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寧道，“說起來，那也不算什么貴重的東西，只是這東西不宜存儲，譚和也不會隨身帶著。你記得，只要有人去藥房買一味九香蟲的藥，你就要注意了。”

    云來道，“屬下明白了。殿下，您還是先讓佩秋姑娘伺候您休息吧。”

    周元寧咪著眼，“這一日，孤也累了，你也早些休息，手下的人，也別太過責罵，如羅奕能進來，不關他們的事。”

    云來道，“就算殿下這樣說，屬下還是要罰他們。要不是他們做事不利，如羅奕也不會這么輕松就闖進來。不僅僅是他們，就連屬下也要受罰，沒能及早發現異樣，讓殿下受驚。”

    周元寧也累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要有分寸，別寒了手底下人的心。”

    伺候周元寧用完姜湯，佩秋又替周元寧換過寢衣，絮絮叨叨的，“殿下，奴婢聽到那個北狄人說出皇后娘娘的名字，奴婢的心都慌了。”

    周元寧道，“對啊，孤都快忘問你，當年，伺候母后生產的太醫是哪位？”

    佩秋想了會兒，“這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記得皇后娘娘因為難產，生下九殿下不久，就仙逝了。陛下大怒，把伺候皇后娘娘的太醫都問斬了，哦，陛下饒過了章太醫。”

    周元寧道，“那母后生孤的時候呢？”

    佩秋道，“那時候奴婢還小，記不太清了，好像王嬤嬤講過，陛下派的也是章太醫。”

    周元寧道，“譚和，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佩秋仔細在腦海中搜尋，“奴婢只在剛才那個北狄人口中聽到，以前，好像從未聽到過。”

    周元寧瞇了瞇眼，“行了吧，你也別忙活了，你也歇息去吧。”

    佩秋拉了拉被角，“殿下，你就別擔心奴婢了，您先睡吧。明兒，可是初六，咱們還得送窮鬼，要是沒送好，窮鬼纏上了奴婢，奴婢可怎么辦啊。”

    周元寧笑著說，“行了，你是孤身邊最得臉的人，短了誰的銀子都少不了你的。”

    佩秋道，“殿下還是快睡吧，再晚些，天可就亮了。”

    江南不同于京城，即使是冬日，也很少能見到白雪。沒想到，還在年里頭，江州就下了一場大雪。

    佩秋扶著周元寧，一臉的歡喜，“殿下，世人常說瑞雪兆豐年，江州能下這么大的雪，百姓今年是有好日子了。”

    周元寧從披風中伸出手，去接從天上落下的雪花。雪花晶瑩剔透，落入手中，冰冰涼涼的，不一會兒，就化成了一灘水，很快，又回歸到天地之中。

    周元寧道，“是個好天氣，佩秋，讓維夏沏壺茶過來，孤就在這里賞賞雪景。”

    佩秋笑著說，“那奴婢再去拿幾碟點心來，也不能讓殿下光喝茶啊。”

    周元寧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圍著火爐，品著茶，又用著點心，還賞著雪景。這日子，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維夏邊盯著火爐上的爐子，邊低聲埋怨，“現在要是有仙茗，就更好了。”

    佩秋聽見了，忙說，“小點聲。”

    周元寧顯然也聽見了，“你們倆在說什么悄悄話？也好讓孤聽聽。”

    佩秋替周元寧斟上茶，“我們能說什么啊，左不過是奴婢間的瑣事，上不得臺面的。”

    周元寧道，“又在誆孤了，真以為孤的耳朵老了，聽不見了？”

    佩秋道，“殿下，奴婢不是有心要瞞的。”

    周元寧道，“孤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往日，什么好東西，孤這里沒有，現在，咱們也只能品品這尋常的茶葉了。”

    維夏低著頭，“是奴婢說錯話了，惹殿下傷心了。”

    周元寧倒不介意，“能喝這樣的茶，孤已經比世間大部分的人幸運了，孤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佩秋不想再在這上頭糾纏，更不想讓周元寧觸動心腸，“殿下，嘗嘗這綠豆糕吧，是奴婢新制的，殿下嘗嘗，味道可好？”

    周元寧知道佩秋的心思，便順著她的話頭，隨意挑了塊，放入嘴中。這糕點做得小巧，方方正正的，拿在手中，甚是可愛。

    周元寧道，“這點心味道不錯，怎么，中間你還加了紅豆？”

    佩秋點點頭，“除夕那夜，見殿下愛吃紅豆餡的福字餅，奴婢才想著，在這綠豆糕里也加上紅豆餡。”

    周元寧道，“你的心思倒奇巧，行了，茶也喝了，點心也用了，這雪也停了，孤還是回屋吧。剛才還沒覺得怎么樣，現在倒也冷津津的。”

    伺候完周元寧午睡，佩秋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維夏也在門口等著，一見到佩秋，維夏就迫不及待地問，“殿下睡下了嗎？”

    佩秋拉著維夏走得遠些，才說，“你在殿下身邊伺候也有些年頭了，怎么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你都沒有數嗎？”

    維夏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低垂著頭，“佩秋jiejie，是我不好，說的話，傷了殿下的心。”

    佩秋道，“就你這性子，要不是是在殿下跟前伺候，要是到了別的主子那里，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維夏道，“殿下對奴婢們好，我都記得了。”

    佩秋斜眼看著，“你是不是以為殿下脾氣好，不會和你生氣，膽子才這么大？”

    維夏忙辯解，“我從來沒這樣想！佩秋jiejie，你相信我，我不是這樣的人。”

    佩秋道，“這是我第一次敲打你，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別以為出了宮，你就可以不遵規矩，忘了主仆有別。”

    維夏十分誠懇，“多謝jiejie教誨，我不會再犯了。”

    佩秋嘆了口氣，“希望你能記住吧，陛下對殿下的轉變，殿下也是傷心的。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句，不是正中殿下的痛處嗎？之前，那仙茗都是陛下賜下的，如今，仙茗是沒有了，殿下和陛下的父子情義也斷了。”

    維夏道，“我記住了，當時，我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殿下真聽進心里頭了。”

    佩秋道，“你看你，果然是殿下對你太好了，規矩你只記在口上，從來沒往心里去。在殿下面前伺候，一定要閉住自己的嘴，閉住自己的耳，閉住自己的眼，這才是你應守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