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想想……搬磚不行的話，那……你說我報名去國家隊舉重怎么樣！或者游泳！為國爭光！”

    “……老婆，請你冷靜。”魏瀟打斷她天馬行空的想法，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好氣又好笑，“咱們家不缺錢，你的工資給孩子買奶粉錢足夠了，現(xiàn)在首要任務(wù)就是安心養(yǎng)胎，然后把孩子生下來，賺錢養(yǎng)家的事交給我，懂？”

    魏瀟不讓她想，竇小野就偷偷想。思來想去，又覺得魏瀟的話有點道理。錢多當然是好事，可是多少才算多？如果魏瀟是個和她一樣的普通上班族，難道那點兒工資她們就過得不開心了嗎？

    還是很開心的。

    她從來都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今天被班花那些話刺激到了，才止不住胡思亂想。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后變得越來越敏感，她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焦慮。產(chǎn)前抑郁嗎？

    她肯定自己沒有抑郁情緒，可也知道焦慮太多對孩子不好。她要一個活蹦亂跳的健康的寶寶，她不能焦慮。

    她們到底是怎么從聚會談到國家隊的？竇小野也是服了自己。她想她再也不會來參加這樣的聚會了，不合群就不合群吧，反正魏瀟也不合群，她們果然是一家人。

    不想了不想了。

    大腦里的雜念全部清空，竇小野心情瞬間變好。

    今年的春節(jié)和往年不一樣，因為她們有了寶寶。

    除夕和魏建榮一起過，大年初一竇小野和魏瀟回小漁村看竇爸竇媽。

    小地方管得沒那么嚴，炮竹聲聲，鮮紅的炮紙鋪了一地。給父母拜完年，魏瀟帶竇小野去祠堂。

    祠堂是幾年前建的，每年清明節(jié)和春節(jié)各打掃一次，案桌上落了厚厚一層灰。上面擺著魏瀟家的列祖列宗，其中最新的一個牌位是魏瀟母親的，沒有貼照片，只寫著“愛妻沈慧之靈位”這樣的字眼。

    至于為什么沒有照片，竇小野曾經(jīng)問過，魏瀟說沈慧自殺前把所有關(guān)于她的照片全部燒光了，當時她聽了十分驚訝，不明白沈慧為什么要做得如此決絕。

    她沒有見過沈慧，魏瀟是因為當年太小記不住她mama的模樣，只聽別人說是個很美麗的女人。這么多年魏建榮一直單身，除了對沈慧的死懷有愧疚，另外一個原因是他愛沈慧。愛到什么程度誰也不知道。魏瀟偶然一次撞到魏建榮躲在房間里喝悶酒，喝得酩酊大醉，哭著喊著沈慧的名字。

    上一代的恩怨，隨著沈慧的死被塵封。

    每一個牌位魏瀟都擦得很仔細，最后，她抱著她母親的那個牌位久久不放，對那塊木牌說：“小野懷孕了，預(yù)產(chǎn)期在八月，到時候我就要當mama了。”

    竇小野沒想到魏瀟要說這個，微微一愣。

    魏瀟又說：“可惜你當不成奶奶了。”

    竇小野：“……”

    往年回來祭拜，魏瀟心情多多少少都有些低落，這次明顯從她語言里聽出了一些怨念。特別是當她說出那句“我愛小野，也很愛這個孩子，我要把所有的愛都給她們，我永遠也不會拋棄她們，我跟你不一樣”時，竇小野從她悲傷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狠戾。

    是恨嗎？

    竇小野不確定，離開祠堂后，小心翼翼問她：“瀟瀟，你是不是很恨你mama？”

    這個問題其實很早之前她就問過，也是在這樣寒冷的冬天，也是過年，在海邊，魏瀟的車里。時間太久，竇小野忘了當時魏瀟是怎么回答的，但她清楚記得那個時候魏瀟很脆弱，她第一次看到魏瀟紅了眼眶。

    “我也想恨啊，可是每次都很不起來，我又記不得她長什么樣，也忘了她有沒有愛過我。”魏瀟看著天空，“我曾經(jīng)想過，他們是不是騙我？”

    “誰？騙你什么？”

    “他們沒有找到我媽的尸體，也許我媽根本沒有死。”

    竇小野張了張嘴：“……沒死？”

    “她只是受不了跑了。”魏瀟幽幽地說。

    “……你怎么知道！”

    “后來我發(fā)現(xiàn)是自己想多了。”魏瀟突兀地笑了起來，“如果沒死，她為什么不回來？不回來，證明她沒有愛過我。”

    “……”這樣的笑容有些刺眼，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脆弱，竇小野心疼不已，抓住她的手說，“沒有哪個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你mama可能……”

    可能什么？能有什么原因能讓一個母親忍心拋棄幼女而自殺？

    反正這種喪心病狂的事竇小野是絕對干不出來的，不過她記得好像魏瀟說過她母親自殺是因為產(chǎn)后抑郁？這大概也是魏瀟恨不起來的一個原因吧。

    本來想安慰魏瀟，可是安慰到一半竇小野自己說不下去了，怪她，不應(yīng)該在這種時候提到這些不愉快的事。

    她想快點結(jié)束這個話題，還沒想好怎么說，聽到魏瀟說：“死不死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只是覺得世事無常。”

    竇小野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