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燕客瞧在眼里。他開口打斷道：“不用那么麻煩。如果我贏了，你人跟我走就行。”

    喻余青猛地抬起頭來，緊緊盯著對面的不速之客；廖燕客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志在必得地用指腹抹著嘴唇；他好像并不過分在意獵物，反而更在意跟他搶奪獵物的人，從強(qiáng)大對手口中奪食的感覺分外優(yōu)渥，拿捏住對方軟肋，能讓他感覺自己就像獸群的首領(lǐng)，確保自己的地位不被威脅。

    外面雨聲驟然加大，打落在滴水檐上的聲響像是要把屋瓦擊穿。

    王樵揉著眉心嘆氣，將打了半截的哈欠咽回肚里：“……我們還是快點開始吧。”

    第九十二章造物心腸別

    十二家“十二登樓”聲名在外，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比試向來只在族內(nèi)，三絕也從來不傳族外；只有族中后生晚輩中的佼佼者能登樓問頂，一窺究竟。如今群豪畢集，見這高樓廣廈，攀山而踞，直入云霄，氣概非凡，心中都各自傾羨。相傳這十二樓是當(dāng)年第一代“弇洲先生”的封偃之作，那就更是神乎其神，如此之大的偃機(jī)，怕是除了弇洲島以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更有傳說道，當(dāng)年拯救萬民于水火的圣人便最終塑成金身，供奉在樓頂，陪伴他竭盡一生創(chuàng)立的武學(xué)，又給這一切增加了一隙傳奇與可信，在他們想來是一段美侖美奐的佳話。“沈忘荃最后在這里閉關(guān)，”前來觀禮瞧熱鬧的后生們指指點點地議論，“據(jù)說他將一生心血全刻在頂樓。”

    雖然這登樓的外殼底下掩藏著各大派系之間暗潮洶涌，但對于多數(shù)來瞧熱鬧的后起之秀來說，除了增長見識以外，如何揚名立萬才是重頭；至于這江湖里聽誰號令，十二家與南北二派爭破腦袋，與他們并不相干。

    “龍圖、龜數(shù)、鳳文……能一窺這種奇術(shù)的奧妙究竟自然是好，”年輕后生們之間也相互較勁，摩拳擦掌，“但人貴有自知之明嘛，你瞧南北兩大派系、八教九流的教頭豪杰都在這里，怎么也輪不到咱們。但如今天下英雄匯聚于此，又是武林泰斗來做公證，但凡能多上一層，江湖上的聲望地位必然不同凡響。”

    “聽聞以前在十二家中，若能上到六層以上的，都是族中第一流的好手了，在江湖上也排的上字號……”

    “哈！別想的太美！咱們這里近千號人，每個人都一試身手的話，不知道要打上猴年馬月，吃也把十二家吃空了。且看尊長們怎么吩咐？”

    十二家仍然依著舊時規(guī)矩，一并抬出告板、簽筒、捻鬮，登錄者執(zhí)筆具名，一應(yīng)規(guī)矩都是做熟了的，倒也省事。“今日登樓，雖說是因循舊制，但說到底仍然是志在觀摩切磋武學(xué)上的修為，一言以蔽之，較量武功，藝高者勝。”薄暮津不疾不徐說道，“再者是因為與會者眾多，請各門派幫會自行遴選三位出來，登樓比試一較高下。”

    房賁光笑道：“薄家主算的精明，怕我們比也比不完，全都賴著不走，把他吃喝窮了！”眾人哄堂大笑，卻也都說該當(dāng)如此，“又不是自家武場里教訓(xùn)后生，沒那金剛鉆還是別攬瓷器活，省得給師門丟臉！”各門派掌門掌教自去遴選不提。

    除了留出四面主座觀禮，眾人俱從中央撤開，留出一片寬闊武場。群豪細(xì)看那告板上擬定的條例，上書道原本下三層是捉對廝殺，勝三人者可上一層。如今人數(shù)眾多，這般比來不知要耗費多久，便改以捻鬮摘定對手，同一門派三人同時對局，其中勝兩場者，該門派三人可以盡數(shù)登樓至四層。這般既是省力，更是公平；許多后生正自惴惴，暗想若是第一合便運氣不佳，拈到如廖燕客、喻余青、抑或尉遲啟玨、靈樞上人這等成名已久的豪俠，豈不是只有討打的份兒？至少三局兩勝，還有一搏之機(jī)。

    不一時，人選已定，各派自去捻鬮定組，捉對廝殺。卑明真人一抬手道：“以武會友，光大武學(xué)，原本是我輩中人的必經(jīng)之道。只是刀劍無眼，無心失手或是有意辣手，總是難免。各位都是有名有姓的江湖豪杰，原本不需要教誨，老朽便多言一句：咱們比武較量之時，點到為止，不得伺機(jī)報復(fù)，殺傷人命。我與證空大師、陽烏子大師會隨時出手阻止或喝止。但事無絕對，一旦傷亡難免，同門師友也不能因此報復(fù)。否則這一場盛事倒又成了悲劇，我們便都是始作俑者。”

    眾人都躬身或拱手行禮道：“敬聽真人吩咐。”

    王樵過來攙扶卑明，騰出主座請他上座。卑明真人見他未換結(jié)束，發(fā)髻歪散，到底還是關(guān)懷自個這不成器的關(guān)門弟子，忍不住念叨兩句：“你自去準(zhǔn)備吧，也不用顧我。”王樵難得擺出孝順模樣，鞍前馬后做狗腿，一面道：“師父不用擔(dān)心，我今日不打擂臺。”

    卑明這倒是奇了，連陽烏子和證空也一并朝他望來：“你不打么？”

    “我?guī)煾冈谥飨献以鹾靡馑及嚅T弄斧？”王樵笑道，“更何況，我是今日既是東道，又是彩頭，下去多不合規(guī)矩，我若贏了，難道把自己帶走不成？那可不是白打這許多場，累死了又老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