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的劍_分節閱讀_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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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是洗澡……” “洗什么澡!”弇洲先生瞇細了眼睛,狠狠替他扎緊了臂帶,“也想我幫你洗?” “那睡覺時扎到了旁人……” “睡覺!你還想和誰睡覺?”貝衍舟狠狠道,“你自個孤枕一輩子吧。” 他咬開酒塞,仰頭灌了一口烈酒,對嘴朝他喂下。那一口火燒烈酒燙穿腸胃,麻痹中樞,辛辣又轟烈,像裹挾著許多未曾言說的話語,一路熨至心底;而與此同時,那一雙有修天補地之能的巧手穩穩握住刀柄,毫無猶疑地猛斬下去,像他處置所有巧奪天工的造物一般,干脆利落已極地截斷了朽爛的肘臂。 文方寄痛呼出聲,但牙關硬生生咯住沒咬下去,怕先傷了對方送進腔來的舌頭;好久以后他才從辛辣當中嘗出吻的甜味來,朦朦朧朧地意識到他似乎等這一個吻等了太久,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血氣直往頭頂上沖,整個人暈乎乎的,卻也不知是身子失血還是頭腦充血,似乎也便沒有那么疼。還待再多纏綿一刻,可那人卻抽身退去,低頭替他止血,挑除碎骨,剜去爛rou,涂抹藥膏;好在已點了xue道,血流得并不多,一口烈酒之下,續痛也緩了幾分。文方寄不敢去看自己失去的右手,他憶起自己一路來的所為,輕重權衡,自我安慰,思忖這算不算也是報應。 頭頂上天穹里月光冷然,照在他的臉上;——啊,雨停了。他蒙蒙地想,明天會是久違的晴日嗎? 貝衍舟一聲不吭地替他裹好了傷處,怔怔看了一會,突然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豆大的淚珠從他那雙好看的大眼里撲簌簌掉下來,直接把文方寄砸懵了,人已撲身上來,抱著他肩頭大哭不住。 雖早知道他是興盡悲來,喜怒放歌的性子,但這一哭卻把文方寄哭得頭重腳輕,手足無措,心跳都漏了拍子,嚇得動也不動;心想他當時沉了弇洲島時也沒如此哭過,哄也不敢,勸也不敢,倒是自個被惹得眼眶發熱,卻又暗地里不知怎么反而高興得厲害;他不敢去碰他身子,怕一碰人影就碎了,一碰自己便醒了,一碰他又會將自己推遠,而一切其實不過是又一場春夢綢繆;只好一動不動,任他眼淚透濕衣襟,呆呆望著穹頂,細看上頭璇星紋路,才發現這樓頂與他平日里所見所想的盡皆不同。 “……別哭了,”他輕撞了撞貝衍舟的肩,“哎,你看。你的樓……” 那平日里愛偃機如命的家伙,這座樓仿佛耗盡了他生平心血,造時恨不能吃住睡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樓中,而這時居然連抬頭也不肯去望,懷抱箍得文方寄快要喘不過氣來。“你是不是傻?”他哭得眼底發紅,像壓抑了一生的淚都此刻一氣流完了,一張臉皺成一團,“我害你丟了一只手,還管什么樓?把我自己賠給你,夠不夠?”他一口氣含著哭腔說完,不待回答,便又朝他嘴上狠狠咬去。四周天旋地轉,璇星閃爍,他一手建造的絕世無雙的偃機,此刻才應是它真正的模樣:無數人驚呼贊嘆的歡喝,那將來傳承史冊的記敘,百年后戲中摹寫的唱詞,突然便不再重要了;他捧著年輕人生得尖銳的臉廓,扎手的一截青茬從下頜冒出來,突然只想好好看他——他看夠了一生的縱橫榫卯,機括簧舌,卻從沒有好好地看過一個人。 而連日的陰雨此時一掃而空,萬里無云,露出深藍如幕的夜色與萬點繁星。一輪明月正在中天,像是水洗明鏡,照得半山都籠著一層淡淡的銀白朧煙,四下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眾人仰頭看去,只見樓中穹頂上璇星圖開,月當天心,反射了山底水色,竟在穹頂上映出一片流動的水線;穹頂上原本的星圖交疊在一處,里頭透出的月光被水影連接成線,竟隱隱暗合周天歸藏之象,武學根基扎實的,一看之下,彷如撥云見日,而不甚了了的,也覺得渾身周天輕盈,好像無聲無息間便被這圖形吸引了過去,不自覺脈絡便跟行運轉,內力流動不息,如川之行。沒有片刻,竟然覺得通體流暢,若有所悟。 證空大師雙手合十,喃喃自語:“這就是……真正的龍圖嗎?原來如此……圖既是圖,亦不是圖,……阿彌陀佛!……” 陽烏子卻怔怔流下淚來,道:“卑明老小子,你說你虧不虧?你多活一刻,不就能看到了嗎?你徒兒有出息啊,我們這一輩人都輸給你啦!!嘿,我陽烏子教不出這樣的徒弟,是我輸啦!你聽到沒?我給你認輸啦!” 那圖像是活的,流動的,富有生機的,隨著瀲滟水光輕搖,從穹頂映照在人心深處。喻余青看著這一些有些熟悉,想起在鬼蟾山上,斯人已逝,那副久遠的畫像映照水光,畫中人也像是能動了一般活起來。他窮盡一生,鉆研極致,終于也參破了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武功;卻也沒有做什么問鼎江湖、稱雄天下的轟轟烈烈事跡,只讓一幅畫活過來,陪他走完最后的一程。 王樵卻看著他,那月色合著水波瀲滟反在喻余青身上,攏著他像是月里走出來的人,銀色的絲線在身遭游走,王樵懶得看經絡周天,只想著像是他身上穿著天上仙人的衣裳。在所有人都仰著脖子,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往上提起時,只有他一個人目光平視,一雙眼只黏在面前人身上。 喻余青被他看得面上一紅,不由得也挪開視線,道:“旁人都在看圖,你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啊。”王樵坦然道,這問話他答了不知多少次,誠心實意,童叟無欺,“我想多看看,怕以后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