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的劍_分節閱讀_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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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一場惡戰,居然如此消弭無形。 喻余青一時暈厥,不多時一個激靈,旋即驚醒。與王樵隨時隨地無所掛懷皆可入睡的本領相比,他本就淺眠,自從遭遇這一系列變故之后,更是幾乎到了難以入睡的地步。但凡一閉上眼睛,種種恐懼、痛楚、憎惡、報復的情感便紛至沓來,往往會夢見王樵橫遭劫難,不然便是家中尸橫遍野的慘狀,十有八九倒是在噩夢中驚醒。他越是害怕,越是不敢睡著。好在內力雄厚,周天運轉一遭便是一次養息,因此支持到現在。 但這一趟連番遇險,心力憔悴,與汝鳳生一戰幾乎耗盡全身所有,醒時只覺得自己中氣虛浮,胸腔淤塞,五陰熾盛,渾身仿佛骨頭全被一節節打斷,再重新黏合起來;那怪蠱的根莖從他經脈里汲取不到相應的養料,便往更深處扎埋探去,便似沙漠里的植物一般,為取水而根系愈長。痛得他一陣痙攣,覺得自己奇經八脈都要被漲破了,那根莖仿佛探入血rou深處;不覺冷汗濕透里衫,眼前的景物一陣憧憧模糊。 隱約中只覺一陣女子香氣縈然而至,有人替他揩拭身子,換過衣衫,才略覺得好受了一些。又有人喂了他些藥汁,喝下去后,這疼痛方才消減幾分,沒有先前那般難熬。他心中掛懷王樵的安危,饒是渾身疼痛欲裂,仍然是渾渾噩噩坐起身子,卻要兩人攙扶著才能下地。有人給他披了外衫,坐在鏡前,有個侍女站在身后,替他緩緩梳開頭發。遠處隱隱響過一輪爆竹聲。喻余青頭腦疼得鈍了,一時想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是真是幻,看身上披著紅彤彤的彩衣,朦朧想道:這是要做什么,有人要出嫁么? 直到他抬頭看見鏡中的自己。 好像一股雪水從天靈蓋上澆下,那張比先前更加慘烈虬結、非人非鬼的臉孔讓他立刻便清醒了過來。喻余青騰地站起身來,打翻了面前的水盆,地上立刻濕了一大片,倒影里映出穿著的正紅彩衣、仿佛要接受敇封的官人一樣奢華服飾的怪物。幾名服侍的侍女全都輕呼一聲,搶過來擦地換水,他突然心頭一陣難以抑制的狂躁,一腳將那水盆踢得更遠,自己卻下盤無力,反而一跤坐倒。兩個女娘過來要攙扶他起來,另一個匆匆去拿衣裳給他更換;喻余青猛地掙開二人,把她們摔出好遠,吼道:“別過來!滾開!”那水盆在地上滾動的瑯瑯響聲刺耳至極,殘水潑了那些侍女一身;她們嚇得全不敢動,跪著不敢抬起頭來。 喻余青此生從未對女子這樣吼過,自己也竟一時怔住了,不知道剛才的自己怎么了,見那些女娘跪在水中瑟瑟發抖,心下不忍,想伸手出去扶起,可自己剛一抬手,那些姑娘們全猛地瑟縮了一下,怕得緊閉雙眼,泫然欲泣。他一時尷尬,訕訕不知那只手該往哪里放去,卻見一雙雪白如藕的臂膀探過來,一手穿過胳膊架住他肩膀,一手握住他手,力道穩健不似尋常弱女,居然將他撐扶了起來。 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聲道:“你緩一緩,別著急吧……”他低頭一看,正碰著一雙杏眼妙目,不是王儀是誰?那侍女正是王儀,一雙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珠正俏然望他,使了個眼色。喻余青驚了一霎,低聲道:“你怎么會在這?……”王儀躲在他背后,輕輕擺了擺手,道:“先別問!” 兩人正眼色間,只見蟾山五鬼之首——“中瘟鬼”史文業穿了一身紫袍,已經走進屋來,笑吟吟道:“怎么了,這些下人笨手笨腳,伺候的不成是嗎?”喻余青勉強站起,虛抬一只手道:“我只是不明白,這副打扮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史文業笑道:“那是自然。你忘了?今日是師弟你列入門墻的日子。師父收關門弟子、傳衣缽,這都是例行的儀式。只是事出倉促,有些準備不周,也只得事急從權了?!?/br> 喻余青一時還沒想明白為什么他管自己叫師弟,陡然記起是因為自己登上了那九百九十九級通天道的道頂,急忙道:“這個如何敢當?我上山來是為了求蟾圣救人性命,萬萬不敢起要繼承衣缽的心思念頭。情急之間不得已沖撞了他老人家,領受責罰還來不及呢,我又不是貴派的弟子,那一時氣話,哪能做得真的?” 史文業搖頭道:“我們南派雖然乖張,但一言九鼎,哪里來的氣話?蟾圣是一代宗師,言出必踐。你托我們救人,他老人家金口應了,我們自然定當辦到。喻少俠名門正派出身,也必不做言而無信之人吧。” 喻余青一聽王樵平安,喜動顏色,正要詢問,窗外嗚嗚吹起法螺。史文業道:“吉時要到了,都退出去吧!”從懷里取出一個柔若無骨的緙絲面具,交給喻余青:“你昨日的金面具被家師重手打壞了,那個過于精巧,我們這里可沒有這等媲美弇洲先生的能工巧匠。但這緙絲面具卻輕薄至極,更毫不阻礙呼吸,喻少俠不想在眾人面前露面,不想讓旁人知道自己改拜了山門,便戴著面具去行拜師禮儀也無妨?!?/br> 喻余青苦笑一霎,心道哪里有逼著人拜師的道理,但王儀悄然捏了捏他手心,示意他不可再說。即便想要反駁,他現在連站起走路都很困難,又怎能反抗?只得拿著那薄如面皮的面具頹然坐倒,抬眼看時,見王儀跟著史文業走出門去,頻頻向他投來關懷眼神,心中一暖,卻陡然一個激靈炸雷般在腦海里滾過:她看見了!她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我是誰、知道我一直在騙她?一時間羞愧無地,低下頭不敢與她視線相接,只想要找個地縫把自己塞進去。 他頭腦中混亂不堪,紛繁思緒不一而足,只聽不遠處陡然傳來打斗聲響,王儀的聲音急匆匆傳來:“丑狐兒!快來救……??!”話未說完被一聲痛呼掩蓋,顯然受了傷。喻余青急忙拖著身子趕到門前,打開門大吃一驚,只見不遠處剛才的侍女都倒在地上,盡皆雙目流血,居然不知為何全被刺瞎了眼睛,王儀捂著一邊受傷的胳膊,衣衫上沾了點點血跡,仍然在勉力招架躲避。他渾身乏力,氣息不繼,連高聲呼喊也做不到,腳下更實在挪步不得,見她情勢危急,身邊更無長物,情急之下更不細想,將這面具中作為支撐的魚骨一抽,揚手打去。他此刻手上勁力不足,但三根魚骨準頭猶在,正正釘在史文業的胳膊上,卻是強弩之末,連皮膚也戳不破。 但這一下已經足夠讓史老大在意到他,住手跳開,聽他氣喘吁吁道:“住手!史仙主,你這是……這是……”剛才那一下暗器打法已經幾乎用盡他全身力氣,話也講不下去。王儀急忙奔到他身邊,扶住了他的身子。 史文業微微笑道:“我們幾個兄弟的性命都是你救的,這鬼蟾山也是你救的,實話說,……他老人家也是你救下的,我史文業感你恩情。這幾個女奴見到了你的臉,又惹你發怒,看在今日是大喜日子的份上,只刺瞎她們的眼睛,已經是很輕的處罰了?!?/br> 喻余青將那緙絲面具扔在地下,冷冷道:“我不戴了,人人都可以看見我的臉,那史仙主也不用勞累去挨個刺瞎滿山人的眼睛了?!?/br> 史文業也不作惱,哈哈一笑,還劍入鞘,道:“那便請喻師弟上金頂去吧!”旁邊有人抬了轎子過來。喻余青搖了搖頭,握緊王儀的手,怕如果自己一旦放開,史文業又要繼續殺她滅口,于是便只兩人相互挨扶,一步步沿通天道上金頂去。 之間道路兩側五彩旗張,身著五色的教眾分色列隊,錦衣玉袍,華彩生輝,排場極大。外圈一側有昨夜里歸順受降的各路南派分支觀禮。若不是事先知道這不過是一派教眾,還以為這架勢如同皇帝祭典;昨夜里血流成河、染紅山道的情景,今日已經被五色花束和綢帶代替了,一點端倪也看不見;到處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