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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無霽一怔,看到他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心又軟了下來。 “下次不能再如此了。”他語調微沉,“雖然我很高興……但是你也不可胡來。” 陸宸燃不置可否,握住了雪無霽的手,“這里視野太窄,我們去別處看。” 再下一刻,雪無霽便感覺到了身子驟然一輕。 原來是陸宸燃橫抱起了他,腰間佩劍出鞘,御劍而飛。靈氣如云舒卷。 雪無霽在他懷中,眼前霍然開明,腳下是萬頃火紅花海,頭頂是漫天星河。二人乘風而飛,明月如觸手可及。 雪無霽道:“我們去哪?” 陸宸燃道:“哥哥喊停我就停,如何?” 他這任性的話把雪無霽說得一愣,陸宸燃繼而哈哈笑起來,仿佛惡作劇得逞,道:“抓緊我。” 御劍的速度加快,夜風把陸宸燃的長發(fā)吹得飛舞,眉目明艷,笑聲一路飛揚。 瓊花園何其之大,從高空中俯瞰幾乎無邊無際。 時間似乎被拉得無比漫長,雪無霽聽到了陸宸燃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無比劇烈。 二人乘風破花浪,雪無霽幾乎看不清那些亭臺樓閣上都有什么了,凜冽的風也把他的衣衫長發(fā)都吹亂了。 終于,他眼角忽然瞥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亮光,道:“停——那是什么?” 陸宸燃猛地將劍壓低了,在空中轉了一個大彎,劍幾乎貼著花海飛過。心似乎都在這高低落差中戰(zhàn)栗起來。 鋒利的劍鋒隔斷了柔嫩的枝葉,千片萬片的赤紅花瓣被長劍帶起的風卷上天空,拋灑而下。 長劍驟停。 “唔——” 雪無霽擋住臉,花瓣撲面而來。陸宸燃抱著他滾落在花叢里,還猶自在大笑,肩膀一聳一聳的。 雪無霽坐起身,滿身落花,好笑道:“真是孩子心性。” 他甚少如此放肆,更不用提在黑夜里乘風御劍,肆意飛翔,在花海里舞劍翻滾,被這樣一鬧騰竟覺得暢快,嘴角也帶上了散不去的笑。 陸宸燃躺在滿地千金一株的花朵里,手撐著下巴,笑眼彎彎地看向雪無霽:“宿哥哥,你知道蓬萊雪在紅色時叫什么嗎?” 雪無霽搖頭道:“不知。” 陸宸燃道:“叫山欲燃。一個燃、一個雪,是不是般配得很?” 夜色里的花香不同于白日,若有若無、糜麗惑人。陸宸燃黑衣上沾著鮮紅的花瓣,眉目冶麗,膚色蒼白,只有眼尾笑出了一點似無非無的薄紅。 也和山欲燃的花香般配得很。 “……我現在覺得,你才像狐妖。”雪無霽道。 “是嗎?”陸宸燃大笑,“我可比妖壞得多。” 此刻,二人身處花海中央,面前是一座小小樓閣。它被千朵萬朵緋紅花朵簇擁著,如同寶頂上的明珠。 夜風拂過,花香萬里。 “這是飛天閣。”陸宸燃站起身道。他拈走了雪無霽頭上的一片花瓣,遞出一只手,笑意盈盈,“跟我來,哥哥。” 他牽著雪無霽的手,二人拾級而上。 樓閣以金玉為墻,雕刻精致,然而最精致的還是它的頂層。在玉瓦之下,頂層四面鏤空,里頭是金箔鏤空雕出的山石樹木、以及人像。 金箔人像飛天舞月,衣袂飄飛,飛檐的四角還掛著小巧金鈴。 夜風吹過重重金箔中的機關,使得其發(fā)出渺渺樂聲。仔細聽,還有清晰的旋律。 雪無霽向來對奢靡造物無感,此刻卻也忍不住視線流連。陸宸燃道:“漂亮嗎?飛天閣一直派不上什么用場,喜歡就……” 雪無霽打斷他:“不用送給我。” 陸宸燃歪頭,改口道:“這是我親手做的,我想送給你。” 這下雪無霽沒法拒絕了,陸宸燃便彎起唇,眼中笑意又壞又明亮。 “在這里,能看到整個花園。” 陸宸燃推開門,門邊的純金飛鳥發(fā)出“咕咕”的聲音,撞出一串叮咚鈴響。樓內的飾物也無一不精致,但卻不像外面那樣富麗堂皇,而是淡雅清新的模樣。 雪無霽目光被吸引了。 這一層像是一個書房,屋內的中央是一方橫桌,筆墨紙硯俱全。 陸宸燃道:“我派人去問過慈幼堂的堂主。他說你喜歡畫畫,我便叫人準備了這些。宿哥哥若想用,隨時可以來畫幾筆。” 前頭還說排不上用場,但種種都表明是特意為雪無霽準備、帶他來看的。 然而雪無霽看他,他又無辜地眨眨眼,讓雪無霽很想揉一揉他的頭發(fā)。 陸宸燃其實略過了一些細節(jié)。 ——比如,那慈幼堂的堂主被他審訊了一個時辰,才只說出了這一點有用的信息。 前世雪無霽從來沒有提過他入仙門之前的生活,陸宸燃也打聽不到。 他竟是不知,那堂主打著把雪無霽送進青樓楚館的主意。如果不是雪無霽會被琉璃宗選中,他就…… 想到這里,陸宸燃心中生出惡念和怒意來。他甚至覺得那堂主死的太便宜了,但是不行,用刑很容易……被宿哥哥發(fā)現。 雪無霽在桌前看了一會兒白紙,忽然抬眸道:“我想畫你。” “嗯?”陸宸燃回過神,卻見雪無霽注視著他,眸色淺淡,語聲鄭重:“你贈我樓閣,我贈你丹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