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第一個禮拜一
可能是換衣服那會兒撥的電話,兩人走到院子門口的哨崗邊上接她的車就來了。她由著何擎扶住坐了進去,卻沒想到何擎緊接著也坐了進來。 素予下意識地目視前方盯著駕駛座的司機,還是上次那個叫的小兵。她心里心靜了不少,悄聲問何擎:“那個,我真的用得上嗎?” “你有那膽子嗎,”何擎嗤笑一聲,“你擺個姿勢嚇唬嚇唬人還是綽綽有余的,真開槍了倒還難收場了。” 她輕微地皺了皺眉,“我還是覺得孟山不是那樣的人,你過度揣度了。” 她心道你們當兵的怎么就喜歡動輒上槍子兒,不能坐下來好好談么。不過她懶得再辯論下去,給他個面子,包裹是揣住了,沒有再還給他。 何擎也懶得跟她解釋些男人心思,翹起腿來懟了下她的小腿,“別搭理周孟山,離他越遠越好。他今天能因為口無遮攔進去,明天就能變成正兒八經的政治犯把牢底坐穿。”潛臺詞再明白不過,他就差直接把“趕緊離婚”說出來。 素予知道這事的嚴重性,雖然婆婆還有周家其他親戚都覺得周孟山這一關委實委屈了,但是她心里清楚這個時期政論本就敏感,借著留洋文人的保護膜去試探底線總會有翻車的一天的。 等孟山出來了,明里暗里還是提醒他一下吧。 轎車很有眼力的停在周府前兩個街道將她放下去。 素予進了會客大廳,原本在屋里走來走去的周老太太見是她回來了,驚喜地牽著媳婦兒左右看檢查身上是否有傷,見她完好無缺,才長舒了一口氣。 “聽說今天早上復興中路那段路爆炸了,好像是政黨糾紛引致的,整條街都被弄得烏煙瘴氣,”老太太抓著素予的手沉聲說,“我心下著急便讓傅順去找,花店老板說你早就走了。” “可能我前腳剛走后腳就出事了吧。在路上碰見個許久沒有碰面的故友,便找了個地方敘敘舊。是我不好,本該打個電話回來說一聲。”素予連忙寬慰道。 她對撒謊這種事還做不到得心應手,說起瞎話來心撲通撲通的,眼角還微微有點紅。 還好周老太太沒想那么多,比起媳婦兒她現在更掛記另一件事,“你最近不要出門了,不太平。明兒就有孟山的消息了,我多問了幾號人,都說上《申報》了就好商量,不肖一個禮拜就能放人。” 素予笑瞇瞇地順著說:“那太好了。” 原本她也摸不清這些政治家做的決定,想著平時下決策時那些流程都是極繁復的,以為又要叫周府上下挨個十天半個月,此時見老太太如此有把握,心里也有些許寬慰,覺得這事兒總算是圓滿地辦妥了。 因著懷里揣著個比巴掌還要大的冰冷東西,要不是大衣有一圈厚厚的毛領,肯定要叫人看出了端倪。 即便如此素予還是不敢放松,身體繃得老直,不自在的捂著胸口,見過老太太連忙回了房間,將裹在胸前的硬包裹掏出來,哆哆嗦嗦地塞進行李箱專門放內衣的小隔層里,這才安心了點。 這次明明沒有做到那一步,她卻覺得小腹脹痛渾身沒力氣,雙腿都站不直,當天夜里依然沒有好轉,想是也有被雨淋過的原因。 第二天一清早她還神志恍惚,就被樓下的動靜弄醒了,隱約聽見一樓客廳傳來老太太的笑聲。她心里便有了數,拾掇了一下自己趕緊下了樓。 果然是好消息,《申報》上寫著:周將之子周孟山經審查認為無其他過激言行,予以批評警告,并將于本月九號釋放。 即是說,不過幾天就能將周孟山接回來了。 她心里的石頭完全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