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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shù)膭分節(jié)閱讀_92

    貝衍舟道:“你文叔叔還從我這里定了貨,我下回也說是你文家世交,想必在江東六郡行走起來也方便許多。”

    文方寄是沒想到這一層,倒是一怔。貝衍舟一努嘴道:“那商人武功就高的多了,至少裝樣時,你這種雛兒看不出來。”文方寄犟嘴道:“你怎么知道?”

    貝衍舟拿起筷子,模仿他的樣子,道:“你想一下那斗笠人的位置,看看這根筷子位置,若你是那斗笠人,你怎么發(fā)招,他會怎么應(yīng)招?”

    文方寄啊了一聲,想了半晌,不說話了;乖乖坐下。貝衍舟卻皺著眉,道:“這戲沒唱完,再看一會。”

    這邊廂兩人大眼瞪小眼,那邊便有個化子唱喏到門口:“金碗銀碗,銅碗瓷碗。好心賞一碗,狼心烹一碗。毒心腸一碗,傷心思一碗。恩怨情仇皆一碗,是非曲直共一碗。一碗肝膽求不負(fù),一碗眼淚勸不貪。”

    文方寄卻認(rèn)得這人,喜道:“是一碗丐叔叔!”那是他爹爹的至交好友。此刻甫聽到故人聲音,喜不自勝。貝衍舟拉住他道:“底下情況險惡。你和我先看再說。”

    果然見一碗丐唱了幾句,走進茶館里頭來。他看似隨意乞討,卻直直地往這桌便走,砰地一聲,把一個瓷碗躉在兩人中間。那先前說話的哥兒不明所以,以為他討茶喝,便拿起那富商帶的茶壺,給他滿了一碗。一碗丐哈哈一笑,一仰而盡,對那人道:“小老兄,不關(guān)你事,去吧!坐遠(yuǎn)些!”雙手在那人肩膀上一拍。那人所座條凳便似臘月冰場,哧溜一下往后滑開。

    他這一手一出,唰地一下,茶館里倏然四面八方站起半數(shù)人來。莫說嚇得那多嘴漢子一大跳,連茶博士手里的茶盞都夯啷落地了。貝衍舟仍然安坐其中,文方寄嚇得手足無措,他便拿腳在凳子下頭絞住他雙腿。那富商緩緩抬頭笑道:“怎么,丐兄,你也要來分一杯羹?”

    那乞丐冷笑一聲,道:“我要分,從來不分一杯,只分一碗。你們什么心思,老乞丐還能猜不到嘛?”他啷當(dāng)坐下了,拿起茶壺,對嘴吹了一口,拿眼斜睨四方。來人中有人喝道:“老乞兒,誰不知道你拜在十二家底下討飯吃。你若是要此時沒眼色強出頭,可要看清來路。”

    那乞丐笑道:“做乞丐的,什么都沒有,就是有眼色。我若是要出頭,我便奔臨安去也,干么孤身先來淳安討飯?我們做乞兒的,誰家有飯,誰就是青天大老爺。”

    那富商哈哈一笑,道:“說的不錯!”將一髁金錠子放在他的鐵碗里。那乞丐收了金錠子,道:“王家老爺當(dāng)真不行了,剩一口氣在,用幾十味靈丹妙藥吊著命。他長子王鑄正從廬陵趕來。”

    眾人互看一眼,顯然沒有幾個人將王鑄放在眼里,都哼一聲。那戴斗笠的冷聲問道:“其他人呢?”

    那老丐道:“小輩們不提了,老的也傷了不少。黎羽聲皮糙rou厚,倒是沒有什么事;柳其坤斷了一條腿。尉遲禹珺中了火厥,成日里嘔吐不止,不斷地說胡話。那惡老太婆雖說沒有什么傷,到底這般年紀(jì)了,驚得一時也起不來。樂禪那廝腦袋上破了一個口子,據(jù)說腦仁都看見了,誰知還活不活得成。哦,文家當(dāng)家文常春沒事,但文翰凝死了,尸體都沒抬回來;文翰書倒是抬了回來,攤了幾個時辰,還是死了。夏星橋失蹤不見,多半也是死了,可現(xiàn)在夏星眠大鬧不止,要十二家交出人來。”

    那半數(shù)人一齊大笑。文方寄聽得家人情況,臉色發(fā)白,再也坐不下去,忽地站起。好在此時其他茶客也都驚疑不定,都紛紛起身,結(jié)賬走人,也沒顯得文方寄和貝衍舟在中間特別奇怪。貝衍舟一手拉他,低聲道:“混在人群里,快走。”

    有人便說:“看來這趟趕得恰巧,我們也不用趕路,說不定到了那邊時,剛好趕上白事,有吃有喝。還有熱鬧可以看。”那斗笠人道:“是嗎?只是看看熱鬧?”一個黃面短髭的漢子道:“會聚在這里,雖說不上是好朋友,但倒也都是同路人。我瞧著場面話就不必了。”另一人道:“大家屆時各取所需,也不必相互為難。”又一個戴斗笠的往廊下一指,道:“他們也不和我們?yōu)殡y嗎?”眾人一看,都吃了一驚,那里用一枚小小的縫衣針刺中了一只毒蟾,扎在墻角;那銀針不但透體而過,反而扎進墻里。人群大駭,道:“是‘萬鬼蟾圣’!當(dāng)心,有鬼蟾山的‘舌頭’混進來了!”

    一個面目虬髯的漢子抽刀出鞘,叫道:“寧可錯殺,一個都不能放過!”當(dāng)下刷刷兩刀,將兩名剛走到門口的無辜茶客砍倒在地。那戴著斗笠的男子掀開斗笠,一副冷峻薄寡的刻薄面相,道:“也好。今日都繳納投名狀,日后行事也放的下心!”一腳踹翻茶桌,熱茶照一人劈臉而下。多少百姓無辜湊樂,只是喝茶,卻平白遭這無妄之災(zāi)。那人橫刀一槊,削了一個腦袋,提在手里,把住門口,也不再動手,只是冷眼瞧著。一時間鮮血慘聲,盡上窗紗。那富商只是坐著,茶博士嚇得六神無主,撲倒他膝邊道:“大老爺!您得……您得救救小子啊!我們正經(jīng)生意平頭百姓,沒曾想……”他說話間那富商一直微微笑著點頭,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在他眉尖一點。那人便似按了機關(guān)一般,陡然住了口;撲地一下,頭磕在桌角上掛著,已然死了。那身上掛滿了碗的老丐也笑嘻嘻地,從身上解了一個碗下來,噗地砸碎了,尖片趁手一劃,便取了一個人的腦袋。

    這些人本就是江湖中有頭臉、有名姓的家伙,讓他們殺沒有武功的百姓滅口,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一時間整個茶館內(nèi)里仿佛血池地獄。文方寄哪里見過這等場面,便是前日里樓下對峙,那因為往來都有忌憚,武功又沒有多少差距,也不曾如此血腥。這會整個兒驚得呆了,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跟木頭樁子一樣,任血噴了他一頭一臉。貝衍舟道了聲糟糕,他本來想看到底有多少來路頭臉,打算趁著十二家元氣未復(fù)時,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最最主要的是動搖十二家原本一盤棋的布局,分裂他們,好讓自己插手。要知道這十二個大家族聯(lián)手起來,無論是什么道行在他們這看起來都不算數(shù),江東的地盤百年來無人敢染指作亂,這等于一塊肥rou叼在看門惡犬口中,誰也不敢招惹。如今這狗元氣大傷,鬣狗豺狼都開始打這塊肥rou的主意。

    誰料到蟾圣卻先出手,看來意思是要壓他們一頭,搶在先手,把富饒江東的勢力地盤納為己有。那今日在場的人,怕是逃不過他的“舌頭”上的倒刺。此時他倆百姓不似百姓,武頭又不像武頭,最惹人懷疑。文方寄又是個菜雛,眼見著對方一刀劈來,他不得已袖手一揮,一枚金釘打在刃上,道:“自己人!”

    那人一愣,見那金釘居然嵌在刀刃上頭,心想這一手手法端得妙絕,一時不敢再上。貝衍舟一腳踹翻文方寄,躲開再一人砍來的刃鋒,手腕一翻,兩柄袖劍蹭地抹出,尚未看清來路,有兩個人頭已經(jīng)骨碌碌滾在旁邊;手法之快,力道狠穩(wěn),殊非常人。他將一個頭顱一腳踢進文方寄懷里。文方寄嚇得驚一悚,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