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白眉老和尚。
那穿草履的將軍不怒自威,殺氣重重地吩咐膀臂:“幼平,你帶一隊人在此維持秩序,公覆且隨予去前方察看,若是賊子來犯,莫擒,定要他授首于此!” “末將尊令!”有兩人異口同聲,鏗鏘應道。 李白心神一慨,詢問著看向小玉。“這將領?......” 小玉不露痕跡地挺直小身板,自豪地說:“那是蕩寇程將軍。他是一個剛正不阿卻又對人特別好特別好的將軍。” 李白上弦月似的眼睛看向西方,目光深邃。 那麻衣劍客李渝唯救下女子后就徑朝著禍根源頭而去。一人,一劍。 “他到是頗有些俠士之風。”李白瞟了眼帶隊漸離的程將軍,輕輕嘆了口氣。 小丫鬟看向他,烏溜溜的大眼里全是迷惑,傻乎乎地問:“阿菊公子,可是有什么顧慮嗎?” 李白聽言,微屈著膝,輕佻浮浪似的刮了下小丫鬟的鼻子,“本公子的顧慮便是你呀!”李白笑了,笑得極其開心。有道是,桃花不覺此真意,使余舒歡顏。 “阿菊公子是在拿小玉尋開心嗎?”小丫鬟癟嘴,一本正經地說。 “怎會!”李白噙著笑,一手蓋住小玉的腦袋,“本公子——”他故意拉長了個音,“不喜欺人。”如是說道。 還未等小玉答話,李白又說:“小丫頭,你先回府里,替本公子把劍尋來。” 小玉側身一福,返程告退。公子語氣沉重,應是不想讓她再跟了。 論察言觀色在深閨后院的重要性,小玉估摸著她都可以出一屜冊子啦! 眼下,公子儼乎愀然,前方險惡未卜,她還是快快回去搬救兵為策。 小玉暗暗想到,于是拜別公子,褰起衣裳小碎步般的隨著人流跑開了。 李白收回眼來,山雨欲來風滿樓,機鋒合沓,蒼茫云海間,宿鳥無聲,髣髴泣淚傷恨化作黑霧愁飚。耳際溫潤,似有鬼魅附他畔邊輕語,“小郎怯乎?” 他袖撫身端,儋朗一笑:“天下之大可有予太白畏也?” 那鬼魅繞他一圈,上下打量,訝然道:“小郎...爾竟記起自己的?可是......” “托那道士之福,茅塞頓開、豁然開朗!長公可愿,隨吾走趟天涯?”李白謙笑,先是手指東方,再目視北方。“有些東西是屬于我的,有些人亦是如此耳,我李白不愚,更不是那吃虧的主兒。我要去奪回來!心愛的東西,視若珍寶,怎可頓首俯身對他人稱臣!” “于是乎,展望未來,還是東行啟明,西去長庚吧!”李白翻搖鯉袖,豁達一笑。 “小郎變已。”鬼魅感喟。語調中甚難掩欣喜,夸贊之意躍然。 “公不亦如此乎?”李白真摯地看向那團如淵黑如煙深的靄障。 “老朽垂垂,齒危眉雪。本是殞身的不歸客,借青燈托生,殘魂浮游,醫不自醫,佛不渡我,奈何去爭!天涯太遠,老態龍鐘、行將就木,是去不成了。此遭事了,便隨風抔土散去吧。”話了,真容顯現。善目圓潤,臉生慈良,一燈藜仗,一身褐黃的禪衣,一位白眉無發的和藹老人。老人眼角的皺紋,百年苦易滿,一疊接一疊,就像那佛相上的翠螺髻。 李白話在嘴角,聲之未出。 只瞧老人擺擺手,“燈油積盤,碳灰嫌影瘦。何不剪心以息?”又言笑自如道:“水遠山長處處同,老貨我看過的靈山,飲過的峽水,太多,太多。多到我這雙老眼啊已覺不新鮮了。” “唔。我倒是頗有些自己的見解,我覺得呀,這不新鮮的,看膩了的,換個心情換個角度去看去賞總能有所收獲,淥醅飲過總會想嘛。”李白學那夫子搖晃著腦袋,頭頭是道的回。 “難不成就只喝一輪酒啦?”他又笑音擠兌老人道。 “仁者見仁罷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哈哈,就是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新鮮事情山岳風景囫圇的一肚子吞下去,吞個飽兒。”老人邁動腳,藜仗提沉。點地間,月與人相隨,好似星光萬千齊簌墜入海洋。 李白跟上,笑嘻嘻地消遣老人道:“那有啥,肚子飽了多跑兩圈,多走些路就消化了。嘿嘿,消化完,再吃唄。” “再說,山老有云遮,湖淺新雨歸。嘿嘿,老丈你這不是有吾嗎?”老人周身繞著一圈光紗虛幌似的帷幕,非俗子能視也。李白進入其中,擠扭著老人的肩。 白眉老人被李白逗樂了,笑得合不攏嘴,“你呀,小郎的一雙嘴跟抹了蜜似,不去對姑娘家家訴說軟語倒是可惜了哈哈。你呀你...” “長寧寺,達摩住持?!老和尚你不是早就死了嗎?死在那場風波中......” 有人破壞氣氛,搶白驚咦。只是聲音清脆不似男兒郎。 “來者不善。”李白道。 “善者不來。”老白眉悠悠著回,笑容還掛在嘴角未有變幻,只是心頭沉重。 知他身份者,惟白與己。只怕來者名頭不小。 怎么過個節,這么多腌臜事情煩惱貨色。李白咂舌。 “聽叮”有瓦片似針芒踢飛而來。 穿窬上梁的貨色? 李白側身躲過,面露不齒。那人躲屋檐之上,藏首匿足。李白故意激道:“閣下如此謹微慎行,怕白某吃了你不成?” 白眉老人摁下李白攥揚的拳,示意他靜觀稍安。 “怕呀!怎么不怕?”那人俏朗朗地回。“小生我可是個膽小如鼠的性子呢!” 老人不語,李白也不好駁回接茬。 似乏陳無趣,又或覺得沒意思失了雅致。方見,其端坐檐邊,笑搖檀香小扇。不見喉結,卻鳳作凰。戴著折巾幞頭,穿了身素色襕衫,施然一副書生模樣。只是姿勢略有不雅,翹著個二郎腿,酒窩旁溜著縷軟發,好似夢中仙子,風情萬種。 李白刮鼻,若是女子,那便不好施拳動手了。不過這女子細想來著實傲氣得很吶,話里話外隱然夾帶一股刺人玫瑰的潛潤花香。 他左思右想、盤算打量,竟未想起這女子是何許人也。從白眉老人投來的眼神中,其卻也是不知。 雙方皆按兵不動。白眉老人還好,可李白狂放是按捺不住性子的,可他又怕打草驚蛇說錯了嘴,于是在腦中細細酌詞,直到老人沖他點點頭。這才欣然開口:“姑娘” 話甫出聲,那女子便不給機會讓其再說了,掠下檐來。 “喲,小公子這皮囊好生白凈,凈是煮熟剝了殼的雞蛋嫩的出水兒,跟那些個秦樓楚館勾欄瓦舍的嬌娥行首到是有得一拼了。” 打扮的古怪,言語行止也更生放肆。她一把掐住李白的臉,隔近了,酸溜溜地說。 然后硬生生塞給李白一個翡木盒子,便頓然消失不見了蹤影。 李白雙眼一瞪,不敢確信。而白眉老人這時笑呵呵地大煞風景在一旁上下打趣道:“人姑娘給小郎你的東西,小郎不打開來瞧瞧嗎?” 那盒子出奇地凍人,一冽寒意透心讓李白打了個激靈。 于是便打開來看,霎時李白怒驅寒意,大罵道:“是她!” 白眉老人湊過來瞧了瞧,嘖嘖驚嘆:“寒千玉玲瓏?!好東西,好東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