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親人故去,長歌當哭
總有一些悲傷,能讓我們在一夜之間長大,無聲無息間就變成另一個自己。 總有一些難過,年深日久就變成心底永遠的傷口,怎么也好不了。 總有一些話語,我們從未對當事人說起過,卻總想用他知道或不知道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憤怒。 我們總以為,這輩子還有很多的時間去做那些未來得及去做的事情,去完成那些始終未完成的遺憾,所以很多事情一拖再拖,很多話遲遲未說出口,很多眼前急需解決的問題一推再推,總覺得人生還有無數個明天可以揮霍。 卻不想那些所謂的來日方長,總是長不過人算不如天算的世事無常,許多未來得及做的事,有可能只是一個瞬間,一切都變成了來不及。 2010年1月15號,田城 陸蔭蔭一襲白衣,跪在靈柩旁,不時用一直亮著的油燈,往火盆里燒幾張紙,眼淚似乎已經在一夜之間流干了,嗓子也已經有些嘶啞,表情木然的看著照片上熟悉的面孔,心中悲痛欲絕,情緒幾近崩潰。 在她旁邊同樣跪著的季云哲,一臉的滄桑與憔悴,已經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好幾天也沒有正兒八經的吃過一口飯,而陸蔭蔭在火車上被他哄著吃了一頓飯,自從來了這里以后,再也沒吃過什么東西。 再一看她現在這個狀態,季云哲輕拽了一下她的胳膊說“丫頭,去吃點東西吧,我在這里守著,你體質本來就差,你要病倒了,爸媽又有的忙了,乖,聽話。” 陸蔭蔭依舊不聲不響不說話,自從昨天下午回來后,在他老媽陸如君說完那番話以后,她就這個樣子了,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直哭一直哭,然后表情漠然的看著季云浩的媳婦楚艷,那眼神恨不得殺了她。 期間林墨念打過電話,她沒有接,只是給他回了一條短信,就將手機關機了,她現在這個狀態似乎不適合跟任何人說話,也自然不能遷怒于不相干的人,她恨不得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言語來詛咒楚艷,分分鐘將楚艷千刀萬剮,可事實上,她什么也不能做。 這種感覺便是最最痛苦的,因為那是她喊了二十年的大哥的媳婦,是她尚且年幼的侄子、侄女的親媽,她即使恨,卻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大哥季云浩,今年34歲,一夜之間父母雙亡,父母在,他即使年齡再大,也還是個孩子,父母去,他一夜間一無所有,從此必須硬逼著自己長大,去面對所有的紛紛擾擾,流言蜚語,即使痛不欲生,也依舊要平靜的處理著父母的身后事。 陸蔭蔭其實也是恨他的,卻又怎么也恨不起來,他是她的親人啊,二十歲的陸蔭蔭已經學會在人前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卻怎么也無法接受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更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為什么一切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多年以后,時過境遷,當陸蔭蔭披上嫁衣,終于為人.妻,為人.媳,為人.母后,她依舊是恨季云浩和楚艷的,可卻漸漸理解了季云浩當年的處境。 一夕間父母突然沒了,難道他也不活了,或是跟楚艷同歸于盡,又或是直接跟楚艷離婚,他的日子還要繼續,他還有子女需要撫養,他有他這輩子需要盡的責任與義務,他能怎么做,也只能顧眼前,這便是成年人的世界的無奈與心酸。 陸蔭蔭的大伯季明杰和大伯母,突然就離開了這個世界,這個他們無限眷戀與憧憬的世界,被一個酒后駕駛的司機雙雙撞倒在地,當時就沒了呼吸。 在1月11號那天下午2點多的時候,那個時間陸蔭蔭正在宋城翹首期盼林墨念過去接她回密城,因為大伯說他們會先她之前回去,卻不想等來了季云哲,而她大哥季云浩當時正在江港市出差。 那天是季明杰的小孫子的生日,本來之前楚艷和大伯母吵吵鬧鬧,一見面就吵個不停,婆媳關系岌岌可危,大伯和大伯母搬出去之后,楚艷才終于消停了,再加上大伯母還曾經給楚艷跪地磕頭,倆人爭吵話趕話,說過一些不好的話,楚艷只要一見了大伯母就跟只瘋狗一樣,不停的狂吠不止。 可大伯母想她的小孫子了,心心念念的想,那樣軟萌軟萌的小寶貝,都說隔輩親,這話一點都不假,如果不是楚艷不讓她繼續照看孩子了,她還能有更多的時間和她的孫女孫子相處,她這個年紀本該是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的年紀。 一向忠厚老實的大伯母,為了維護整個家的和諧,已經很久沒再出現在楚艷面前,季云浩每次去看她和季明杰都是背著楚艷不讓她知道,大伯母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的孫子孫女。 楚艷對季明杰沒有那么排斥,她在家帶孩子,沒有工作,季云浩經常出差,楚艷手里沒錢的時候,經常會伸手問季明杰要生活費。 本來帶一個孩子就挺辛苦的,楚艷不讓婆婆給她看孩子,非要一個人帶兩個孩子,自己給自己添堵,著實也不容易,所以季明杰每次都會多給她一些錢。 季明杰覺得本來就是一家人,不管之前大伯母和楚艷有什么過節,他們還是婆婆媳婦的關系,正好趁這次小孫子過生日的機會,試圖修復一下兩人的關系。 因了大伯母想孩子,大伯也有意讓她跟他一起去給小孫子過生日,老兩口一拍即合,因為快過年了,大伯母蒸了各種紅豆包,菜包,饅頭打算給楚艷帶去,二老還將這一年省吃儉用攢下的五千塊錢準備給楚艷,過年了給孩子添置幾件新衣服。 兩個人大包小包,是高高興興的從出租屋走的,大早上大伯母還洗了一晾衣繩的衣服,盆子里還磨好了韭菜,剁好了白菜,準備晚上回來包水餃。 季明杰用他的摩托車載著大伯母一齊去了兒子季云浩家,季云浩出差了沒在家,只有楚艷跟兩個孩子呆在家里,本來一推門看到季明杰來給孩子過生日,楚艷還和顏悅色的,可是在看到季明杰身后自己的婆婆時,楚艷立馬就變了臉色。 吊喪著一張臉,就跟誰欠她錢似的,連聲爸媽都未叫,大伯母似乎早就料到了楚艷會如此,可她是來看孩子的,不是來吵架的,這樣想著心中反而不生氣了,接著就想去抱抱小孫子。 而孩子已經許久未見大伯母,有些認生,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這下楚艷立馬就惱了,一把推開大伯母,將孩子抱了起來。 嘴里罵罵咧咧的,一個勁的質問她來干什么,轉頭就開始穿衣服,給孩子包上被子,就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去,只留大伯和大伯母兩人在家中面面相覷,大伯母不由就有些自責,明知道楚艷不想見她,她真不應該過來。 兩人的矛盾非但沒有緩和,反倒愈加激烈,中午十二點多了,楚艷還一直未回來,莫名生了一肚子氣的老兩口,一時之間不知是該走還是還留下,最后季明杰就領著大伯母一起去了馬路對面的一家餛飩店,一人吃了一碗混沌。 吃完飯回去后,楚艷帶著兩個孩子依舊沒有回家,正好碰見對門的老鄰居,老兩口就去坐了坐,一番寒暄與聊天后,大伯母有些難過的就說了這一番經過。 這也是后來陸蔭蔭她媽陸如君去了以后,人家老鄰居對大伯和大伯母的突遭橫禍唏噓不已,閑聊天說起的,要不他們也不會知道的這么仔細。 而久未等到楚艷回來,下午一點半的時候,季明杰便帶著大伯母將捎來的東西放下,而后就騎著摩托車準備返回出租屋,卻在半路的時候,摩托車突然爆胎了,老兩口便下來一前一后的推著車子,準備找個就近的修理點維修一下,可卻怎么也沒想到會突然飛來橫禍。 眼看兩人就要走到不遠處的摩托車電動車修理點,卻被突然從后面急駛而來的一輛小汽車,一下就將兩人撞出了五六十米遠,事故就發生在一瞬間,快的季明杰和大伯母都還為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已經雙雙倒在了血泊里。 在之后,正在上班的季明偉就接到了田城交警打來的電話,因為季明杰身上有身份證,手機備注上季明偉是弟弟,在聯系不上季云浩的情況下,就撥打了季明偉的電話,交警直接讓去田城人民醫院,具體情況并未交代。 季明偉于是叫上同樣在上班的陸如君,兩人開車匆匆趕往田城,從密城到田城做大巴車本來需要4個小時,開車也得接近3小時,而季明偉硬生生的開了兩個半小時就到了田城人民醫院,他起初以為季明杰只是受傷了,不方便打電話,怕大伯母擔心才給他打電話,可怎么也沒想到交警將他帶到了停尸房,讓他確認死者身份。 四十七歲的季明偉一下就呆愣在了原地,失聲痛哭起來,自小父親去世的早,都說長兄為父長嫂為母,季明杰當時已經成家,省吃儉用的給季明偉娶上媳婦,日子過的雖然捉襟見肘,但后來通過不斷努力,也慢慢變的好起來,好不容易盼到季云浩娶上媳婦,覺得終于可以享享清福,卻沒想到到頭來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陸如君也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趕緊將季明偉扶了起來,還一個勁的說“千萬先不要讓大嫂知道,她血壓高,身體不好,我怕她一時接受不了。” 可她的話音剛落,交警又喊他們過去,讓看一下另一張床上蒙著白布的那個人人事部認識,這兩個人是一塊的,陸如君在聽到這話后,心里咯噔一下,但還是勉強穩住了身體,手指顫抖的揭開了白布,在看清躺那人的臉時,陸如君哇的一聲就癱倒在地,大聲哭了起來,然后又跪在地上,握著大伯母的手,有些癡傻的說“我大嫂的手還是熱的,你們為什么不救她。” 季明偉也看到了,一時之間兩人都接受不了,卻被交警給勸出了停尸房,然后交代了事故的具體經過,因為事發地點沒有攝像頭,這都是從當時事發現場目擊者口中得知的,司機酒駕,說是為了躲避對面的車輛,而沖向了正常在人行道步行著往前走的季明杰夫妻,在下車查看季明杰夫妻的傷勢后,發現已經沒了呼吸,自己打電話報警,投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