鏡金邊反射著一圈金光，使得他眼中的情緒不甚分明。

    雪無霽道：“弟子知道。他還傳召了陸……六皇子，密談了一夜。”

    觀如是忽然道：“無霽。你與六皇子是什么關(guān)系？”

    他說這句話時側(cè)過了臉，琉璃鏡上的光頓時消散了，那雙顏色也是很淺的眼眸清晰可見。

    一時看起來與青竺的蛇瞳一樣冰冷。

    雪無霽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樣問，想了一會兒，道：“……對手關(guān)系罷了。”

    “對手。”觀如是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有些冷淡。他道，“記住你的話。”

    青竺吞吃了小白鼠，慢慢地纏到觀如是手腕上去了。它腹部鼓起，既怪異、又有種說不出的可怕。

    可雪無霽卻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沒聽清他的話。他望著遠(yuǎn)處的云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了起來。

    ……

    而遠(yuǎn)在凌霄的另一端，那片云靄的極遠(yuǎn)處，白玉京的宸燭殿。

    最頂端的寢室窗邊，長案旁坐著一個黑衣青年。

    陸宸燃手撐著下巴，端詳著另一手中的一塊白色石料。

    這石頭堅硬如鐵，觸感細(xì)膩溫潤。石料的雪白之中仿佛藏著細(xì)細(xì)碎碎的金箔，透過陽光，便會發(fā)出動人光澤，猶如籠進(jìn)了一支明燭。

    其石名為，“霜燭”。

    不久前，陸宸燃去四鹿城接案子的那一趟確實不是出于什么善心。

    霜燭石產(chǎn)于四鹿城，異常稀有，一塊可抵千金。

    常被用作鐫刻，可以說天下每一個喜愛書畫的人，都會想要一方霜燭雕刻的印章。

    此刻，這塊霜燭石已經(jīng)被打磨成了四方的形狀。

    陸宸燃摩挲著這半成品的印章，輕笑了一聲。

    ……

    *

    窗外的鳥鳴喚回了雪無霽的思緒。

    他面前的畫紙上，陸宸燃笑著靠在花樹上，而他自己則在花樹下恰恰抬頭望去。

    現(xiàn)在他記起來陸宸燃手里拿的是什么了。

    四鹿城是雪無霽很早的時候做的任務(wù)了，這樹桃花也只是記憶里一個影子，剛剛才剎那間鮮活了起來。

    他翹了下嘴角，畫出了那只紙鳶，然后開始勾線、鋪色、渲染。

    落筆有輕微的沙沙聲，雪無霽畫得很快，選擇了偏寫意的方式。不知不覺，畫就已成了。一樹桃花灼灼如燒，樹上人眉目明艷，手中紙鳶振振欲飛。

    這只紙鳶在百年前沒能飛得起來，被當(dāng)年的雪無霽一劍斬落，而在百年后卻飛回了雪無霽的畫中。

    他筆走游龍，在一旁提了一句詩——

    滿堂花醉三千客，

    一劍霜寒十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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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臺是能看見評論的，小天使們不要拋棄我QAQ

    第55章 凡程其一

    雪無霽對這幅畫十分滿意。

    陸宸燃還沒有要醒的跡象, 枯桑照常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奇的是不知寒也沒有動靜, 湊近了還能聞到它劍身上的酒味。

    雪無霽左右看看，明白發(fā)生什么了：昨天晚上他睡著后，陸宸燃在窗邊喝了好幾壺酒, 不知寒去偷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