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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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賀云舒聽了方洲的保證并沒松氣,她太了解他了,一個棗兒后面肯定跟著巴掌。 果然,他又開口了,“只是大人能調整自己,孩子卻有些難度。我去的時候,小熙和小琛一直在問你,要見你;我走的時候,還想鉆我車上跟著回來,要跟你一起玩。我想,要你突然和他們徹底分割開,對他們不是好事。” 提起孩子,賀云舒就很難受。 莊勤在桌子下面戳她,提醒她要冷靜,千萬別中了別人的招。 賀云舒自然知道,還是沒接腔。 方洲又看一眼莊勤,道,“所以,我想在莊勤和簡東談定的合同上面加一個條件。云舒,你聽聽看,要覺得合適的話,咱們下午可以把協(xié)議簽了,然后直接去民政局。” 賀云舒一抬頭,兩眼灼灼地看著他。 莊勤又戳她腿,冷靜啊冷靜,別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什么條件?”她問。 方洲道,“錢的分配我沒意見,考慮到后面陸續(xù)有進帳,還可以提前補一些給你。孩子這邊,監(jiān)護權是我的,但也不想太生硬地讓他們和你做感情分割。我提議一個過渡期,這期間希望你、我和孩子們能住一起。” 賀云舒的眉高高地揚起來了,顯然是不滿的——誰tm離婚了還住一起呢? 甚至莊勤,也那樣地看著方洲。 方洲一點不自在也沒有,反而親切道,“過渡期內,離婚的事雙方親近的家人知道就行,沒必要大肆宣揚,免得有多嘴的人說到孩子面前。另一個,我在這附近有兩間房,有點老,但是同層相鄰。一個小間,夠個人居住使用;一個大間,適合家庭使用。裝修好的,只是一直放著沒用。現(xiàn)在叫人收拾出來了,可以直接搬進去。我的意思,我住小間,你帶孩子們住大間。平時來往著,讓孩子們都能見到我們。后面慢慢退出,最后換過來,我陪孩子們住,直到他們習慣為止——” 賀云舒聽得認真,聽完后就有點恍惚。 莊勤卻急了,這根本就是要用孩子套賀云舒啊。她怕她動心,一時暈頭做出錯誤的決定。 她用力戳她的腿,只怕青了好大一片。 賀云舒忍不住痛,一把將莊勤的手按住。她看了方洲好一會兒,方洲很坦然地回看,頗有些意味。 她突然道,“你一直不愿離婚,突然主意改得這么快?不會是想借著離婚跟我緩和關系,再用孩子套我吧?難道你還想挽回?” 方洲兩手平放在桌面,淺淺交握。他道,“沒離婚的時候,你繃得太緊,我只怕稍微一逼你就要失控。既然離婚能心平氣和的交流,也就沒什么不可以的。你是孩子們的mama,終生都是,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至于其它,我確實是想挽回,想請你給個機會彌補——” 賀云舒盯了他眉眼看了會兒,沉吟著沒吭聲。 方洲也不急,等得起。 可既他都等得起,賀云舒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他確實自大狂妄,妄圖用離婚來籠絡她的心。可那又有什么關系? 她只要真正能擺脫這段關系,就是最好的。 她支了支下巴,道,“換一下吧。我住小間,你帶孩子們住大間。時間也定個限制,三個月吧,以后就沒必要了。” 方洲直盯著她,臉上沒有笑,眼睛里卻汪了一點水光。 她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離婚從來就是離婚,沒有假裝一說。 他搖頭,又給她填了一點茶水。 紅色的結婚證上蓋了作廢章,同樣顏色的離婚證上落了鋼印。 那沉重的幾聲,于方洲是惆悵,于賀云舒則是解脫。 第四十五章 搬家 賀云舒拿到離婚證, 當著方洲的面就笑出了聲音。 她抱著莊勤,用力打著她的背, 甚至想要跳起來。 莊勤雖然也跟著開心,但到底是旁觀者,還能顧及體面。 她見方洲不言語的模樣,用力推著賀云舒,想讓她收斂一點。 賀云舒當然知道自己的表現(xiàn)不夠體面, 可她現(xiàn)在還怕什么? 她什么也不怕了。 只是笑著笑著,聲音小下去, 也帶了點兒嗚咽,忍不住要哭了。 多少年沒哭過呢?賀云舒能記得的最后一次, 是借著生小琛的痛, 在產床上肆無忌憚地哭了許久。 后來要帶孩子, 要工作,要處理各種關系, 除了咬牙還是咬牙。 若是哭,自己都會看不起——明明是自己選的生活, 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 可她仍不想被方洲看見流淚的樣子,背對著他, 強拉著莊勤要走。 奈何莊勤還是不夠機靈, 沒跟上, 反而絆了她一下。 就這一下, 方洲伸手去扶她, 便見了她眼角落下來的水珠。 那珠子晶瑩透亮,帶著一點她身上的溫度落在他手背上,卻化成了火,直接將他的心燎著了。 他愣了很久,心不知怎么就塌了一個角,忍不住摟著她往外走。 一路沉默著,穿過走廊,越過一隊隊明顯喜氣洋洋的新人,又路過好些愁緒滿身的舊人。 直到一個稍微僻靜些的樓梯拐角,方洲站住了。 他伸出兩手,成抱,環(huán)著賀云舒的腰,將她按在墻壁上。 然后,他含住了她的唇。 那些柔軟的,溫熱的,帶著她香氣的——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掉了他全部的沉迷。 賀云舒的右手亮在空氣中,兩眼含淚地瞪著他。 他啞著嗓子,“對不起。” “我不管你離婚是為了什么,但于我而言,離婚就是離婚。從今往后,咱們除了孩子再無瓜葛。”她收了眼淚,“不要隨便對別人動手動腳。” 賀云舒將離婚證寶貝一樣放在包包的最底層,順道開車送莊勤回公司。 莊勤倒是很不客氣,“沒想到他會讓趙舍把另一半清單給你,還主動給你補了些數(shù)目,果然不小氣。不過,他之前為什么那么摳?” 簡直是驚世謎題,怎么都想不明白。 賀云舒已經不想再琢磨這人了,便沒答。 只是按照協(xié)議約定,拿到離婚證后,簡東會陸續(xù)在一兩個月之內分批將錢款到位;至于她唯一分割到的股份,是鼎食公司百分之六的份額。這一部分考慮到她職業(yè)限制,不好直接放名下,便約定好由兩個兒子持有,但監(jiān)管等等由賀云舒負責。 全部的程序,委托莊勤同簡東交割處理。 莊勤道,“方總爽快起來,還真爽快。我以前辦的有些案子,不管兩口子有感情沒感情,輪到分財產的時候吧,都要扯皮。即便扯完皮,分清楚了,后面到兌現(xiàn)的時候,也要搞幺蛾子,故意拖著不給。那種心態(tài),雖然惡心,但也是真實人性了。” 賀云舒何嘗不知道呢?從小到大,她也見過不少鄰居鬧離婚,抓小三,潑油漆,堵鎖眼,拖著錢故意不給,人死的時候跑去靈堂放鞭炮慶祝。她那時候還覺得大人實在太惡心,怎么就能做出這樣的齷齪的事情呢?如果換了她,絕對不會這樣。不愛了,大大方方說出來,和和氣氣分手,豈不好看? 然而真正經歷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最親近的人愛起來的時候無與倫比,恨的時候更如核彈爆破一般。 包括她自己,為了離得順利,也搞了不少的花樣出來。 反而方洲,從始至終沒有對她口出惡言。 賀云舒用力搖頭,怎么要死要活地離了,反而想起他的好處? 莊勤看她一眼,見她眼角還有些紅,唇角也帶著印子,安慰道,“今天還算是幸運,沒遇上另外一個喜歡調解的經辦人。那人喜歡說和,像你和方洲這樣的,照例一次辦不好。” 她問,“怎么調解?” 莊勤就演起來,“問女方,男的掙錢嗎?掙。掙多少呢?哦,一年好幾百萬呢,好男人。給家里錢嗎?給。給多少?好幾十萬。不少了,養(yǎng)個家花不了那么多。打人嗎?不,那真是好男人了。上班忙點就忙點吧,不算什么,咱們女人自己把家照顧好就行。什么?你說冷淡不管事?他掙錢夠多了,哪兒有精力管事呢?你把他的時間折算成錢,多可觀呢?好好養(yǎng)著吧,你男人確實好男人。你說那個口紅印?還有個前女友趙立夏?你有證據(jù)嗎?一個襯衫算什么證據(jù)?你男人不都保證不是出軌了嗎?要不寫保證書?什么,用心不夠?妹子啊,不是阿姨不幫你,是結婚了這么多年,哪兒還能跟戀愛時候一樣嬌呢?你是mama了,得學會堅強,要自立,要能杠事,還要為孩子考慮啊。真離了,孩子怎么辦?有后媽了怎么辦?” 賀云舒曉得她在逗自己開心,很配合地笑了一下。 “問男方。老婆做家務嗎?不做,但有幾個阿姨。轉頭就對女方說,你看你老公多疼你,給你請阿姨。又問男方,老婆愛鬧脾氣嗎?以前挺好的,就最近煩躁了點。嗨,躁就躁吧,你大老爺們的,多包容包容。問孩子管得好嗎?還不錯,不過有保姆,也有家庭教師。轉頭又對女方,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真是掉福窩里了——” 賀云舒徹底笑了,“——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 莊勤也跟著笑,兩人笑完了,卻覺得沒意思起來。 只是莊勤卻問,“你說這少爺,腦子里灌的都是什么水呢?哪兒有人用離婚來挽回老婆的?你這三個月怎么辦?難道就真被他捆住了?” 賀云舒笑一下,怎么可能。 莊勤見她什么都沒說,可不說才可怕,內心深處居然隱約有些同情起方洲來。 因辦妥了最大的一樁心結,賀云舒叫父親不用做晚飯,她叫外賣。 父親奇怪,“好好的,吃什么外賣?” 她就在電話里笑,“是好事,等著吧。” 掛了電話,就開外賣軟件,定了紅白兩味的小鍋底料,選了三口人愛吃的肥牛等等菜品。 賀云舒到家的時候,外賣已經到了,擺了滿滿一桌子。 母親在收拾碗筷,父親站酒柜邊選酒,她問,“開火了沒?” “等你回來呢。”父親拿了一瓶紅酒,“什么好事呢?” 她嘿嘿一笑,將包掛起來,湊鍋子前面嗅了一下,道,“我跟方洲的事,辦好了。” 母親一聽,拿著碗出來,“這么快?就辦好了?他爸媽什么都沒說?能這么順利?” “我說了問題不大的啊。”她道,“莊勤很能干的。” 方洲也算是放了一馬,勉強挽回一點人品分。 賀云舒開小火鍋的火,等著鍋底開了下料。她一邊給自己弄蘸料,一邊道,“孩子們的監(jiān)護權給他,他婚后這幾年的收入存余分我一半。我沒要房子什么的,怪麻煩,都折成現(xiàn)金了。今天給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頭期,剩下的一兩個月內就能到。對了,只保留了鼎食那幾個點的股份——” 母親和父親面面相覷,坐飯桌前不吭聲。他們不關心到底能分多少錢,只覺得這事不像真實發(fā)生的。 動作也太快了些,明明過年的時候還和樂融融地一起過年,怎么沒多久就徹底沒關系了? 那兩個可愛的小孫孫,以后還能不能見了? “就真離了?”母親一點也沒真實感。 賀云舒見他們依然不相信的樣子,放下筷子去拿包,掏出協(xié)議和證給他們看。 他們接了,翻來覆去,確實是真家伙。 這下,徹底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