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老太太面上沉著,仿佛一切盡在她掌握之中,其實心情已經好得不得了,她轉瞬間就想起了前兩天還在各種組麻將局和小宴會、給她打電話遞請柬等著看笑話的的那幾個八婆女人,心情更是好到頂了,對媳婦兒說,“明天跟我去仲芳家辦的宴會吧,三番五次差人來請我了,面子還是要給的?!?/br> 媳婦兒應了,接過下人遞過來的茶水給她滿上。 老太婆盤著核桃品著從河南運來的信陽毛尖,快哉。 她嘴里說的那個孫仲芳,丈夫馮茂才現于陸??哲姄雾斨匾奈穆殹K仁欠钕档紫乱粋€旅長,既是新派又是張作霖的心腹,后來站對了人,隨他兒子平叛立了大功,不但沒死還討了個威風的職位來。他野心不大,目光長遠維穩為主,所以這十年無論軍政關系如何變遷他都穩如泰山。 照理說周老爺子赫赫戰功,能壓得馮家直不起腰。但是自從兩年前戰損以后日日臥床不起,早就煞光了威風,加之生了個恃才放曠把自己恃進去的兒子,忽喇喇似大廈傾。這孫仲芳本就尖酸,勢必要嘲諷奚落幾番才能舒服。 周老太太神清氣爽,給媳婦兒挑了條鑲鉆項鏈配著,坐著車就趕去了馮家。 這日辦宴的由頭是馮家第五個孫兒滿月。兒媳那邊好些個姐妹都到齊了,大多都是當過大學生的,長得漂亮不說看上去就一肚子墨水。 孫仲芳見了周家婆媳倆,這才覺得想見的人終于到場,她端著高腳杯一路穿過人群走到周老太太跟前來,邊走邊抬高聲兒道:“惜朝,可把你盼來了!大半個月不見了吧,讓我好想。”她關切地打量對方。 “孟山的事,可有眉目了嗎?” 老婆子笑容滿臉地將素予拉到跟前,“多虧了我家素予,這事兒已經解決了。” 說話間幾家相熟的太太都聚過來了。 “周太,你家媳婦兒好神通啊,聽我先生說孟山的事請不到頂上的人可辦不成?!?/br> “可不是嗎,我聽人說親眼看見周家媳婦兒進了軍統啊?!?/br> 聽到那個詞,扎堆的長舌太太都不約而同地噤聲了,過了會兒才又大膽地問起素予各種各樣里面的事,又問她和大人物是什么好交情。 “哎,聽黃太說...里頭有一對特務違反禁令,偷偷在防空洞茍且,女特務懷了孩子,被發現后兩個人直接被拉出去...斃了!”也就說到“特務”的時候記得低下聲量,不該說的話一句沒少說。 “你可少說兩句!這種野故事,虧你敢討論?!?/br> 素予抓著挎包,不知如何回復。 周老太太把閑言都聽進耳朵,完了才從容地說:“那人不過是小時候家貧,受過我媳婦兒家的蔭蔽。聽說他爹是個洋人,早就跑了,老娘又病死了,能上軍校也是托福,當然對我媳婦兒感激涕零的,這點兒小忙算得了什么。” 主婦們聽完,對不能說名字的大人物更加感興趣了,恨不得能撬開素予的嘴,從頭至尾細枝末節都了解清楚。 仿佛已經知道那一派威嚴景象之下,里面有藏不住的風流韻事。 素予咬著唇,含含糊糊顧左右而言他,好不容易把人打發了。她陪老太太四處溜達跟老熟人敘舊寒暄,一遍遍地被重復問著同樣的問題。 過了一個鐘頭,終于得閑去了趟盥洗室洗面,擦干了手剛走出門廳,就跟人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