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凝重
再踏入文淵閣,閣內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所有人的臉上都看不到溫度,都是冷冷的。 周元寧一踏入正殿,差點被酒氣熏出來。周元寧看向龍椅上的皇帝,他的頭發散亂,一點都沒有天子的氣概。 周元寧上前,“兒臣給父皇請安。” 過了許久,皇帝的眼睛才轉到周元寧的身上,“你來了。” 周元寧道,“父皇,酒傷身啊。” 皇帝苦笑一聲,“喝再多的酒,也彌補不了朕心中的痛苦。” 周元寧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父皇,兒臣不明白。” 皇帝瞥了眼周元寧,又拿起桌上的酒,猛得灌下幾口。大概是喝得急些,皇帝被嗆到了,咳嗽了幾聲,才稍稍好轉。 周元寧用擔心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皇。這樣的父皇,讓她覺得陌生。 幾個兒子死的時候,父皇都沒有酗酒,都沒有如此失魂落魄。現在,只是個相處不過幾日的孩子,父皇就傷心失落成這樣? 周元寧小心地問道,“父皇,那孩子,真的很好嗎?” 皇帝猛得抬起頭,“什么意思?” 周元寧的話中帶上哀愁,“不是好孩子,父皇也不會傷心成這樣了。” 皇帝順著周元寧的話往下講,“是啊,是個好孩子,那樣的聰慧,那樣的懂事。” 周元寧道,“父皇,都這么多天了,您難道還沒有放下嗎?” 皇帝的眼中帶上了些許霧氣,“沒了他,朕,算了,不說了。” 皇帝看向周元寧,“你今日怎么來朕這了?” 周元寧道,“今日的奏折少,兒臣想著,有時間,來看看父皇。” 皇帝的話逐漸變得柔軟,“你也有好幾天沒去早朝了吧?怎么了?” 周元寧有些失落,“兒臣這些天,也為了小侄子,吃得少了些。” 皇帝似乎有些意外,“怎么不讓太醫去看看?” 周元寧道,“太醫院現在沒有了院正,下頭的人,兒臣也不信。” 皇帝撫摸著下頜上的胡須,若有所思,“現在想起來,朕還有些后悔,留著章協,總還有些用的。” 周元寧道,“父皇不必如此想。兒臣倒有個疑惑,若是章協真的有本事,為什么兒臣這么些年過去了,身子還沒有好轉,也是離了宮,才有些起色。” 皇帝道,“章協也和朕說過,你的病,是從胎里帶出來的,京中畢竟寒冷,去南邊,那里溫暖點,對你的病有好處。” 周元寧接著說,“父皇,您再想想,小侄兒的藥方,也是他開的,會不會是他徒有其表,實際上,章協的本事,其實不過如此?” 皇帝的聲音很堅定,“你想太多了,朕讓人查了藥方了,藥材用的是對的,只是,藥性太過了,才傷了孩子的身。” 周元寧循循善誘,“父皇,您糊涂了。您聽說醫者掌握不好藥性的嗎?” 皇帝突然被周元寧擊中,咬牙切齒地說,“章協!” 周元寧一臉的擔憂,“父皇,您沒事吧?” 皇帝道,“要不是你提醒朕,朕都沒有想到這么多啊。” 周元寧道,“父皇,這段時間,您為了小侄兒,傷心太過了。不然,您早就發現了。” 皇帝把手邊的酒壺猛得推倒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殿門口的柳良海聽到的動靜,忙要推門進來,皇帝大聲道,“出去!” 柳良海只好站在殿門口,“奴才明白了。” 皇帝像是抽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龍椅上,他的眼神,極為陰暗,像是躲藏在暗處的刺,正伺機著什么。 皇帝沒有說話,周元寧也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站著,等待著。 皇帝終于變了一個模樣,“齊俊的事,你準備怎么處置?” 周元寧道,“這樣大的事,兒臣不敢。” 皇帝道,“有什么不敢的?朕讓你說就說說吧。” 周元寧道,“兒臣以為,禁軍統領再廢掉一個出生的,怕勛貴們不同意。” 皇帝盯著周元寧,“你的意思,是要放過?” 周元寧道,“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如果父皇有更好的人選,趁著這個機會,也可以換上。” 皇帝道,“你倒是說到點子上了,現在,滿朝文武里,竟挑不出一個能擔此重任的。” 周元寧不敢相信,“父皇,真的沒有了嗎?” 皇帝仔細看著周元寧的神情,“朕看你身邊的那個,倒是不錯。” 周元寧很是震驚,“父皇?您要云來?” 皇帝道,“你舍不得?” 周元寧搖搖頭,“不是的,兒臣只是認為,云來出生低微,有沒有什么閱歷,擔不得如此的重任。” 皇帝一步一步地逼近,“叫云來的那個,是不是武狀元啊?” 周元寧道,“是。” 皇帝接著說,“是個人才,你就不想讓他試試?” 周元寧道,“父皇,兒臣知道,這樣的肥差,只要不是傻子,都會心動。” 皇帝的話,帶著誘惑,“你不心動嗎?” 周元寧及其肯定,“兒臣明白,有所為,有所不為。兒臣的一切,都是父皇賜予的,父皇再給兒臣這樣的東西,兒臣的處境,會比現在更艱難。” 皇帝終于露出了微笑,“有這樣的誘惑,你能拒絕,你也看得很清啊。” 周元寧低著頭,“是,父皇。” 皇帝走下了龍椅,走到了周元寧的面前,重重地按壓著周元寧的肩膀,“外頭,有許多的風言風語,你都聽到了吧。” 周元寧向后退一步,跪在了地上,“父皇,兒臣這次來,就是想知道,父皇的心意。” 皇帝道,“你從小就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性子,朕也在想,你什么時候,才會來朕這里。” 皇帝親自扶起周元寧,帶她到龍椅的面前,讓她坐下。 周元寧哪里敢坐,剛想掙扎,皇帝就開口了,“坐。” 周元寧只好坐下。 皇帝道,“這個位子,你也是頭一次坐吧。” 周元寧坐著這張天下人皆夢寐以求的位置,自己卻很不安。這樣的場景,是她沒有料想到的。 皇帝看起來依舊還是那個和藹的皇帝,“什么感覺?” 周元寧道,“兒臣不敢。” 皇帝笑了,“現在不敢,早晚都會敢的。” 皇帝放開了周元寧,周元寧立刻就站起身來,“父皇。” 皇帝道,“朕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周元寧道,“兒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