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的事不算大事，對佩秋來說，眼下最要緊的，是明日的早朝。趁著周元寧睡著了，輕手輕腳得整理著早朝穿的服飾。

    天才蒙蒙亮，外頭還有些寒意, 寅時剛過，周元寧就起身了。

    佩秋一早就準(zhǔn)備好，見周元寧醒來，忙上前伺候。不多時，就幫周元寧整理好儀容，梳好發(fā)髻。

    皇太子服飾繁瑣華貴, 就算是佩秋，也花了不少時間, 才將皮弁固定住，朝服穿戴完整。

    佩秋長舒一口氣，“殿下看看，可好？”

    周元寧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皮弁上的五彩寶石光彩熠熠，絳紗袍寬大的衣身遮蓋住她的身形，“很好，沒有半分差錯，禮部都要像你請教。”

    佩秋的臉微微泛紅，“殿下就喜歡說好聽的話哄奴婢。”

    周元寧笑了，“好了，重華宮就交給你們了。”

    佩秋扶一扶身子，鄭重道，“奴婢祝殿下心想事成。”

    周元寧來得不算早，太和殿中，六部的官員皆站立著。見是周元寧，忙上前相迎，“太子殿下安好。”

    周元寧只拱手回禮，并未停留, 徑直走向三皇子周元修和四皇子周元延，“兩位皇兄，許久不見。”

    周元修和周元延忙行禮問安，“殿下客氣了。”

    周元寧笑道，“還未恭喜兩位皇兄，等下了朝，新婚賀禮自會送到皇兄府上。”

    周元延有些驚異，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殿下太客氣了，臣不敢當(dāng)。”

    周元修十分穩(wěn)重，“臣謝過殿下。”

    還沒閑聊幾句，就聽見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陛下駕到。”

    一時間，殿中人都噤了聲，等到皇帝坐穩(wěn)了龍椅，才一起開口道，“微臣參見陛下。”

    數(shù)月不見，皇帝的臉上出現(xiàn)了rou眼可見的衰老，臉色發(fā)青，嘴唇發(fā)白，眼角耷拉著，沒有往日的威嚴(yán)，愈發(fā)顯得老態(tài)。可他一開口，卻讓人無端端覺得，皇帝還是從前的皇帝，似乎時間并為對他造成任何的傷害。

    皇帝身著絳紗衣，端坐在龍椅上，一雙眼射出寒星，“太子回來了。”

    周元寧上前道，“江南賑災(zāi)一事，兒臣幸不辱命，父皇交代的事情，兒臣都已完成。”

    皇帝神色如常，可他的聲音冷得像塊冰，仿佛站在下面的不是他的兒子，“大師呢？”

    周元寧無法，只得說，“兒臣辦事不力，大師久居佛寺，兒臣幾番勸說，大師還是不愿回京。”

    皇帝大怒，一把搶過蘇丁手中的拂塵，擲向周元寧，“糊涂東西，大師不回京，你就自己回來了？”

    天子動怒，大臣們紛紛勸道，“陛下息怒。”

    周元寧不敢躲，反駁道，“兒臣實(shí)在冤枉，子頌大師是鐵了心要留在靈興寺的，兒臣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沒有辦法，總不能綁了大師回來？”

    周元寧的話，讓皇帝的怒火更猛了，“太子話里話外，倒是朕的錯了？”

    周元寧忙道，“兒臣不敢。”

    皇帝冷哼一聲，“看來，太子去了一趟江州，別的沒學(xué)到，到學(xué)會頂撞朕了。”

    周元寧一臉的委屈，“父皇這話，兒臣實(shí)在不敢茍同。子頌大師是兒臣長輩，兒臣只能恭恭敬敬得去請，大師久居佛寺，不愿回京，兒臣實(shí)在是沒有法子了。”

    皇帝道，“也罷，太子無能，不能做事，各位愛卿看看，誰能走一趟靈興寺？”

    大臣們個個都是人精，見到這副景象，誰敢夾在皇帝和太子中間，做出頭鳥。

    見四下寂靜，皇帝道，“姜愛卿，你怎么看？”

    姜思達(dá)主管禮部，皇帝自然第一個問他。

    姜思達(dá)做事穩(wěn)重，這樣的問題，他早有準(zhǔn)備，“陛下，既然太子已經(jīng)請過，何不讓三殿下走一趟？”

    其他大臣急忙反駁，“不可，大周和北狄的聯(lián)姻近在眼前，三殿下是主婚之人，三殿下此刻離京，會壞了大事。”

    又有人開口，“聯(lián)姻一事事關(guān)重大，三殿下離京幾日，想來也不妨事。”

    “此話差矣，太子殿下都請不回大師，三殿下去了也大抵如此，無濟(jì)于事。倒不如請皇室宗親中說話更有分量之人，如此一來，大師方愿回京。”

    “各位王爺都在封地，一時半刻又有誰能去靈興？”

    “不是還有穆王爺嗎？郡主不日要和吳家成婚，穆王爺就在京中。”

    “王爺是陛下親弟，王爺前去，大師定會給穆王這個面子。”

    “不日穆王就要和北狄公主成親，此刻離京，難免北狄會有想法。”

    “這件事，也就穆王去請大師最有可能。”

    “大師作為王爺長輩，穆王成婚，請長輩觀禮，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皇帝本就身子不濟(jì)，聽著下面此起彼伏的聲音，只覺得腦袋亂哄哄的，“行了，元修不能去，就讓穆王去吧。蘇丁，你去傳朕口諭，讓穆王走一趟。都散了吧。”

    下了朝，所有大臣都松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來，皇帝的脾氣愈發(fā)差了，每次早朝，都要提心吊膽。本以為太子回來了，皇帝會看在周元寧的面子上，稍稍平和些，沒想到，太子一回來，就得了一頓罵。

    周元寧的臉上倒是如尋常一樣，沒有因?yàn)楸换实郛?dāng)面責(zé)罵而有半分異樣。大臣們不敢久留，匆匆行完禮就往宮外走。

    等到所有大臣都出了太和殿，周元修這才走到周元寧面前，“太子殿下。”

    周元寧轉(zhuǎn)過身去，“三皇兄還沒走，看來是有話要和孤說。”

    周元修微微俯身，“還請殿下借一步說話。”

    周元寧環(huán)顧四周，太和殿內(nèi)只剩下一個周元延。

    周元寧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三皇兄有話不妨直說。”

    周元延有些不知所措，“殿下，太和殿實(shí)在不是說話的地，三哥是真有事情，殿下還是跟著三哥去吧。”

    周元寧的目光，像把銳利的尖刀，直直刺向周元延，“四皇兄，看來，你已經(jīng)投靠了三皇兄。”

    周元延訕訕的，漲紅了臉，低下頭去，諾諾的不敢再出聲。

    周元修道，“殿下是和善之人，何必為難四弟。四弟，時辰也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