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等待
魏福這一去,文淵閣的偏殿立刻變得冷清,似乎沒有半點動靜。 佩秋都有些等不及了,“殿下,怎么還沒有人來?不會忘了咱們嗎?” 周元寧端坐著,“不急,再等等?!?/br> 從午時開始,直至日落,柳良海都沒有讓人來請。 佩秋也去問過魏福,魏福都支支吾吾的,扭捏得不肯去。 佩秋的火氣都上來了,“魏福,你好歹也是從重華宮出去的,怎么,讓你去問問柳公公,柳公公是你師父,又是你義父,你去問,他還不能跟你講嗎?” 魏福很是為難,“佩秋jiejie,小的實在沒這個本事,柳公公他根本不會講的?!?/br> 佩秋道,“你還沒去問,怎么,就知道了?” 魏福道,“佩秋jiejie,小的真的開不了這個口?!?/br> 佩秋道,“怎么,還要殿下開口求你嗎?你的面子真大啊?!?/br> 魏福一臉的驚恐,“佩秋jiejie,話不能這么說啊,您這是折煞小的了?!?/br> 佩秋推著魏福就要往柳良海面前去,“那你還磨蹭什么,一句話的事,還不快去?!?/br> 魏福無奈,只能緩慢地挪動著腳步去了柳良海面前。 佩秋不敢靠近,離得遠,只能看見柳良海不停地說,魏福的頭越來越低,都快垂到地上了。 許久,魏福沮喪地回來了,“佩秋jiejie,柳公公說里頭實在著急,還是讓殿下先等著吧?!?/br> 佩秋道,“還等著?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魏福道,“這都是柳公公說的,小的人微言輕,實在說不上話啊?!?/br> 佩秋白了眼魏福,“隨你去吧,你不愿意上心,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魏福一臉的委屈,“佩秋jiejie,小的冤枉啊!” 佩秋冷哼一聲,“有沒有冤枉你,到殿下面前說吧?!?/br> 畢竟是在文淵閣內,雖然是偏殿,里面的書倒不少,周元寧也不覺得無聊,趁著這段時間,又看了好幾本古籍。 佩秋進來的時候,周元寧正好看完了一本,正準備去書架上再找一本。周元寧一抬眼,就看見了佩秋,“去哪了?” 佩秋一側身,露出身后的魏福,“奴婢見時間實在太久了,所以讓魏福去問問柳公公?!?/br> 周元寧隨意挑選了一本古籍,“結果呢?” 魏福唯唯諾諾地說,“回殿下,柳公公的意思是陛下那里實在抽不出時間,讓殿下再多等會兒?!?/br> 周元寧倒不在意,“是嗎?” 佩秋可受不了,“等等等,還要等多久?” 魏福雙膝跪地,“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周元寧攔著佩秋,“罷了罷了,你為難他做什么?魏福,你先起來吧?!?/br> 佩秋還是不滿,“殿下!” 周元寧示意佩秋不要再說下去,佩秋只好閉上了罪??墒牵难壑?,還是充滿了對魏福的埋怨。 周元寧道,“魏福,你先下去吧?!?/br> 魏福不敢抬頭,彎著身子退出了偏殿。 等到魏福徹底消失,佩秋再也忍不住了,“殿下,奴婢有話要說!” 周元寧道,“你今天怎么像維夏一樣,那么沉不住氣?!?/br> 佩秋道,“殿下,就算陛下不傳您,您都來了這么長時間了,也沒見宮人進來,為您添茶倒水的,現在都快用晚膳了,柳公公只會拖著,不肯給個準話,奴婢這才心急?!?/br> 周元寧道,“你去問過了?” 佩秋道,“奴婢只讓魏福去了,自己沒有去問柳公公?!?/br> 周元寧道,“你自己沒有去問,就別把火氣撒在魏福身上?!?/br> 佩秋有些尷尬,“奴婢不是有心的,只是,看他和柳公公說了那么久,回來只說了這些,奴婢總覺得他瞞了什么?!?/br> 周元寧放下手里的書卷,“你是孤的身邊人,一言一行,在外人眼中,都代表著孤?!?/br> 佩秋心里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沒能沉住氣,“奴婢有錯?!?/br> 周元寧道,“有錯當罰,回去之后,罰你一個月的俸祿,你可心服口服?” 佩秋跪在周元寧的跟前,“奴婢知錯,甘愿受罰。” 周元寧道,“有錯當罰,有功當賞,看在你這么為孤著想的份上,晚膳,你想吃什么?” 佩秋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殿下!奴婢的吃食,都是奴婢自己準備的,算得上什么賞賜啊?!?/br> 周元寧道,“心中的火氣也小了點吧?!?/br> 佩秋道,“殿下,您不用逗奴婢了?!?/br> 周元寧道,“孤看你好多了,這樣吧,你去問問柳良海,你去問,總比魏福要好些。” 佩秋欠了欠身,下去了。 沒過多久,佩秋就回來了,苦喪著臉,“殿下,還是不行,柳公公還是不肯說。” 周元寧道,“其他的問出來了嗎?” 佩秋道,“柳公公把奴婢罵了一頓,說奴婢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不想著好好伺候殿下?!?/br> 周元寧道,“你是不是問他正殿內是誰?” 佩秋點點頭,“奴婢沒有直接問,而是旁敲側擊?!?/br> 周元寧道,“柳良海多精明啊,他跟著父皇這么長時間,什么小伎倆沒見過,你到他手里,那是小巫見到大巫了?!?/br> 佩秋道,“是奴婢無能?!?/br> 周元寧道,“不怪你,柳良海聽從的是父皇的意思,柳良海不說,必定是父皇下的旨。這是父皇有心要瞞了。” 佩秋擔心地問,“殿下,您還要等嗎?” 周元寧道,“自然是要等,柳良海的意思,不是讓孤接著等下去嗎?” 佩秋道,“都要到您喝藥的時候了,拿藥還沒煮呢?!?/br> 周元寧道,“這樣吧,你先回去,讓孟冬過來伺候?!?/br> 佩秋還是不放心,“孟冬的年紀還小,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奴婢擔心,她一個人應付不過來?!?/br> 周元寧道,“那就讓維夏也走一趟吧。” 佩秋道,“這個主意好,奴婢這就讓人去把她倆叫過來?!?/br> 維夏一進來,周元寧就注意到她了,她的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容,“殿下,您終于想到奴婢了。” 周元寧道,“來了,就要好好做事?!?/br> 維夏拼命地點著頭,“奴婢明白?!?/br> 偏殿里有了維夏和孟冬兩人,偌大的屋子,也不覺得冷清了。 周元寧用了幾塊茶點,暫時填了填肚子。因著顧忌著自己的身份,周元寧不敢多喝水,只能用茶水潤了潤嗓子。 時間等的實在是太長了,周元寧都用完佩秋送來的湯藥,屋子外頭,也真正進入了黑暗。 終于,柳良海出現在偏殿,“讓殿下久等了,陛下傳您了。” 皇帝一臉的倦意,不過,當皇帝見到周元寧的時候,還是笑了,“寧兒,來了?!?/br> 周元寧道,“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道,“都這個時辰了,寧兒也累了吧。” 周元寧道,“兒臣只是在偏殿等候,是父皇辛苦了。” 皇帝道,“別站著了,先坐吧,咱們父子好好說會話?!?/br> 周元寧按照皇帝的吩咐坐了下來,“兒臣遵旨?!?/br> 皇帝讓宮女內監上了些茶點,“聽說你昨天去了文媞那里?” 周元寧道,“兒臣確實走了一趟。” 皇帝道,“文媞的年紀也大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br> 周元寧道,“三meimei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 皇帝用了一塊點心,“文媞快十七了吧,是時候了?!?/br> 周元寧道,“父皇心里可有中意的人選?” 皇帝道,“朕看中的不算什么,還是要文媞自己點頭才好?!?/br> 周元寧道,“兒臣也是這么想的,青年才俊再好,文媞不同意,也是枉然?!?/br> 皇帝頗有興致,“文媞是個大姑娘了,朕問她也不愿意說。寧兒你不同啊,你們從小一起就在一起,她有什么心里話,也愿意和你說。” 周元寧道,“父皇,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總歸男女有別,有時候,文媞在想什么,兒臣也不知道?!?/br> 皇帝道,“朕以為,你倆還像小時候一樣,形影不離,那個時候,朕記得,文媞一刻都不愿和你分開,連睡覺都要抱著你的手才能入睡?!?/br> 周元寧也陷入了回憶,“三meimei膽小,總要人陪著?!?/br> 皇帝道,“那些臣子、老是盯著李思洋的事,總要找點事讓他們分分心。” 周元寧道,“三meimei的婚事,父皇是想立刻就cao辦起來嗎?” 皇帝道,“元修的婚事也近了,不必急于一時,可以先看看?!?/br> 周元寧道,“那兒臣立刻去列一個名單過來,也好讓三meimei自己挑挑。” 皇帝贊許地點點頭,“寧兒,這些天,你先去做這事吧,文媞總要嫁個好人家,順便,文嬋也要開始準備了。” 周元寧道,“兒臣遵旨?!?/br> 皇帝似乎才反應過來,“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周元寧恭敬地退出了文淵閣。 天弄得像染了墨一般,周元寧的臉隱藏在黑暗里,有些冷冷的,一點溫度也無。 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皇帝對周元寧態度的轉變。 原先,陛下哪會讓殿下等那么久?還讓殿下餓著肚子? 佩秋不放心,“殿下?” 周元寧道,“讓景略進趟宮,云來也傳進來。” 佩秋連忙說,“奴婢這就去辦。” 維夏道,“殿下,有什么事是奴婢能做的?” 周元寧端坐在椅子上,極為冷靜,“維夏,重華宮現在不能有半分疏漏,你和嬤嬤辛苦一點,連夜把重華宮各處的物件都查清楚了,不明來由的,統統都處理掉?!?/br> 維夏一臉的鄭重,“是,殿下?!?/br> 孟冬也說,“殿下,奴婢也能做些事?!?/br> 周元寧道,“孟冬,你幫著佩秋,把宮里的人再點一遍,看看他們有沒有私藏什么物件。記著,不要打草驚蛇?!?/br> 佩秋和孟冬一起說,“奴婢明白。” 今日,在文淵閣發生的一切,都透露出詭異。 父皇今日很不尋常。他選擇這個時間要來見自己,然而,又把自己晾了一天,在正殿里,父皇見的到底是誰? 柳良海的嘴緊,沒有父皇的授意,他是不會透露出半分。那么,只能等從側面推測了。 更讓周元寧覺得奇怪的是,柳良海提前一天來傳話,難道父皇想說的只是文媞的婚事?這樣的小事,隨意選個時候就好,為什么要特意來通傳? 王景略聽了周元寧的講述,也覺得不對勁,“陛下的舉動,確實奇怪啊。” 周元寧喝著仙茗,強提著精神,“今日,有沒有大臣被傳召?” 王景略沉思片刻,“能進文淵閣的,官位應該不低,怎么也應該在四品之上。勛貴里頭應該沒有,其余的,沒有聽說。” 周元寧問向云來,“云來,妃嬪有異動嗎?” 云來道,“屬下無能,沒有發現。” 王景略道,“這就更奇怪了?不是大臣,也不是宮嬪,到底是誰?” 周元寧道,“不是外面的人,也不是宮里的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br> 王景略也明白過來,“你是說,國師?” 周元寧道,“國師的行蹤,向來不為人知,你和云來都沒注意到,也是正常。” 王景略還是懷疑,“國師不是隱居了嗎?怎么會在京城出現?” 周元寧道,“除了他,孤想不到,還有誰,能和父皇交談這么長時間?!?/br> 王景略道,“那他這次回來想干什么?” 周元寧道,“孤猜不透他的想法,而且,現在的父皇,孤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王景略道,“難道,陛下對你,對大殿下?” 周元寧道,“昨天,柳良海來通傳的時候,孤就覺得不對勁。從前,父皇為了孤的身子,從來不會在日頭這么毒的時候傳見?!?/br> 王景略道,“是個疑點。” 周元寧又說,“父皇的樣子也很不對勁,憔悴了不少,突然又提起了文媞的婚事,現在這個時候,你覺得適宜嗎?” 王景略道,“是啊,三公主的婚事,再怎么樣,陛下讓你插手,不尋常啊。按理說,公主的婚事,是由皇后挑選?;屎笕羰遣辉?,也應該是讓位分最高的來,你是做哥哥的,明面上,哪有哥哥插手meimei的婚事?” 周元寧道,“孤的確想把文媞嫁出去,孤能做的,到頂了,也不過在人選上做些手腳。現在,父皇幾乎把這事都交到孤手里,還連帶著文嬋的婚事,孤覺得處處透露出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