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懲罰結束
英寧托著臉頰看著鐘吾期,他正拿著她抄的厚厚的一疊紙,一頁一頁地仔細翻過。英寧閉門思過已經月余,這么久都不曾與鐘吾期見面,她還覺得有些想念。他專注認真的模樣,真叫人迷戀。 吾期幾乎是面無表情地看完,他將手里的紙張放下,手指在桌子上吧嗒敲了幾下,抬眼看著英寧。他的眼神平靜無波,英寧心中卻開始七上八下,莫非是看出什么破綻來了?靈兒抄寫的那部分,她全能檢查過,和她寫的幾乎一模一樣。 鐘吾期緩緩地開口問:“這都是你一人抄寫的?” 英寧揣摩著他的語氣,想來就算他有所懷疑,應該也沒有什么憑證。她自是要咬緊了牙關,怎么也不能招供。她伸出蔥白似的手指,在吾期眼前晃一晃,滿是委屈地道:“自然是我一人寫的,你瞧瞧我的手,都起了繭子了。” 吾期真細細地去看看她的手,又細又白,右手中指上,確實有薄繭痕跡。那又如何,只能證明她確實抄了的。他淡淡地笑笑,又問道:“沒有使用法術?或者你找了什么幫手。” 英寧舉起三根手指,發誓道:“天地良心,我絕沒有使用一點法術。至于幫手,你看看這屋里哪有幫手。除了我,還有一只巫靈鳥,連個活物都沒有。” 鐘吾期轉頭看了看那只正趴在窩里睡得香甜的鳥兒,他的眼神忽然微變,伸出一根食指,按在靈兒的額頭。英寧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就看見靈兒倏地睜開眼睛,嘰喳叫了幾聲,便滾落在地上,片刻就化成了人形。靈兒大約還未睡醒,被驚得瞪著圓圓的眼睛,看看吾期,又看看英寧。 英寧先發制人,一下從凳子上跳起來,佯裝吃驚道:“靈兒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 “你竟不知道嗎?”吾期見她眼睛無辜得如孩童一般,只是她的演技還不夠純熟,過于夸張,他竟也沒忍心拆穿。 “我怎么會知道,他每日都是只鳥兒的模樣,怎么會忽然變成了人形呢?”她的語氣誠懇,吾期幾乎就要說服自己去相信她的說辭。 英寧也一度以為吾期信了,只是靈兒到底是不諳世事的鳥兒,對人情世故還不是很靈光,也無法了解什么是善意的謊言。總之英寧覺得她撒謊,并非惡意的,那就只能是善意的。靈兒卻不管這些,張嘴就道:“主人,我早就化成人形了,你不是知道的么?我還幫你……” 未等靈兒將話說完,她上前就捂住了他的嘴,干干地沖吾期笑著說:“他胡說八道的,分明是今日才化成人的,我也并不知曉。” 吾期沉下臉,起身理了理衣袍的下擺,聲音無情緒地道:“既然你并未完成懲罰,將靈兒抄寫的全部挑揀出來,剩下的你還是自己完成吧。你倘若還這樣投機,我就真再給你加上一千遍。” 吾期抬腿要走,英寧忽然撲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委委屈屈地道:“我已經抄了不少了,能不能就算過了。我已經被關在房里一個月,手都快要廢掉了,我實在忍受不住。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放了我吧。”她說話的時候眼睛里蒙上絲絲霧氣,似有秋水流轉,清澈透明,純真的不含任何雜質。吾期似乎陷入到她純粹的眼眸里,內心有一個角落,軟成一團。 吾期心里嘆氣,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有惹人生氣的本事,也有讓人心軟的本事。他抬抬腳,卻被她抱得緊緊的,吾期終是無奈道:“你先放手。” “你先答應不關我,我就放手。”英寧仰著腦袋,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鐘吾期閉了閉眼睛,點點頭道:“我答應你就是了,地上涼,你快些起來。” 英寧歡呼雀躍地站了起來,抱著吾期的手臂,軟著嗓子說道:“我就知道,吾期哥哥最好了。” 吾期雖甚是無奈,卻任由她胡作非為,被她晃得快要散架了,他也并不出口制止。連門口站著的童子,都十分詫異,鬼王大人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好說話了?他們也不禁感嘆,怪只怪自己沒有生個好皮相,否則犯了錯,也這么撒嬌求饒,該有多么舒爽啊。 吾期叫英寧冷靜下來,看了一眼還處在一片混沌當中的靈兒,又道:“既然靈兒已成人形,便不好繼續住在你房里。一會我叫人給他在你附近收拾個房子出來,收拾收拾就搬出去吧。” 靈兒終于清醒了過來,搖著腦袋道:“我不要離開主人。” 英寧好歹養了靈兒這么些日子,心中也是不舍:“不搬不行嗎?他夜里化成鳥兒,就睡在這桌子上,完全不占地方。” “不行,他已化成人,就算是鳥兒的模樣,也有了人的思想。他與你男女有別,住在一起實在不方便。”吾期嚴詞拒絕道。 英寧吃了一驚,她在夜里就寢的時候,可是完全不會背著靈兒的,有時候還會當著他的面換衣服。她真的只是當他是一直鳥,她看向靈兒道:“不會吧,那我換衣服的時候,你不是全都看光了。” 靈兒肥嘟嘟的臉龐一紅,直紅到脖子里去,他低著頭嘿嘿笑了幾聲。英寧懊惱地瞪著靈兒,吾期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拎著靈兒的脖子就走出房門,嘴里厲聲道:“現在就搬走,一刻不得耽誤。” “主人救我……”門外響起靈兒凄慘的呼叫聲,英寧坐在凳子上無動于衷。靈兒這小色鬼,看他羞澀的模樣,不知道看去了多少呢?被吾期嚇唬嚇唬也好,省得他以后變成只色鳥。 英寧恢復了自由身,她還是日日見不到鐘吾期。問到一些鬼差,也只說他有公事要辦。也不知道他怎么會有那么多事要做,想見他一面都這樣艱難。 她依然每日四處晃,又晃到了與阿茶見面的地方。那棵樹似乎又長大了一些,鬼魅般的枝椏鋪散開來,似乎快要遮蓋整個冥界上空。 樹下沒有人,樹上也沒有巫靈鳥。英寧繞著粗壯的樹干轉了一圈,也沒什么有趣的地方。她正要走,便聽到有人喊道:“仙子來了,也不多坐一會嗎?” 英寧轉身,身后正站著阿茶,穿著寬大的黑色長袍,上面繡著不知名的花,張牙舞爪的,看了讓人無法歡喜。他今日的裝扮,不知為何,英寧覺得有些不同。似乎并不想尋常鬼差的打扮,倒是有幾分尊貴。 “阿茶,我們好像有些日子不見了。”英寧同他打招呼。 阿茶走到樹下,撫著粗糙的樹干道:“是有些日子不見了,我和仙子曾有約定,我倒是常常來,只是不曾見仙子的身影。我一度以為仙子可能是個我玩笑罷了,或者仙子根本就沒將我放在心上。” 英寧尷尬地笑笑:“并不是我在說笑,也不是未將你放在心上。我只是……”她支吾了幾聲,到底是不怎么光彩,她放輕了聲音接著說道:“我前些日子犯了錯,被人給罰緊閉一個月,所以才沒有來這里,與你會面。我確實不是有心的,還請阿茶不要見怪。” 阿茶輕輕笑了笑,看著她道:“這么美麗的仙子,竟還有人忍心懲罰你嗎?想必一定是鐵面無情的鬼王吧,只有他才不懂得什么是憐香惜玉。” 英寧搖搖頭,開始她確實覺得鐘吾期有些不近人情。只不過后來她投機取巧,撒謊騙人,他也并未多做苛責。她耍賴般地軟聲求饒,他便真的放了她。英寧替吾期辯解:“他很好,一切是我自己的錯。” 阿茶望著她,眼神閃過不知名的情緒。他輕聲問道:“仙子犯了什么錯,要被關禁閉這么久?這才冥界里,可實在少有。” 英寧眼瞅四下無人,走得離阿茶近了些,小聲說道:“我私自去了凡間,吾期哥哥在妓館逮到我,他便生氣了,所以就罰了我。是我的錯,他怎么罰我都是應該的。” 阿茶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妓館?你怎么會去哪里?” 英寧興致起,眉宇間盡是興奮:“你也知道妓館是不是?我只是好奇罷了,他們都不肯帶我去,我只好自己偷偷去了。沒想到還被逮個正著,實在是運氣不好。” 阿茶略微點點頭,笑了一聲,語氣輕柔地道:“妓館,那可是個好地方,男人向往的天堂啊。” “你也這么認為?逍遙君曾經告訴我,世間男人最喜歡那里,可以讓人醉生夢死,去往極樂世界。我去了,也覺得甚好。只是吾期和夜君都說那里不好,煙花之地,腌臜晦氣,也不喜歡我去。” “夜君又是誰?”阿茶疑惑問。 英寧沉吟片刻,她似乎還從未向阿茶提過夜君。她開口道:“夜君是我天界的好友,他本是青園的一顆靈石,后得道成仙,化成人形。在天界,除了玄女姑姑,便是他和紅綾對我最好了。” “夜君……夜君,好名字,聽起來就覺得十分不凡。”阿茶嘴里翻來覆去將夜君的名字念了數遍,似乎有著什么不同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