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榮雨眠沉得住氣，這時都不由一驚。“你會打仗嗎，你就請纓？”話說得相當(dāng)不客氣。

    被奚落語氣責(zé)問的趙拓明反而會心微笑，輕聲安撫道：“不用擔(dān)心。正是上次北伐的危機(jī)讓我有了警惕，后來我一直在物色將帥之才，以備不時之需，如今，可以說有相當(dāng)把握。而且，先前邊軍連連失利，我借機(jī)施壓，太子的岳丈鎮(zhèn)國大將軍已經(jīng)被父皇召回京來，卸了兵權(quán)。這次我主動請纓，可以說是以小博大，值得一試。”

    謀大業(yè)的人自然不能因為小小的危險便裹足不前，縱使榮雨眠心中擔(dān)憂，也終究不便再說什么。他想了想，關(guān)注回對方先前說辭的曖昧微妙之處。

    “你說你自己出了岔子，”他問，“什么岔子？”

    趙拓明語焉不詳?shù)溃骸拔覜]做好父皇交代的差事，諸如此類的岔子。”

    短暫沉默后，榮雨眠緩慢但肯定地問道：“就是你黎陽公差沒完成便自行回京的事吧？”

    那時趙拓明只要隨便查到些什么，正正經(jīng)經(jīng)完成公務(wù)，眼下可能他已經(jīng)被立為太子。他明知如此，卻不顧一切擅自回京。

    榮雨眠既是溫馨，又是心酸——不顧一切回京的趙拓明，面對的卻是差點(diǎn)就遠(yuǎn)走高飛的榮雨眠。

    “這是我自作自受。”趙拓明低聲說道，“丟了太子之位算什么，我差點(diǎn)丟了于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榮雨眠腹誹道，我是東西嗎？但他卻忍不住微笑起來。“你丟了上萬兩的銀子，你還準(zhǔn)備要嗎？”

    趙拓明一本正經(jīng)回答道：“不急，我可以慢慢賺回來。說到這里，你又該給我一百兩了。”

    榮雨眠不禁用曾經(jīng)的小狗笑話揶揄對方：“說起來你既不好吃，又不好穿，要銀子做什么？”

    趙拓明不假思索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沒辦法，我家有喜歡蘋果喜歡到咬著不放的小狗。”

    送上門當(dāng)小狗的榮雨眠不得不嚴(yán)肅思考一個問題：我怎么那么傻？

    趙拓明機(jī)智地忍住了笑，成功讓榮雨眠心中復(fù)仇的火焰縮成一個小火苗。“今天你一定累極了。”前者另起話題，他看起來想讓榮雨眠早些休息，最終卻又改變主意，“可有一個問題，我迫不及待。”

    “什么問題？”

    趙拓明不自覺深吸一口氣，神情間依稀有一絲緊張。“我們說好休戚相關(guān)，榮辱與共。關(guān)于你的身世，有可能會被父皇察覺，而我希望，到時我們能一起面對……雨眠，你可愿意與我以結(jié)發(fā)夫妻的身份從此禍福同擔(dān)？”

    榮雨眠沒有想過趙拓明會問出這個問題——照理他應(yīng)該想到，但他沒有那么想過，就好像不愿去想似的。

    “太子很可能已經(jīng)察覺我的身份疑問，”他從最客觀的角度來分析此事，“之所以至今他毫無動作，很可能是在等你自亂陣腳。一旦你提出與我成婚，屆時太子揭穿我的身世，你將難逃牽連。所以說，我們怎么能在如此情況下作繭自縛？”

    面對這一警告，趙拓明不為所動，他注視著榮雨眠的眼睛安靜著一字字道：“我不怕難逃牽連，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與我結(jié)發(fā)同枕席？”

    ……榮雨眠以為自己會愿意的。

    然而，他怎么也沒有辦法點(diǎn)頭回答。

    3

    榮雨眠想不明白自己在抗拒些什么，他下意識避開對方的注視，有一刻心里是莫名的狼狽。

    趙拓明倏忽輕輕一笑，很快若無其事道：“是我問得太急。我想要的答案是一生一世的，自然不能急于一時。”

    榮雨眠能注意到，對方看似笑得自然，眸底卻流露出一絲失望。他有意安慰，結(jié)果，平時任何事都能講出一番道理的人愣是沒找到適合的臺詞。

    趙拓明維持著微笑，兀自說下去：“我真的不該再打擾你休息了。不管還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說，你先好好睡一覺。”

    榮雨眠這才開始思考一個問題：這個主院的居屋究竟是自己的還是與趙拓明共同的？

    他正心想千萬別是共同的，便聽趙拓明道：“我的房間就在左手邊的隔壁。”

    ……他又莫名感到一陣失望。

    “我?guī)湍銓捯拢俊边€沒離開的趙拓明站在桌邊，這時突發(fā)奇想地問。

    榮雨眠本能回答，“我自己會。”他在答完后才琢磨，對方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過，無論如何，眼下再怎么想也無濟(jì)于事。被拒絕的趙拓明終于退出房間。“好好睡個安穩(wěn)覺。”說著，走到屋外的人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

    榮雨眠也想睡個安穩(wěn)覺。但是，他做不到。

    翌日，趙拓明一大早過來與榮雨眠一起用了早膳，之后，御影衛(wèi)指揮使趕著時辰出府。接下來的一整個上午，榮雨眠都陪在三日不見的與榮身邊。

    與榮真的會認(rèn)人了，也知道好久沒見榮雨眠，被榮雨眠抱在懷中異常興奮，揮著手吱吱呀呀不知想說些什么。于是，到了下午，體力告罄的與榮很快沉沉睡去。榮雨眠將孩子交付給奶娘，總覺得又有煩憂涌上心頭，于是索性拉上初霽出門去散心。

    榮雨眠此行的目的很明確，他打算去瞧瞧小辮子他們。然而，出門沒多久，他就感到有人在跟著他。

    擁有一定反偵察能力的人曾經(jīng)對這個人能高來高去，來無蹤去無影的世界放棄希望，不再相信自己有判斷是否被人跟蹤的能力，不過，這回他相當(dāng)肯定，自己身后有人鬼鬼祟祟。為此，榮雨眠刻意拐到一條無人的小巷，他正準(zhǔn)備再轉(zhuǎn)一個彎躲起來悄悄瞧瞧是誰跟蹤自己，不想，那個鬼祟人影忽然朝他的方向快步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