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來仔細(xì)想了會，“沒見過他出手，我不敢保證。”

    吳成并不覺得如羅奕有多厲害，“怎么，你怕自己打不過他啊？”

    云來道，“不是怕。”

    吳成可不這樣覺得，對周元寧說，“你看他，只讓他對付一個(gè)，他都沒信心，要不，交給我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擒賊先擒王嘛。”

    周元寧并不贊成吳成的想法，“不行，那人不一般，不簡單啊。”

    吳成絲毫不放在心上，“早就看出來了，這種上位者的氣息，不是北狄的貴族，家里也是做大官的。”

    周元寧道，“你知道，還這樣說？”

    吳成道，“我們的偽裝，他可絲毫沒有起疑心啊，這就說明，他頂多是個(gè)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的家伙。你不知道，我自己都覺得，有時(shí)候，我話里有漏洞，他還真信了。”

    周元寧皺著眉頭，“如果真的像我想得那樣，北狄能派出他來處理這些兵器，他肯定不是無名之輩。”

    吳成道，“你也別太擔(dān)心了，這幾天，咱們都在往北走，繼續(xù)下去，早晚會遇上景略的。”

    周元寧道，“你也別抱太大希望，你有沒有想過，他們?yōu)槭裁匆獛衔覀儯俊?/br>
    吳成神秘地說，“我猜啊，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北狄人不好做或者不能做的事，才會到白家村，找?guī)讉€(gè)表面上是大周的百姓。”

    吳成一臉得意的樣子，像是自己發(fā)現(xiàn)了最大的秘密，“這幾個(gè)百姓，最好，懂些功夫，或者，比一般人強(qiáng)壯些。”

    吳成接著說，“你說，在北疆這個(gè)地方，這樣的大周人，最有可能是什么身份？”

    云來也明白過來，“大周的兵卒。”

    吳成一臉欣慰的樣子，“沒想到，你這個(gè)木頭，也能明白啊。”

    周元寧道，“沒錯，我估計(jì)，北狄人是想讓你們辦成大周的兵卒。”

    吳成道，“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早晚，我們會見到景略的，不過是早點(diǎn)晚點(diǎn)的事。”

    周元寧看了眼吳成，“你覺得，北狄人會讓我們?nèi)齻€(gè)都離開他們的視線嗎？”

    吳成滿不在乎，“你放心，到時(shí)候，我們想盡辦法，也會把你帶上。再說了，不到最后一刻，我們也不知道北狄人真正的目的，現(xiàn)在的一切都只是猜測。如果真的像你說得那樣，我們更要等下去了。”

    周元寧道，“你是想把李家一網(wǎng)打盡？”

    吳成點(diǎn)頭道，“就像上次的唐家，如果不是有那么確鑿的證據(jù)把在天下人的面前，你以為，唐家就真這么容易沒了？”

    周元寧道，“越往后，我們接觸到的秘密越多，危險(xiǎn)也就越大。”

    吳成道，“我知道。可是，這么好的機(jī)會，你不想抓住？”

    周元寧沉默了。的確，如吳成所言，這次，他們也算因禍得福，能探得這樣一個(gè)驚天動地的消息。可是，福禍相依，誰知道，這樣的秘密，會帶來什么樣的結(jié)果？

    周元寧道，“我想，可是，我得保住大家的性命。”

    吳成道，“你擔(dān)心你自己就好了，我，你還擔(dān)心我？我的功夫，就算比不上他，自保也是綽綽有余的。到時(shí)候，讓他護(hù)住你，咱們不會有事的。”

    周元寧還在猶豫，吳成接著勸阻，“你想想，咱們好不容易接近這些人，還看到了這些東西，難道還要放任李家嗎？”

    周元寧依舊沉默。

    吳成有些著急，“你給句話啊，反正我是想留下來，再看看。”

    周元寧轉(zhuǎn)而問向云來，“你有什么想法？”

    云來道，“為了安全，我們還是早點(diǎn)脫身得好。您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時(shí)候了。”

    吳成急了，“你這個(gè)木頭，富貴險(xiǎn)中求的道理你懂不懂？你以為，咱們這么走了，李思海就沒有后招了？李家這局布了多久咱們都不知道，有這么好的機(jī)會，咱們?yōu)槭裁床缓煤冒盐兆∧兀俊?/br>
    云來道，“這里都是北狄人，我們不能一直跟在三弟的身邊，三弟的安危，你考慮過了嗎？”

    吳成一時(shí)說不出話來，他只能問向周元寧，“你自己決定吧，我話留在這里了，我想留下來。”

    周元寧也知道，她自己的重要性。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人為了她，而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按照她的想法，她的病一旦有所好轉(zhuǎn)，就會立刻離開這支北狄人的隊(duì)伍。可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的一切，讓事情變得不一樣了。

    她不得不承認(rèn)，就像吳成說得那樣，留下來，跟著北狄人一起，就能獲得擊敗李家最好的證據(jù)。

    李家，值得她冒這樣大的風(fēng)險(xiǎn)嗎？

    周元寧還在思考著，吳成突然說了這樣一段話。

    “周元寧，我也擔(dān)心你的性命，可你別忘了，我們?yōu)槭裁匆呱线@樣一條道路？不是為了我們自己，是為了大周的未來。再這么放任下去，有了一個(gè)李家，就會有第二個(gè)李家，到那個(gè)時(shí)候，大周還會是現(xiàn)在的大周嗎？不，他會變得面目全非，誰都認(rèn)不出。大周或許不再是大周了，說不定，北狄人的鐵騎，能踏遍大周的每一寸土地，大周的百姓會變成北狄人的奴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愿意見到那樣的場景嗎？”

    “現(xiàn)在，就有這樣一個(gè)機(jī)會擺在眼前，一個(gè)可以擊潰李家陰謀的機(jī)會，你要眼睜睜放它走嗎？”

    周元寧還是被吳成勸服了，“好，就聽你的了，我也賭一把。”

    云來還想勸阻，周元寧制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的安危，你不用擔(dān)心，現(xiàn)在，我跟著譚老，他還算照顧我，我看得出來，他起了惜才之心，一時(shí)半刻，我不會有事的。”

    接下來的日子里，吳成和云來演得更為賣力。一個(gè)演的是真心實(shí)意愿意投誠的農(nóng)家子；另一個(gè)，則是不情不愿，被脅迫的百姓。

    周元寧也不刻意表現(xiàn)自己，只在譚和開藥方猶豫的時(shí)候，提出自己的想法。這些點(diǎn)子，往往讓譚和覺得驚喜，更是想把周元寧收為弟子。

    一日，周元寧在一旁挑選著藥材，譚和突然問道，“云三啊，你想不想要一個(gè)師父？”

    周元寧雖然猜到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她還是裝作一臉迷茫的樣子，“師父？我有啊，我之前都是跟著我們村子里的大夫的。”

    譚和和藹地說，“你知道什么是‘師父’嗎？”

    周元寧搖搖頭。

    譚和道，“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你村子里的那個(gè)，頂多是個(gè)解惑人，而老夫，想傳道于你。”

    周元寧一時(shí)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呆呆得看著譚和。她雖然早已料到，可是，沒想到譚和竟然就這么開口了。

    譚和道，“你是個(gè)聰明人，應(yīng)該明白老夫的意思。”

    周元寧艱難地開口，“我，只是，北狄......”

    譚和道，“老夫知道，你在意狄國人。”

    周元寧點(diǎn)點(diǎn)頭。

    譚和極目遠(yuǎn)眺，北疆多是廣袤的草原，此時(shí)，他們所處的地方，遠(yuǎn)望過去，只看見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綠色，還有天空盤旋的大雁。

    譚和提出這樣一個(gè)問題，“狄人和周人，到底有什么差別？”

    周元寧道，“周人就是周人，狄人就是狄人。”

    譚和笑了，“你看看你，你也只會說這樣一句話。”

    譚和又說，“老夫前半生在周朝度過，后半生在狄國。周人會生病，狄人也會生病。周人用這樣的藥，狄人也用這樣的藥。你說，他們有分別嗎？”

    周元寧道，“您到底想說什么？”

    譚和道，“老夫想說得很簡單，在老夫心中，周人和狄人都是人，老夫能救周人，也能救狄人。”

    周元寧道，“可是說到底，周人和狄人還是不同的。”

    譚和笑道，“剛才問你，你不說，現(xiàn)在，你怎么說了？”

    周元寧道，“譚老，我知道，醫(yī)者父母心，可是，大周和北狄的恩怨，不是一時(shí)能說得清的。”

    譚和反問，“云三啊，老夫記得你是豐州人，豐州在周朝的中部，你怎么會對狄國有如此深仇大恨？”

    周元寧道，“北狄人就算沒有殺過我父母，殺過我親族，也是，多少大周百姓死在北狄人手下，譚老，您知道嗎？”

    譚和道，“那你又知道，有多少狄人死在周人的手里？”

    周元寧有些生氣，“譚老，您不要把您的想法，強(qiáng)加到我頭上。”

    譚和覺得好笑，“你小子，難道老夫說得沒有道理嗎？狄人是殺了周人，可是周人也殺了狄人，這中間，誰有欠了誰的？你算得清嗎？”

    周元寧反駁道，“譚老，我問你一個(gè)問題。”

    譚和頗有興趣，“老夫不信，你能問住老夫？問吧。”

    周元寧道，“戰(zhàn)爭，需要消耗極大的財(cái)力物力，譚老認(rèn)為，在大周和北狄的交戰(zhàn)中，大周獲得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而北狄獲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譚和沒有防備，周元寧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你小子，這可不是一個(gè)問題，這可是四個(gè)啊。”

    周元寧道，“還請您回答。”

    譚和想了會兒，回答道，“北狄失去了他們的勇士，得到了土地，大周也失去了士兵，得到了......”譚和一時(shí)想不出來了。

    周元寧道，“您看看，得到好處的不是北狄嗎？”

    譚和還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找不出理由，只能說，“你想說什么？”

    周元寧道，“您說的戰(zhàn)役，是大周不愿意發(fā)生的。打仗，對大周有什么好處？土地？北狄的土地？大周的百姓習(xí)慣了耕作，您讓他們來放牧？他們愿意嗎？”

    譚和道，“接著說，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說出花來。”

    周元寧接著說，“而北狄不一樣了，他們?yōu)槭裁匆蛘蹋慷遥笾芎捅钡业膽?zhàn)役，為什么多會發(fā)生在冬天？您想過沒有？”

    譚和明顯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

    周元寧道，“因?yàn)椋潜钡胰蔽镔Y，缺糧食，缺土地。所以，這些戰(zhàn)爭，都不是大周愿意看見的。”

    譚和道，“哼，你的意思，不就是都是狄國在挑事嗎？”

    周元寧道，“這是事實(shí)，您不能否認(rèn)。”

    譚和道，“難道，周朝就沒有發(fā)起過戰(zhàn)爭嗎？”

    周元寧正想回答，身后，就傳來一個(gè)聲音，“說得好！”

    周元寧回頭看去，正是如羅奕。

    周元寧這才覺得自己一時(shí)口快，多說多錯。要不是為了勸譚和回心轉(zhuǎn)意，她也不會說這么多。

    如羅奕一臉的驚奇，“云三啊云三，我真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你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言論。”

    周元寧不卑不亢，“我只是大周一名普通百姓。”

    如羅奕走到周元寧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gè)人，面色雖有些蒼白，可是細(xì)看之下，還是一身的好皮rou，“能說出這番話，不簡單啊。”

    周元寧低垂著眼，“只是我的一點(diǎn)想法，登不上大雅之堂。”

    如羅奕一掀衣擺，坐了下來，問向譚和，“譚老，云三同意了沒？”

    譚和道，“大人，他還沒同意。”

    如羅奕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我也猜到了。”

    如羅奕抬頭問向周元寧，“你和云二是一母所生，怎么兩人的性子差那么多？”

    周元寧沒有說話。

    如羅奕也不怪罪，又轉(zhuǎn)向譚和，“譚老，你們接著說，我就在這聽聽。”

    這一番變故，是譚和和周元寧都沒有想到的。

    譚和道，“大人，你今天怎么想到來老夫這？”

    如羅奕隨意翻看著桌上的藥材，頭也不抬地說，“今日也無事，我隨意逛逛，對了，譚老，藥材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譚和回道，“有云三的幫助，比之前快多了，最多十天，這藥就能配好。”

    如羅奕一挑眉，“看來，云三還是有點(diǎn)用的啊。”

    譚和道，“是啊，這小子心氣是高，不過，天賦也是老夫見過的年輕人中間，最好的一個(gè)。”

    如羅奕道，“譚老既然這么滿意，那還不快收下？”

    譚老道，“這是自然，他是倔，我再勸勸。”

    如羅奕怎么不知道譚老的維護(hù)之心，“譚老都開口了，我也放心了。”

    如羅奕站起身來，“好了，這里我也看過了，不打擾譚老了。”

    如羅奕離開之后，周元寧對譚和鞠了一躬，“多謝譚老的救命之恩。”

    譚和扶起周元寧，“談不上什么救命之恩，你要真想活命，就好好考慮老夫說的話。”

    周元寧道，“不管怎樣，還是要感謝您的。”

    譚和道，“老夫能幫你一回，是看在你的天賦上，你要想老夫一直幫你，你就回去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