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犟嘴
周元寧淡然地說,“那是皇嫂的嗎?” 周元建一下子就沖到牢房前,緊緊攥住牢房的木欄桿,“你想對她做什么?” 周元寧不為所動,“這個倒不用擔心,她現在還是皇子妃,孤不會動她。” 周元建咬牙切齒地說,“你是在威脅我?” 周元寧道,“威脅?孤需要嗎?” 周元建一時說不出話。 周元寧接著說,“你在牢中,而孤在外頭,現在,是誰該害怕?” 周元建道,“隨便你怎么說,我沒做過的事,我不承認!” 周元寧從上往下看,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聽你的口氣,你很有自信啊。” 周元建冷哼一聲,“看你的樣子,是沒找到證據吧?” 周元寧道,“你說得沒錯,孤是沒找到東西,可是,李思洋,你的外祖家,可都要下大獄了。” 周元建沉默了。 周元寧站起身來,隨意邁著步,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那個孩子,你在孤面前還可以不說,可是,到了父皇面前,你也要瞞著嗎?” 周元建依舊低垂著頭。 周元寧轉身就要離開,“孤的話,就說到這里,你要還是大周人,就好好想想。” 周元建猛得抬起頭,“是你,對不對?” 周元寧回過頭去,“什么?” 周元建道,“那些證據,是你捏造的,對不對?” 周元寧道,“捏造?你是在說昏話嗎?” 周元建道,“你是,是不是?” 周元寧直直地盯著周元建,“鐵礦,是不是在李家的封地?李思海是不是和北狄有聯系?那些兵器,是不是李家提供的?” 周元建的手滑落下去,垂在了地上。即使他是皇子,他還沒定罪,大宗正院不敢對太過苛刻,可是,牢房里的溫度,還是刺痛了周元建的心。 周元建喃喃道,“真的嗎?” 周元寧裹緊了披風,走出了大宗正院。 深夜的皇宮,靜得有些嚇人。 王景略有些擔心,“這么晚了,要不我帶你回去吧。” 周元寧搖搖頭,“太晚了,你的身份,還是不方便。” 王景略也不強求,“也好,你自己注意點,我先走了。” 目送王景略離開后,周元寧才沿著小道慢慢地往重華宮走去。 一個人走在寂靜的小路上,雖然已經是春日了,可是周元寧還是覺得有些涼涼的。 周元建要是真不開口,或許,真的會如他所愿,逃脫出去。 看來,只能從那個孩子入手了。 周元寧苦笑一聲,自己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越過了雷池一步,自己將會終身現在沼澤之中,無法自拔。 周元寧也知道,自己這樣做算不上君子,可是,她如果放過了周元建,那些喪生火海的將士呢?他們的家人會愿意嗎? 周元寧的步伐走得更快了,也更堅定了。這一次,她不會退縮! 皇帝這幾天,幾乎每天都要見一面周元寧。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左不過是問問她在北疆的情況。 皇帝和藹地說,“寧兒從北疆回來,瘦了不少啊。” 周元寧道,“多謝父皇關心。” 皇帝道,“吳成地事也了了,你也可以松快些了。” 周元寧有些落寞,“父皇,兒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道,“父子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周元寧道,“吳成是死在北狄人的手下不假,可是,如果沒有李家,或許,吳成還能活著,姑姑也不會這么傷心了。” 皇帝像是想起了晉陽悲痛欲絕的樣子,也有些不忍,“朕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大理寺的人來回稟,李思洋還沒松口。” 周元寧有些詫異,“這,不能吧?其他的不說,那鐵礦,可是明明白白的啊!” 皇帝道,“李思洋把這事全推到李思海頭上,說那個李思海在北疆,只手遮天,他也管不著啊。” 周元寧有些氣憤,“李思洋不是李國公嗎?他可是李家的族長,李思海他都不能管了?” 皇帝笑著說,“這道理,朕和你都明白,可是,刑部的人,不明白啊。” 周元寧道,“難道,刑部的人還聽從李家?” 皇帝道,“不是李家,而是四王八公。” 沒了一個唐家,其他勛貴都看在眼里。這次,要是李家也被滅族了,焉知,下一次,不是自己? 皇帝極目遠望,似乎要將大周的國土盡歸眼底,“四王八公盤根錯節,小事上,或許有些齟齬,可是這等大事上,他們還是會幫一幫的。” 周元寧道,“父皇,難道您要放李國公出來?” 皇帝拍了拍周元寧的肩膀,“寧兒,這是高祖打下的天下。” 周元寧道,“兒臣明白了。” 皇帝笑著說,“寧兒,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也可以放手去做了。” 見周元寧有些倦了,皇帝也不留她,讓周元寧回宮去了。 看到周元寧不停地打哈欠,佩秋道,“殿下,要不然,還是回去吧。” 周元寧道,“不急,時間還早,孤去文媞那里看看姑姑吧。” 佩秋道,“您可以午后再去,現在正是用午膳的時候,您現在去,三公主那里,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周元寧道,“孤還是想少走點路,要是午后從重華宮走,怕是要多走許多呢。” 佩秋笑著說,“殿下您是懶了吧,這點路,您都不想走。” 周元寧道,“孤是有些懶了,可是,文媞一直要讓孤過去看看,姑姑還是不肯吃啊。” 佩秋道,“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讓內監先去通傳。” 周元寧到迎春閣的時候,周文媞已經準備得很周全了,“六哥,你今天怎么想著來看我了?稀啊。” 周元寧道,“怎么,孤就不能來看看自己的meimei啊?” 周文媞道,“好了,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是來找姑姑的。” 周元寧看了眼佩秋。 周文媞道,“你別看她,不是她說的,是我自己猜到的。怎么樣,我很聰明吧?” 周元寧道,“是長大了不少,不知道以后會便宜哪個人?” 周文媞嘟著嘴,作勢就要趕周元寧走,“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去去去,你要去看姑姑,就早點去,別賴在我這里。” 周元寧笑了,“是個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 周文媞道,“你走不走?再不走,就陪我吃午膳了。” 周元寧道,“好好好,你要是等不及了,就自己先吃吧,孤和姑姑說不定還有一段時間。” 周文媞一臉的不耐煩,“好好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餓了我自然會吃的。” 周元寧道,“那孤就走了。” 周元寧走后,周文媞道忍不住和佩秋說,“婆婆mama的,以前我怎么沒發現六哥這么會說。” 佩秋笑著說,“殿下這是關心三公主,三公主應該高興啊。” 周文媞道,“也是,六哥心里還是有我的。對了,六哥從哪里來的,怎么這個時辰來我這?” 佩秋行了一禮,“還請三公主恕罪,奴婢不能說。” 周文媞有些脾氣,“怎么,在我面前都不能說?這里又沒有外人。” 佩秋不卑不亢,“三公主,這是奴婢的職責,還請不要為難奴婢。” 周文媞見佩秋這樣,也沒有了脾氣,“好,我不問了,我吃飯總行了吧。” 佩秋道,“那奴婢就不打擾了。”說完這話,佩秋就離開了主殿。 周元寧沿著曲曲折折的走廊,終于來到了晉陽長公主暫住的地方。 雖然是白日,可是那屋子,像是籠罩在濃霧之中,暗得瘆人。 周元寧皺著眉,“姑姑,您怎么不點燈?” 聽到是周元寧的聲音,晉陽緩緩地轉過頭來,“是殿下啊。” 周元寧過去握住晉陽的手,“姑姑,你的手,怎么比孤的還要冷?” 晉陽苦笑著說,“冷不冷的,有什么關系呢。” 周元寧忙扶著晉陽坐下,又給晉陽斟過一杯熱茶,“姑姑,先喝幾口熱茶吧。” 在周元寧的眼神下,晉陽只能接過,可是,茶盞遞到嘴邊,又放下了。 周元寧又勸,“再怎么樣,這水,還是要喝兩口的。” 晉陽無奈,只能用嘴唇輕輕地碰了碰杯壁,可是,也只是如此。 周元寧也不強求,姑姑能稍稍聽自己幾句話,已經很好了。 晉陽道,“殿下現在應該很忙,怎么想到來看我了?” 周元寧道,“姑姑也別多心,孤只是來看看文媞,順便來這里看看。” 晉陽道,“殿下別哄我了,我都知道。” 周元寧道,“既然姑姑知道大家都在擔心您,您為什么不能振作起來?” 晉陽的眼淚又要落下,可是,連日來的悲痛,早就把眼淚流盡了。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小成,小成......” 晉陽的眼神迷離,似乎想要看見吳成,“小成真的不在了,就算我再想他,也看不見了。” 周元寧道,“姑姑,您一直這個樣子,吳成也不會開心的。” 晉陽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別勸我了,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吧。” 周元寧道,“姑姑,時辰也不早了,要不,咱們去用午膳吧?” 晉陽的氣息有些弱,“殿下去吧。” 周元寧道,“姑姑就當給侄兒一個面子吧。” 周元寧都這樣說了,晉陽要是再拒絕也說不過去了,“那我收拾收拾,這樣過去,文媞也會問的。” 周元寧道,“那孤就在外頭等著,姑姑可不能食言啊。” 晉陽笑了,只是時間很短,轉瞬即逝,“姑姑不會食言的。” 周文媞見到周元寧這么快就回來了,有些驚異。又看到周元寧身后的晉陽,更是好奇,附在周元寧的耳邊問,“六哥,你怎么勸動姑姑的?” 周元寧搖搖頭,“食不言寢不語,你忘了嗎?” 周文媞不服氣,“你不讓我說話,你不也說了?” 周元寧道,“你這是無理取鬧了?” 周文媞放下了碗筷,“六哥!” 晉陽看到他們倆這個樣子,忙要去勸,“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還這樣?” 周文媞忙向晉陽撒嬌,“晉陽姑姑,你看他,總是挑我錯處。” 晉陽道,“殿下也是為你好啊。” 周文媞道,“他哪里是為了我,只是嫌棄我話多。” 晉陽道,“殿下是最心疼你的,怎么會呢?” 周文媞道,“他還會心疼我?我只是個小小女子,他才不把我放在眼里呢。” 周元寧有些無奈,“姑姑您聽聽,孤還敢再說什么嗎,孤說一句,她都要說三句來堵孤的嘴,孤可沒她那張嘴,說不過她。” 周文媞一臉的得意,“哼!你是太子,我哪敢說你的壞話?” 晉陽攔在兩人中間,“你看看你們,都快吵起來了,飯菜都要涼了,先吃吧。” 周文媞道,“我聽姑姑的話,等我吃飽了,再和你算賬。” 周元寧道,“孤倒要看看,你個小丫頭,能算什么帳?” 周文媞不再說話,只是一個勁得吃。 晉陽心疼地說,“文媞,吃慢點,別噎著。” 周文媞的嘴里塞滿了,話都有些說不清,“姑姑,你也吃啊。” 晉陽這才動了兩筷子,可是她還是不放心,一直都在看著周文媞。 今日這頓,是晉陽得知消息以來吃得最多的一頓。 周元寧和周文媞相視一笑,看著晉陽吃了好些,心里緊繃著的一根弦才松了些許。 等到桌上的飯菜都見了底,晉陽才意識到今日這些,都是周元寧和周文媞的心血。一時,心中涌出一種莫名的情感。 晉陽道,“其實,用不著你們做這些。” 周文媞還是小孩子心性,一下子靠在了晉陽的身上,“晉陽姑姑,我知道,表哥的事,你一直很傷心,可是都過去那么久了,為什么,您不能看看我們這些親人?” 晉陽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慈愛的眼神注視著周文媞。 周文媞道,“姑姑也知道,我沒了母妃,您也失去了表哥,您要是不介意,您可以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我一定會像表哥一樣,好好孝敬您的。” 晉陽撫摸著周文媞的鬢發,“傻孩子,你是皇兄的女兒,是公主,怎么做我的孩子呢?” 周文媞道,“怎么不行!姑姑也是公主,也是皇家人,吳家人對您不好,我們也是一家人啊,我和姑姑身上都是流著皇族的血統,如何不是您的孩子呢?” 晉陽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周文媞的身上放聲大哭,這一哭,把心中的委屈,心中的憤懣,都發泄的一干二凈。 周元寧看著眼前的一切,長舒一口氣。這是回京之后,最好的一件事了。 吳成交代給她的兩件事,沈瑛拒絕了,可是,晉陽姑姑,會過的越來越好。 她也算完成了吳成的一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