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化蛟
朝諦生怕時遷不信,話音剛落,便馬步一扎,雙手起勢。 他閉著眼睛,眉頭緊緊虬扎在一起,整張小臉嚴肅而凝重。 時遷屏住呼吸,翹首以盼。 一分鐘過去,什么都沒有發生。 天還是藍的,草還是綠的,偶爾從窗戶外傳來一兩聲鳥叫聲。 時遷抱著被子,揉了揉眼睛。 兩分鐘過去后,依然什么都沒有發生。 時遷看朝諦憋得通紅的臉,兩條小蟲般打架的眉頭,想勸他別勉強,又怕出聲會打擾到他。 三分鐘過去了,房間里依然安靜祥和。 時遷從床上走下來,雙手背在身后,繞著朝諦轉了一圈,想笑又不敢笑。 她清了清嗓子,柔聲細語安慰道:“沒關系的,我相信你可以化蛟,只不過可能時候還未到,你……你不用太勉強。” 時遷靠過來間,朝諦只感覺渾身充沛的靈力有了一個爆發口,他大呼一聲:“離我遠點!” 時遷嚇了一跳,也不敢再出聲,急忙往旁邊跳開,等再往朝諦那邊看過去時,朝諦已經開始有了變化——人類的面孔上,慢慢浮現出非人的特征,腦袋在人類與蛟龍的模樣間飛快來回轉換。 時遷還來不及感慨,整個屋子開始劇烈搖晃起來,窗戶玻璃開裂,白熾燈一閃一閃,“滋啦滋啦”得燈泡似要炸開,桌子上擺設的花瓶“啪”得一聲摔碎在地上。 天啦,怎么都地震了?! “朝諦!停下!停下!!!”時遷大喊著,聲音急切,她悔得腸子都快青了,要知道朝諦化蛟的動靜這么大,早知道就不瞎逗他了。 與此同時,病房外面也有不小的動靜,尖叫聲,驚呼聲,還有各種東西撞倒破裂,以及急促的腳步聲。 病房里,青光乍現,出現在時遷面前的,是一條全長一米六左右,模樣似龍,頸項處嵌著白色花紋,背上則是大片的水藍色條紋的蛟龍。 化蛟成功,朝諦興奮極了,也不介意地面的干燥,扭著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露出赭色的胸膛,身體兩肢像錦鍛一樣有五彩的色澤。 他四肢在空中虛爪一把,又慢悠悠地翻了個身,搖著帶有堅硬rou刺的蛇尾巴,腦袋來回巡視著屋子,想要找時遷好好炫耀一番。 等看到縮在墻角,抱著腦袋瞪著眼睛看自己的時遷,他飛過去,鼻子對她噴了一口氣,嘴巴一張:“膽小鬼,你這就嚇到了啊!” 時遷也不與他計較,忙道:“你厲害,你牛逼,你能不能讓地震給停下來?!” 朝諦化蛟過后,地震依舊未停,一波一波,且有更加劇烈的傾向。 “額……這個……”朝諦有些心虛,“我也不知道動靜會搞得這么大……” “能停下嗎,能停下嗎?!”時遷快哭了,她只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但求不要讓事情變得更糟,“拜托你了,讓地震停下吧!會死人的,會死很多人的!!!” 朝諦看著灰頭土臉滿臉凝重的時遷,終于意識到事情好像有點糟糕,他手足無措道:“那……那我試試?” 說著,朝諦嘗試著調動身體里的法力,而整個靈海空空蕩蕩。 化蛟已經耗盡他所有的靈力。 對上時遷希冀的眼神,朝諦粗重地噴了次鼻息,醞釀著,再嘗試過幾次,誰想非但沒能成功,反而好不容易化成的蛟型也維持不住,“啪嘰”一聲,掉到了地上,又恢復成小孩子模樣。 時遷:“……” 完了。 壞事了。 “現在,要怎么辦?”朝諦趴在地板上,仰頭問時遷。 時遷不太想理他,腦袋扭向另一邊。 剎那間,墻角旁邊的柜子搖搖晃晃地,眼看著就要往朝諦身上砸過去。 下意識地,時遷就沖過去用背抵住鐵柜子,不讓它砸下來。 突然壓到身上的重量讓時遷吸了口氣,她厲聲沖朝諦喊:“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起來!躲那邊去!” 朝諦愣了半秒鐘,艱難地挪動身子往墻角爬過去。 四肢并用,歪歪扭扭的,倒像是還不會走路的孩童。 人一走開,時遷用盡全身力氣,將柜子往另一個方向一推,在柜子落地前,矯捷躲開,然后飛快往之前蹲的地方繼續躲著。 朝諦見她安然無事,微微松了口氣,嘴巴上卻嘀咕了一句:“你干嘛又多管閑事啊……我又不是你們人類,才,才不會被砸到呢。” 時遷憂心忡忡于地震造成的后果,一點也不想理旁邊這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謝,謝你啊。”朝諦瞅了瞅時遷的臉色,終于還是選擇開口道謝,剛剛要不是她及時幫他擋了那么一下,他肯定要被那個柜子給砸吐血。 如果是他化蛟前的狀態,他確實不會被砸到,但現在的自己,正好處于最虛弱的狀態,不要說躲開柜子了,就是連隱藏自己身形都辦不到。 他一條注定要成為偉大應龍的存在,如今卻憋屈的只能在地上爬。 真的太憋屈了! 郁悶地忍不住在墻角畫圈圈的朝諦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化蛟給人界帶來的這場災難有多嚴重。 時遷沉默地在心中數著數。 大約一刻鐘后,震感慢慢減弱,趨于平復。 與此同時,醫院大樓里,不少人乘機從各個房間的床底下,角落里爬起來,向著醫院大門跑去。 醫院前空曠的停車場里站滿了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死里逃生的后怕與慶幸,還有與家人聯系不上的焦急與擔憂。 “我們,也出去不?”朝諦問時遷。 時遷扶著墻站起來,她的腿有些發軟。 “我扶你吧?”朝諦問,雖然他渾身也沒什么力氣,但怎么說他也是個雄性。 “不用,你自己小心點。”時遷謝絕了朝諦的攙扶,臉上懨懨地,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發現自己實在是笑不出來,只提醒道,“注意腳下和四周的東西,別被砸到了。” “哦……”朝諦小心翼翼地跟在時遷身后。 就在兩個人好不容易移動到門口,時遷擰動門把手,門紋絲不動。 朝諦問:“開門啊?” 時遷手上用了點力氣,依然打不開。 “打不開嗎?”朝諦好像看出了點什么,手也按上門把,用力一擰—— 門把手斷了。 朝諦:“……” 時遷:“……” 就在時遷與朝諦兩眼相對無語凝噎之時,門外突然傳來猛烈的敲門聲。 “時遷,時遷,你在里面嗎?!” “時遷,時遷,在的話喊一聲!” “時遷,時遷,你能聽到mama說話嗎?!” 張雅嵐跑過來的時候拐了腳,高跟鞋的鞋跟都被她給掰斷,她轉動了幾下外面的門把手,門不知怎地被鎖死了,根本打不開門,往常干凈利落的裝扮早就因為逆著人群往里走而被擠得亂七八糟,挽好的發髻散了下來,臉上沾了不少灰塵。 她用力地拍打著門,往四周找著能用得上的東西想要開門。 母親會來找她,時遷……想都不敢想。 她呆滯了幾秒,扯了扯朝諦的胳膊,問:“你聽到外面有人在喊我嗎?我不是出現幻聽了吧?” 朝諦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說:“外面的不是你母親嗎?她一直在叫你名字呢。” 傻了片刻的時遷倏忽間回過神來,大聲呼應著門外人。 “mama,是我,我在里面,我在里面!!!” 確定里面的人還活著,張雅嵐微微放了點心,但門打不開一直是個問題。 “時遷,你別怕,mama很快就會讓你出來。”張雅嵐口上這么說,心里也沒底,周圍都沒有能用的東西。 時遷也在想方設法的開門,但門是鐵制的,格外牢實。 半個小時過去后,鐵門除了有些變形,仍舊嚴絲合縫,沒有一點能打開的痕跡。 地震雖然沒有再震,但整棟醫院搖搖欲墜,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就在張雅嵐站的地方,一塊破裂露出鋼筋的天花板懸掛在她腦袋上面,要掉不掉的模樣。 房間內的時遷雖然不知道外面到底什么模樣,卻也知道情況不是很妙,她扒著門縫,大聲對門外的母親說:“mama,你快走吧,我沒事的,我可以等救援隊過來,你先離開吧,這里太危險了。” 此外,她總覺得有朝諦在,她也沒有那么害怕,只要朝闕一到,他們三個很容易就出去了,相較而言,門外的母親反而更危險。 “我怎么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自己離開!”張雅嵐指甲縫里都是血,臉上表情冷得可怕,眼睛里面確是顯而易見的慌張。 “那……mama,你以前為什么……”時遷用手背抹掉了眼角掉出來的水珠子,又哭又笑道,“mama,你不是不喜歡我嗎,你干嘛這個時候來找我啊,我都打算一輩子不理你的……” 朝諦默默地蹲在一邊,瞅了時遷好幾眼,若有所思。 張雅嵐撬門的動作微頓,咬著牙根,忍著發顫的聲音,說:“以前是mama不對,我帶你出去后,我再跟你解釋。” 而就在母女倆說話間,門縫終于有了點動靜。 時遷見狀,立刻去幫忙。 就在門打開,露出一點門縫時,整棟大樓突然又劇烈地晃動起來,時遷看到張雅嵐頭頂上,那塊帶著鋼筋的天花板,正好砸下來。 “mama!!!走啊!!!”時遷大聲尖叫,喉嚨撕裂感襲來。 眼看著一場悲劇就要在時遷眼前出現時,整個時空乍然定格。 一襲白衣的男子揮了揮手中怪異的白毛羽扇,離張雅嵐腦袋僅有一厘距離的東西,頓時碎成粉末。 “白澤大人!”朝諦驚喜地喊出來人的名字。 “噢,好險好險。”白澤笑瞇瞇地看著用力抱緊自己母親的時遷,又把目光轉向朝諦身上,“小虬虬,你這次可是闖了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