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只有短短的15秒，他看到蘇染被鐵鏈鎖在一間漆黑臟亂的房間里，凌亂的長發遮住她的半張臉，她的身上滿是青紫，還有凝成血痂的傷痕，傷痕傷痕累累的狀態根本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可陸硯清卻知道，女人身上穿的這件衣服，就是他母親失蹤那天穿的。

    看到視頻的最后幾秒，隨著鏡頭的不斷放大，蘇染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臉露出來，陸硯清驚恐地睜大眼睛，甚至忘記了呼吸。

    畫面最終定格在蘇染被斬斷的右手，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駭人可怖的畫面不斷沖擊著他的每一根神經，隔著屏幕，似乎有nongnong的血腥味涌來，陸硯清渾身都在顫抖，脊背的冷汗如雨下，他失聲尖叫，不敢相信畫面中被摧殘折磨的女人會是他的母親蘇染。

    和視頻同時存在的，還有一封未署名的郵件，交易時間就在今晚。

    對方要求陸項南用那八名毒販，換蘇染的命。

    晚來一天，就砍掉她四肢中的一只，期限為四天。

    那一夜，陸硯清待在家，等他的父親陸項南帶著他的母親回家。

    陸硯清平時很少哭，那一晚卻在黑夜中流干了眼淚，在心里禱告了無數次。

    如果蘇染活著回來，他一定不再頑皮，不讓母親生氣，成為她的驕傲，變成勇敢的男子漢，努力保護好她，不讓她被壞人傷害。

    他知道，陸項南一定比他更早看到那封郵件。

    他的背后是一支強大的特戰隊，是一個國家，蘇染是無辜的人，她一定會活著回來。

    那天陸項南一夜未歸，上午陸硯清被一個認識的叔叔帶去了警察局。

    周圍的警察看到他，都知道他是陸項南的兒子，此時看向他的目光卻滿是悲憫和心酸。

    他聽到有人在惋惜嘆氣，：“可憐的還是孩子，你說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唉...”

    “也不知道陸隊什么才能回來，估計還得瞞著孩子?！?/br>
    “你們小聲點，別說了?！?/br>
    “......”

    陸硯清假裝看不懂他們臉上的情緒，聽不到他們的低聲議論，只低頭，面無表情地玩著手里的魔方，可眼眶卻又酸又脹，慢慢蓄滿溫熱咸濕的液體。

    那時候陸硯清才知道，自己也有脆弱到不堪一擊的時候。

    陸項南一直到下午才回來，他掠過同事同情憐憫的目光，牽著陸硯清離開。

    直到父子倆上車，陸項南也沒說話。

    陸硯清坐在副駕駛座上，紅著眼眶，目光平靜地看著陸項南。

    “我媽在哪？”

    他沒有等到陸項南的回答，卻看到面前的男人臉部劇烈的抽搐，接著臉埋在掌心，然后放聲痛哭。

    見多了陸項南冷沉嚴肅，不茍言笑的一面，如今他在他面前情緒失控，似乎已經在告訴他，那件視頻的結果。

    時隔多年，陸硯清沒辦法說服自己原諒陸項南。

    他并不是死去的蘇染，沒權利替她做決定。

    蘇染死后，每一個除夕夜，陸硯清都會回江城，陪著那個孤獨又絕望的老人。

    陸硯清并沒有喝酒，他一言不發，面色沉靜地看著面前的陸項南，看著他一杯接一杯的灌，也沒有出聲阻止。

    只有醉了，陸項南才敢這么不顧形象的大哭，他喊著蘇染的名字，淚流滿面。

    每一個新年，陸項南都是這么過來的。

    陸硯清有時也會想，陸項南或許也曾后悔過。

    可惜，世上最沒用的就是后悔。

    不知不覺陸項南干掉了滿滿一瓶白酒，陸硯清杯子里的酒一口都沒碰。

    陸項南趴在餐桌上，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陸硯清靜默著看了他半晌，隨即起身，將人攙扶著送回了臥室。

    陸項南的床頭柜上還放著一張他和蘇染的合照。

    陸硯清掃了眼，沒再多看，正要走的時候，身后傳來陸項南的聲音，迷迷糊糊地在問：“我聽人說你交女朋友了....”

    “好..好對人家姑娘，軍嫂都不容易?！?/br>
    陸項南說得斷斷續續，說完兩句又開始哽咽，“別...像我，對不起你mama?！?/br>
    陸硯清握著門把手的動作忽然一頓，他回頭，看到陸項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臉上的淚水看起來悲憫又可笑。

    他嘴皮子微掀，喉間溢出的聲音冰冷沙啞：“我跟你不一樣?！?/br>
    ......

    從老孟的書房出來，婉煙從二樓的陽臺看過去，樓下花園里，孟子易正帶著安安一塊放煙花，唐楓檸就站在兩人身邊，溫婉的眉眼間笑意淺淺，星星似的煙火綻放在天空，絢爛的光芒印在三人眼底。

    婉煙情不自禁停下來，她慢慢裹緊身上的披肩，看著底下一群人的互動，聽著他們的歡聲笑語，婉煙忽然想到陸硯清，這樣的節日，要是有他在身邊，或許會更圓滿。

    婉煙拿著手機，對著天空的煙花拍了張照，一張發給了陸硯清，另一張發在了微博。

    沒等到陸硯清的回復，婉煙直接給他打電話，嘟了兩聲后，對方很快接起。

    “煙兒。”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低沉平靜。

    婉煙握著手機，心臟砰砰地跳動，她微微仰頭，看著天空綻開的煙花，干凈澄澈的眼底也倒映出一片溫暖絢爛的顏色。

    “我哥和我媽在陪安安放煙花，我拍了照片，你有沒有看到??？”

    陸硯清剛扶著老陸回屋里睡下，還沒來得及看消息就接到她的電話，他點開兩人的對話框，看到小姑娘發來的兩張圖片，忍不住輕笑，“很好看?！?/br>
    婉煙趴在陽臺，垂眸看著樓下鬧成一片的老老少少，忽然覺得鼻酸，這幾年的春節她都沒回過家，如今看到這樣久違的畫面，心底的心酸和感動交織，但更多的是開心。

    婉煙：“陸硯清，你在干嘛呀？”

    陸硯清看了眼餐桌上沒有動過筷子的飯菜，還有那瓶空空見底的白酒，他起身，徑直走向客廳，打開電視機，剛好播的是春節聯歡晚會上的歌舞表演。

    “我在看春晚?！?/br>
    婉煙抿著唇輕笑，現在好像很少人看春晚了，每年這個時候，大多數年輕人好像都在上網刷微博。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說起最近細碎的點滴。

    婉煙忽然問：“陸硯清，你有沒有想我??？”

    雖然兩人分開沒幾天，春節過后又會再見，但婉煙還是忍不住想問，這種感覺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兩人背著長輩偷偷摸摸談戀愛的時候。

    女孩的聲音溫軟嬌憨，陸硯清聽到自己胸腔內傳來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耳膜。

    他抬眸，看著窗外怦然綻放的煙花，勾著唇笑：“很想?！?/br>
    婉煙：“那下一個春節，我們一起過好不好？”

    還有安安。

    陸硯清：“好?！?/br>
    入夜，婉煙在微博發了張煙花的照片，并配上很簡單的一行字：“新年快樂，我愛的人們~”

    婉煙很少發關于自己生活的動態，這條微博一發出，評論區迅速被粉絲攻陷。

    【煙煙也新年快樂呀！我一定也是你愛的人其中之一！（星星眼）】

    【好漂亮的煙花啊啊??！可惜我這禁止燃放，太羨慕啦！】

    【是挺漂亮的，但你們難道沒發現，婉煙發的這張照片跟孟子易剛剛發的那張一模一樣嗎？？？】

    【樓上姐妹握爪啊！剛從小孟總的微博那過來，婉煙的這張照片真的跟他那張太像了，很大可能是同一張！】

    【頂鍋蓋猜一句，婉煙跟孟子易是不是有什么關系?。空f不定真的是一家人誒，感覺這種猜測還挺合理的?！?/br>
    【誰信他們是一家人啊，你們難道忘了孟子易晚上送孟婉煙回家的事了嗎？估計這來人早就在一起了吧？這張照片很有可能是兩人官宣之前的預告?！?/br>
    【靠！這種可能性太高了！其實小孟總也不錯，顏值高，又有錢，兩人站一塊還挺配！夫妻相有木有！】

    看到微博評論區，婉煙愣是嚇得從床上爬起來，跑去找孟子易。

    孟子易洗完澡剛從浴室里出來，腰上只裹了條浴巾，迎面便撞上堵在他門口的婉煙。

    他矯揉造作地尖叫一聲，又拿來一條浴巾披在身上，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靠，你進來干嘛？”

    婉煙盯著他，怒目而視：“你居然盜我的圖！”

    孟子易挑眉，想了想，歪著腦袋：“哦，那張煙花圖啊，我覺得還不錯，就發微博了。”

    婉煙氣得跺腳：“你怎么可以盜我的圖啊啊啊??！”

    婉煙一想到評論區，搞不好明天一早又得上熱搜！

    孟子易怕這丫頭又動手，忙后退一步，大大咧咧道：“叫什么呀，不就一張照片嘛，好東西就要跟哥哥一起分享，懂嗎你？”

    婉煙冷哼，氣得踩了他一腳：“我才不要跟你分享！”

    “我剛剛也發了那張圖，沒想到你也發了！現在大家都在猜咱倆的關系，你說怎么辦吧！”

    婉煙直接將手機懟到孟子易面前讓他自己看。

    孟子易掃了眼，看到有人說照片拍得不錯還挺高興，沒想到還有人說他跟婉煙有夫妻相。

    他眉心擰一塊，這群網友是智障嗎？？？

    兩人同姓，長得也挺像，按理說也應該猜是一家人，怎么會是有夫妻相的情侶？？？

    孟子易越想越不淡定，他徑直走到床邊拿起手機，手指噼里啪啦打下一串字，隨即點擊發送。

    兩分鐘內解決好，孟子易將手機遞給婉煙看。

    “好了，我已經澄清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婉煙狐疑地看他一眼，打開微博直接點進他微博主頁。

    就在剛剛，孟子易v：“剛剛在朋友圈看到張圖，覺得挺好看就轉發在微博了，大家不必放在心上哈～”

    文字下方還配著一張微信截圖，是孟子易向她道歉的對話框。

    孟子易：“抱歉，剛才擅自轉了你的圖，求原諒qaq?！?/br>
    給她的備注打了馬賽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