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網吧或者臺球廳里找到兩三天不回家的陳灝，不會和他說教，只會買兩罐可樂，打開蓋之后遞給他一罐，然后兩個人坐在高高的臺階上，默默喝掉一整罐可樂。

    陳灝笑的時候很少，但常常會和她笑。

    但那是在她和陳鐸還在一起的時候。

    她可以很好的把陳灝當做弟弟來看待，但現在，她和陳鐸已經橋歸橋路歸路，甚至中間鬧出了那么多齟齬，她沒辦法把陳灝還當做以前的陳灝看待。

    她是人，不是神。

    情感這回事兒不是能夠用稱來量的，她沒辦法把所有的一切都做的剛剛好。甚至在發生這些事情后，她對陳奶奶都沒辦法恢復以前的感情了。

    理智告訴她，陳奶奶是陳奶奶，陳鐸是陳鐸。

    但——

    真能夠分的那么清楚么？

    在經歷了這些事后，宋清漪也不再是原來的宋清漪。

    她真的怕夠了疼。

    回到酒店以后，程逸把兩人送到宋清漪房間，順帶把自己的房卡也遞給宋清漪，“晚上記得給雙一流吃狗糧。”

    “嗯。”宋清漪拿過房卡，隨手放到抽屜里。

    程逸轉身離開，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腳步，“晚上我給你訂餐。”

    “不用了。”宋清漪說：“晚上我帶陳灝出去吃。”

    “你不能吃得太油膩。”程逸說，“我訂，就這樣決定了。”

    宋清漪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只好點頭。

    程逸沖著她笑了下，溫聲道：“這才乖嘛。”

    宋清漪一臉疑惑地看他，這是怎么了？

    平常的程逸真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程逸勾唇，臨出門前沖著她眨眼，然后送了個飛吻，刻意道：“老婆，愛你，mua~”

    宋清漪：……

    真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就那么看著程逸離開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房間內安靜下來，宋清漪才慢慢扭過頭，看著陳灝然后伸出手，“把手機還我。”

    陳灝別過臉，把手機握的更緊，像是要捏碎一般，“你不能和他們說。”

    宋清漪沉默。

    “你就是不想看見我，對不對？”陳灝忽然低聲問。

    “沒有。”宋清漪立刻否認，“你別這么想。你失蹤了，你爸媽很擔心你的，我給他們報個平安，不然他們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找怎么辦？”

    “呵。”陳灝冷笑，“然后呢？他們就會到a市來把我帶回去，讓我繼續待在那個家里，那個沒有一點人性，沒辦法明辨是非的家里。”

    陳灝說得愈發激動，脖頸間青筋暴起，怒吼出了最后一句話，“你知不知道，我快要窒息了！”

    宋清漪看著他，沒說話。

    兩人四目相對，陳灝的眼睛里全是紅血絲，他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又趕了最早的飛機到a市。

    蒼白的臉色和赤紅的眼睛相映襯，看著讓人心悸。

    宋清漪別過了臉，閉上眼睛道：“那他們也是你的家人。”

    “清清姐。”陳灝喊他，“你不怨嗎？”

    宋清漪默不作聲。

    她顫著手打開抽屜，想從里面拿煙，卻發現里面有一盒水果糖，各種顏色的糖紙都有，在糖盒旁邊還有一張便利貼——

    別抽煙啦，吃個糖心情會更好。

    ps：煙我沒收了，如果想要的話，那得親我一下才能給。

    后面還畫了一個笑臉。

    宋清漪看著竟不自覺勾起了唇角。

    剛才的心悸和心慌在頃刻間都消失不見。

    她從盒子里拿了兩顆糖出來，遞了一顆給陳灝，合上抽屜，然后剝開糖紙，把糖喂到嘴里。

    甜絲絲的。

    她重新看向陳灝，擺正了長輩的姿態，卻沒辦法像一個長輩似的說話。

    她不善言辭，更不喜歡說教。

    “手機給我吧。”宋清漪深呼吸了一口氣，“你可以先在我這邊待著，但報平安是必須的。”

    和陳灝對視了幾秒后，他終是把手機還了回來。

    手機上有七八十個未接來電。

    有一個陌生號碼，還有陳阿姨。

    如果不出意外，那個陌生號碼應該是陳鐸。

    陳灝按了靜音，宋清漪重新打開手機音量，發現還有程逸的一條消息，大概是在他剛出門的時候發的：我晚上會來陪你吃飯的。

    宋清漪發了一串問號過去。

    陳阿姨的電話正好打了過來，她不假思索地接了起來。

    “阿清，怎么樣？他有沒有去找你啊？”陳阿姨緊張的問，“阿鐸已經查過了，他今天早上買了去a市的航班，他身上就一點兒現金，手機和錢包都沒拿……”

    “在我這。”宋清漪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我找到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陳阿姨終于松了一口氣，又問：“怎么樣啊？他有沒有受傷之類的？”

    “沒有。”宋清漪說：“只是精神狀態不太好。”

    “怎么了？”陳阿姨立馬急了，“都怪我，昨晚上不該打他的……”

    宋清漪公事公辦的說：“他目前在我這里，身體狀況沒大礙，只是不想回去，您看，如果可以的話，讓他在我這里住幾天吧。”

    “那怎么行？！”陳阿姨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他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不可以的，他得回來上課。”

    “我不回去！”陳灝大聲說。

    “不回來還能去哪兒！”陳阿姨也急了，在電話里就說起來，“你去找宋清漪，也不看人家喜不喜歡你！阿鐸和她都分手了，她現在連我電話都不接，你到她那里能討著什么好？聽媽的還能害了你不成？”

    宋清漪就那么聽著。

    忽然覺著有些諷刺。

    她笑了。

    笑出聲來。

    電話那頭噤了聲。

    宋清漪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

    房間里靜悄悄的，寂靜的讓人害怕。

    陳灝忽然站起身來，不管不顧的往外走，在開門那一刻，宋清漪忽然鄭重其事的喊他的名字，“陳灝。”

    陳灝脊背僵直，沒敢回頭。

    “我很想說我們的事和你沒關系，我不會遷怒于你。”宋清漪不疾不徐的說著，聲音和平時別無二致，甚至更冷靜，但如果仔細聽，必定能夠聽到她冷靜下的顫抖，“但我做不到。”

    “這些日子發生了什么，你應該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陳鐸已經帶著尚研回過你家了吧。”

    “我不承認。”陳灝別扭的回，聲音帶著哽咽。

    宋清漪低聲笑了，帶著些諷刺，“這不重要。你雖然比我們小十歲，但也算是看著我們一起走過來的。我不知道跟你說寫這些是否恰當，但我希望你能理智一點。”

    “陳鐸是你親哥。血緣關系沒辦法割斷，你不承認也得承認。所以……我沒辦法把你和他割裂開。我不是圣人，更不是神，這些事我都忍下來不說，這已經是我給大家最后的體面了。我真的沒辦法……沒辦法說你是你，他是他，對你毫無芥蒂。”

    “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這些事他都做了，如果和平分手，他和我說一句不愛了，我尚且還能和他做朋友。但——”

    宋清漪說著就紅了眼，后面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她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陳灝，你不是小孩子，和你說這些并不代表我要和你切斷所有聯系，只是……我以后都沒辦法對你像以前一樣好了。”

    “但，你還是陳奶奶的孫子。”

    “你可以把我當成是一個鄰居家的jiejie。”

    再也不是你未來的嫂子。

    再也不會和陳鐸一起出現。

    也不會參與你未來的成長。

    午后的陽光透過寬大的玻璃灑進房間，即便開著空調也還覺得悶熱。

    陳灝站在原地，良久之后，訥訥道：“那姐呢？”

    “你為什么和哥分手不到半年就能結婚呢？”

    宋清漪背過身去，望著大片傾灑的陽光，感受著久違的溫暖，“我總不能給他守寡吧。”

    她聲音輕飄飄的，“遇見合適的就結了唄。”

    沉默良久。

    “那……他對你好嗎？”陳灝問。

    宋清漪笑了，“好啊。很好很好。”

    好到有時會讓她不知所措。

    “姐，我餓了。”陳灝站在門口，手緊緊握著門把手，額頭上大滴的汗落在地上，聲音微顫。

    宋清漪站起來走向他，“那咱們去吃飯。”

    還未等她走過去，陳灝便直直的滑落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忘記說，怕大家沒看到，我在這里說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