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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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造型一出來,陳陽笑傻了:“別說,還真就是這樣的,再打個領結,更像了。” 簡臨找他是來拿吃的填肚子的,不是來讓他欣賞點評造型的。 陳陽把剝好了放在保鮮袋里的砂糖桔遞給他:“多吃點,努力工作,等你晉升領班了,我來捧你的場。” 簡臨吃著桔子:“你能點幾瓶酒?” 陳陽一愣:“哎呦?你竟然懂啊?” 簡臨幾口吃完,袋子遞回去:“醒醒吧,這家酒吧包廂最低消費八千三,最便宜的酒一瓶三百六,一杯普通雞尾九十八,你連吧臺都消費不起。這個場你捧不起。” 陳陽:“……” 感受到了來自金錢的傷害,以及面前這位主演的惡意。 陳陽:“我消費不起怎么了?你也就是個服務員。”努力給自己爭面子:“我消費不起,我男神消費得起!” 正說著,方駱北從外面的大廳走進來,一露面便是三個全新的造型亮點: 帶暗紋的白襯衫打底,外面套一件灰色毛衣,鼻梁上架著副金屬框眼鏡。 他沒往里走,在擺著一堆設備的地方,站著聽羅洪說什么,間或抬手,拇指中指打開,指尖在鏡框下輕輕一托。 從簡臨和陳陽的角度看去,剛好能看到方駱北打開的整只手的手背:手型寬大,手指長,骨節分明。 用陳陽的話:我男神光一只手就能做荷爾蒙典范! 這典范落在簡臨眼里,卻和他腦海里另一副畫面重疊到了一起—— 握著棕色木制傘柄的手。 “駱老師,請教一下,你會記得住這只手?能一眼認出來?” “不能。” 簡臨:我能。 “……” 簡臨轉開目光:我只是眼力太好。 沒多久,王導叫去講戲。 一見穿著酒吧服務員制服的簡臨,再看看暗紋襯衫、灰色毛衣的方駱北,王導上來就是一句:“看到了吧,貧窮和富有,社會地位的差距,財富的巨大鴻溝。” 王導:“窮小子和有錢人。” 方駱北:“有錢人等會兒就是一臉酒。” 王導:“別擔心,爭取兩條過,還能省點酒。” 簡臨聽出來了,王導和方駱北很熟。 他下意識看過去,離得近,能看到金屬框眼鏡后的鼻托壓在挺直的山根兩側,或許是下意識的動作,方駱北又抬手托了托眼鏡,掌心向內、手背向外。 轉瞬看了這么一眼,簡臨收回目光。 王導開始講戲了,方駱北托完眼鏡,視線在簡臨臉上掃過。 王導剛好看到,問他:“怎么了?” 方駱北:“你繼續。” 王導講戲:“這一整場,劇情是連貫的,被潑酒、撞見躲在墻后、走過來、走出來、擦肩,還有最后的看到傷口。” 王導:“怎么演,問題不大,等會兒走戲,我們可以把這段劇情連貫地走一遍。” 王導:“我主要是想給你們分析一下,羅譽看到林曦傷口的這個細節。” 簡臨神情專注。 王導:“人,對于單獨的部分,是會有更深刻的印象的,比如傷口,或者眼睛、脖子、嘴唇或者手之類的。” 王導:“如果遇到一個人,每次都是他的某個部位,或者說是特殊的印記,就很容易產生感官上的刺激。” 王導:“而羅譽對林曦的特別關注,或者說,林曦在無形中給羅譽的感官上的刺激,就是從傷口開始的。” 王導:“延續往后,就會變成對這個人的關注。” 王導:“明白了嗎?這個傷口,獨特的印記,或者說是某個部分,遠比一個完整的東西,直接的東西,更能帶來感官上的刺激。” 王導:“你們先消化這部分,理解了,后面的劇情和感情戲的轉變,就更容易領悟了。” 簡臨已經理解了王導的這些分析,很快意識到,他能認出方駱北的手,真的只是眼力好,并不是某種單獨部位引發的刺激。 他的確在初五雨夜那天特別留意到方駱北握著傘柄的手,但很快他就見到了傘下的方駱北本人,并沒有像羅譽兩次偶遇林曦看到他的傷口一樣,重復刺激似的再見一次那只手。 他只是眼力好,記憶好,所以記住了。 這么一想,簡臨又覺得自己想太多。 大概是被羅洪、王導之前的分析給帶進去了,為什么要用羅譽林曦的劇情和現實比照? 簡臨:不想了,專心拍戲。 這之后,王導去看另外一組的情況,羅洪負責這場的拍攝。 簡臨端著酒盤,羅洪教他:“這個高度,低一點,對,你不可能盤子托這么高走路,不方便,對吧。” 羅洪:“等你撞見羅譽被潑酒了,從走廊拐彎處退回墻后,改成兩只手端著盤子,就要在這個高度。” 方駱北站在不遠處。 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簡臨端著盤子的右手。 而這只手,轉場坐在電瓶車上的時候,手的主人還特意伸過來,給他看著,問他:能一眼認出來? 再早一點,是酒店超市貨架前,他把包著一塊錢硬幣的紅包遞過去,那只手伸過來,接住。 再往前,雨夜小巷,那只手握著根棍子,手背繃緊,骨節刀刃似的,鋒利地迎著雨水。 再往前,春節,16棟大門,門后伸進來一只手,拎著只黃色外送袋。 再往前,幾個月前—— 雨天,巷角的咖啡店,身后一聲淺淺的“不好意思,借過”,側身,那只手抓住金屬門把,輕輕一推。 “能一眼認出來?” “某個部分,遠比完整,更能帶來感官上的刺激。” 方駱北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在作話提醒一下:04章,簡臨試鏡,雨巷里的咖啡店 第23章 【林曦捧著托盤倚墻等著。 他有經驗, 猜測這可能又是一場在酒精刺激下產生的沖突。 他以為那一杯酒潑下去之后會有爭吵,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要靠近為妙。 然而等了一會兒, 什么動靜都沒有,悄無聲息的, 好像走廊盡頭那兩個人都已經離開了。 林曦站著, 又等了一會兒。 他想差不多了,應該已經走了, 便捧好托盤走出來。 剛從墻后轉身走上長廊, 迎面過來一個男人。 男人的灰色毛衣上有潑灑的大片暗色酒漬, 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被摘了下來,他邊走邊擦下巴,悄無聲息, 同樣靜默的,還有那張不久前剛被紅酒潑過的面孔。 林曦端著盤子,斂目垂眸地往前走, 男人似乎看了他一眼,也或許沒有。 走廊里隱約回蕩著吵雜的樂聲人聲, 端著酒盤的侍者與擦著酒漬的客人擦肩而過。 離得最近的短短一瞬, 林曦感受到男人投射過來的目光,很淡的一眼, 很快的收回。 走過去,林曦停在一個包廂門口,男人拐彎,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咔!” 拍攝現場的氣氛從安靜中抽離, 道具組跑進場接過簡臨手里的托盤紅酒,嘴里客套著“辛苦了”, 簡臨也回他“辛苦了”。 監控器后面,羅洪在看剛剛拍的那一個連貫鏡頭:簡臨的狀態極好,a之前和a之后明明都是這身侍者裝扮,可只要在鏡頭里,他就是林曦。 在羅洪他們看來,林曦明顯和簡臨本人不同,這個角色沒有那么沉靜,性格展露更多,他在酒吧的沉默,更多的是工作場合需要,工作之外,他就是個正常又普通的十八歲男生: 會和母親鬧矛盾生氣,和meimei打鬧,和朋友開玩笑聊天,路過籃球場會手癢地玩兒一會兒,也打游戲、偷上網吧,會迷茫是否還要繼續上學,想去上,偷看書,可想到家里的負擔,又明白自己不可能再重新擁有校園生活了。 簡臨不同,他安靜、性格穩,在劇組話很少,不拍戲不走戲沒他什么事的時候,幾乎能做到隱形不存在,一叫他,立刻出現。 轉場到酒吧這里后,羅洪特意留神了一下,發現簡臨其實哪兒都沒去,就在角落里呆著,始終和助理呆在一起,喝喝水、吃點東西,偶爾再和助理說兩句話斗兩句嘴,明明是主演,卻從來不會問什么時候拍,更不會催,等待的時間再長他都能接受,沉穩平靜又放松的樣子,仿佛等到天荒地老也沒問題。 羅洪都覺得奇了,難道是做過群演的關系? 可他又不是沒見過別的群演,到處走、到處溜達、打牌聊天吹牛才是正常的吧? 羅洪再一次想起秦王宮那個帶著群孩子玩兒老鷹捉小雞的小臨哥—— 唉,孩子大了,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啊。 羅洪在心里發出一聲類似老父親望兒的嘆息。 這聲嘆息有點長,一不小心從心里嘆到了嘴邊。 站在一旁的方駱北以為他在嘆拍的這條內容,問:“不滿意?” 羅洪:“不是不是,我不是嘆這個。”也沒什么不好說出來的,接著道:“我是嘆簡臨。” 方駱北看著監控器,屏幕上在回放剛剛的拍攝內容。 羅洪沒說別的,只道:“小男生性格還挺穩的,拍戲也穩。” 又說:“和你拍戲也不怯場。” 不光不怯場,作為才十八歲第一次擔主演的小演員,他“穩”得超乎預期:一場里的幾鏡無論怎么拍,他都能做到不跳戲不主動“咔”,更沒有出現拍著拍著突然出戲說“對不起,再來一遍”,一次都沒有。 就好像只要開拍,他就真的是那個場景那個鏡頭下的林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