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去哪里，一定要跟緊姥姥，絕對不準單獨行動，要是讓我聽到你不聽大人的話，自己亂跑，我就讓姥姥立刻把你遣送回國。”

    漪漪擺弄著自己的玩具，“嗯嗯，我記住了。”

    “雖然是去度假的，但玩也要適度，九點之前必須睡覺，吃東西也要有節制，冷飲一天最多吃一個，甜食六點以后就不準吃了，還……算了，這些跟你說你也聽不懂，到時候我告訴小趙，讓他盯著你。”

    好不容易把所有東西都裝進去，韓飛絮試著拎了拎，還行，也就五六斤沉，讓她拉著沒問題。她把行李箱放下，蹲在地上，問漪漪，“聽說姥爺也要跟你們一起去，之前不是說不去嗎？怎么突然又變卦了。”

    漪漪抬起頭，眨了眨茶灰色的眼睛，“姥爺跟姥姥說，待在家里太公總說他，嫌棄他這嫌棄他那，再待下去，他都想跳樓了。mama，跳樓什么意思？”

    “……”

    韓飛絮沉默一瞬，溫柔的笑了笑，“就是玩游戲，你不是喜歡玩那個叫小兔子跳跳跳的游戲嗎？姥爺也喜歡玩。”

    漪漪恍然的點了點頭，“那我要把游戲機也帶過去，到時候跟姥爺一起玩。”

    韓飛絮看著漪漪蹦起來，跑到一邊的柜子邊，先搬來一個小的踩腳凳，然后站上去，才拿到了游戲機。韓飛絮默然，漪漪太小了，大家都覺得她不記事，所以說什么都不避諱她，誰知道這個小人精什么都記住了，而且一記就是好長時間，兩個月前韓飛絮說過什么，她自己都忘了，漪漪卻記得特別清楚。

    誒，等等。

    那是不是說，那天她和葉明心的對話，她也記得？

    漪漪跟她說過，失憶的前兩天，葉明心和她有過一場談判，就是在那天，葉明心終于松口愿意跟她離婚了，韓飛絮一直不明白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而她們兩個離婚的理由又是什么，如果問漪漪，說不定她就能知道前因后果了。

    她醒來的那天是五月十號，談判的時間是五月八號，韓飛絮跟做賊一樣走到漪漪身邊，她彎下身子，半跪在柜子旁，一只手搭著抽屜的把手，“漪漪，五月八號是哪一天，你還記得嗎？”

    漪漪轉過頭，自然的看著她，“當然記得，mama，你不記得了嗎？”

    “我也記得，”韓飛絮干笑了兩聲，不知道為什么，套自己閨女的話，她總有一種緊張的感覺，好像馬上就能被她的天真雙眼識破一樣，“mama就是考考你，看你記憶力有沒有進步。”

    大人總會弄出一堆莫名其妙且十分弱智的問題考校小孩，比如，你多大啦，你爸爸mama叫什么，你姓什么，等等，漪漪自然也免不了被這么一通問，她習以為常的扭過頭去，“mama，你這個問題太無聊了，我當然知道五月八號是哪一天，那天是媽咪的生日啊。”

    韓飛絮怔住，“生日，她的生日不是四月二十七么？”

    “mama，你連這個都不記得啦，”她放下鼓搗了半天的游戲機，又從柜子里拿下一本小臺歷，把Q版臺歷翻到五月份，8號那天被畫了一個小紅花，“看，這還是你給我畫上的呢，媽咪和我們一樣，過中國人的生日，不過地球人的生日。”

    她是想說，葉明心過生日按陰歷，不按陽歷。可漪漪哪懂什么叫陰歷什么叫陽歷，她只記得韓飛絮跟她解釋過，每年生日日期不一樣，是因為她們看的是中國人自己的時歷，而美國的小朋友們看的是地球人通用的時歷，于是他們的生日日期都一樣。

    良久都沒聽到mama的回應，漪漪抬起頭，發現mama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很難接受她剛說的話一樣。

    “mama，你怎么了？”

    漪漪的呼喚把韓飛絮從一團亂麻的思緒里叫回來，韓飛絮輕輕眨了下眼睛，她把漪漪抱起來，放到床上，自己則跪在床邊，仰起頭，懇切的看著漪漪，“乖寶貝，那天我和媽咪說過的話，你再跟我說一遍好不好？”

    大人的每個情緒都能影響到孩子，看到韓飛絮那么認真，漪漪垂下眼睛，努力回憶那天的情景，可是兩個月過去了，就是記憶力再出色，她也不可能把每句對話都記下來。

    “我……我記不清了。”越急，漪漪越想不起來。

    韓飛絮也知道不能逼她，她柔和了聲音，“沒關系，不用全部都想起來，慢慢來，能想起什么，就告訴mama什么。”

    漪漪向上看了看，茶灰色的眼睛往右瞟了半天，終于想起來一些，“你跟媽咪說，你已經不需要施舍了，你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分到羊是很正常的。”

    分到羊？？？

    韓飛絮默了默，“你說的是不是分道揚鑣？”

    “好像是吧，”漪漪拽了拽自己的頭發，“你還說，時間變淡了，最要命的東西已經沒了，媽咪可以過上種五朵菊花的日子，為什么不去樂樂呢。”

    …………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韓飛絮半張著嘴，這幾句話太抽象了，她實在是沒法翻譯，五朵菊花是什么鬼，這里有人喜歡種菊花？？

    韓飛絮艱難的閉上嘴，默了默，她又問道：“還有嗎，媽咪說什么了？”

    “媽咪說，她喜歡吃魚籽醬。”

    韓飛絮崩潰的低下頭，漪漪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噢噢，還有！”

    韓飛絮趕緊抬頭，攔住她的話，“漪漪啊，你能先想一想，確定這句話是人話再說嗎？”

    “……我說的都是人話呀，”漪漪聲音低了一些，“媽咪還說，你要走，她就放你走，但我要留下。”

    說了那么半天，終于有一句合乎邏輯的，結果還是韓飛絮一早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