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的劍_分節閱讀_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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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從那低矮狗門處魚貫而入,進得樓內;但見所有窗臺闌干,一應封死,僅有縫隙間微光投入;處處森然,木材散發著年久未曬的塵腐味道,久未見光的飛灰被透入照亮的門堂映得無處遁形,急急亂飛。 “你們以前來時,這兒沒有人嗎?”喻余青瞧出端倪,低聲問道,“每五年才有人上來一次,難道那之前這樓都鎖著無人看顧?” 薄暮津道:“雖然不敢確斷,但大約如此。傳聞在其他時刻擅闖頂樓的,斷沒有活命的路可以走。” 他們繞過后堂,來到前廳,四處火燭未點,只見得到稀微的輪廓。但頂三層的格局不同,已然盡收眼底:在他們面前出現的并非尋常的三層樓閣,向通常那樣層層向上;而是在中央出現了一個高闊至頂的暗井,直接打通了三層,樓梯沿著外側掌壁盤旋而起,使得整個頂樓說是三層,實則渾然一體,不分層次。從他們轉入進來的墻體一側,是一張高逾數丈的浮雕照壁,此刻隱隱綽綽看不明晰,卻也覺得那上面似乎愁云慘霧,扭曲吊詭之極。這哪里像個大家貴族的藏經閣,倒仿佛是身在入土的明樓里頭,處處陰森。 喻余青嫌棄地用手指頭在欄桿上抹了一把灰,道:“你們這兒尋常日子也不打掃打掃?” 龐子仲警告他道:“帶你們來已經壞了規矩了……最好哪也不要碰。” 王儀瞪大眼睛,好奇地左右打量里頭,萬萬沒想到她自習武起便被家中諄諄囑咐,心心念念要上的頂樓居然是這般模樣;忍不住問道:“這上頭這么暗呀……那秘籍都放在哪呢?” 突然遠處傳來嗆啷、嗆啷的腳步聲,那把如同腐壞朽木般的聲音又桀桀笑出聲了,開腔仿佛一把破鑼:“我還當來了不一樣的娃娃。原來還是沖著那些東西來的么?”頓了一頓,似乎暗處有仿如鬼魅般的視線掃過諸人,“喔,這兩個是來過的啊?……十年前了,十年很短,但這一個,這一個沒見過,看起來又有點像,是又不是呢?十年了,長記性呀,人是會變的,人是會變的……” 王儀陡然覺得一股朽臭撲鼻,定睛一看差點暈去:一張似人非人的臉孔就在她眼前,兩顆凸出的煞白眼珠像要掉出來似的直瞪著她,嚇得她嚶地一聲,往后便倒。 喻余青從側旁搶上,一手護住王儀,單掌拍出,直擊對方胸口。這一下卻如泥牛入海,仿佛拍在棉絮上頭,輕飄飄無所借力。定睛看時,剛才那張似人似鬼的臉早已不知所蹤,心下也兀自驚駭。王儀緊閉雙眼,戰戰兢兢地問:“那鬼死了沒有?”那老人聲音又在丈許外響起,厲聲笑道:“鬼怎么會死呢?” 龐子仲和薄暮津都硬壓下心地各自的驚濤駭浪,他們當年上來時,自然是沒有這個人的;王樵卻不知其中關節,便打話道:“老人家,你住這兒嗎?” 他這話問得平常,對方卻似咽住了一般,喉頭荷荷作響,道:“我住這兒嗎?我是被關在這的!我被誰關在這?很多人……很多人,……”他不知從何處又冒了出來,貼在王樵臉前瞪著一雙眼瞧他,突然咧嘴一笑,半如死尸般的臉孔做出這等情狀,當真比哭還難看。他伸出老樹皮般的雙手,往王樵臉上摸去,道:“你是金陵王家的那個后生。你是王潛山的后人!你來啦!來得好!”說罷咯咯而笑,聲色凄厲,不似活人。王樵觸到他手上肌膚,也是冰冷枯槁,沒有一絲體溫,卻偏生掙脫不開。雙手胡亂一抓,想要隔開這一雙鐵爪,卻先碰到了一副沉重無比的鐐銬,原來這老者雙手都被鎖住,下垂的鐵鏈又粗又沉。 幾人眼睛此時逐漸適應了黑暗,借著窗欞透入的微光,瞧見那骷髏似的老者正扣著王樵,立刻從各方揮劍遽至,那老者雙臂一震,厚重鐵鏈便似兩條兵器,將他周身護住,幾人的長劍甫至,全絞進他的鐵鏈之中,但聽得錚錚擊打作響,黑暗之中甚至鏨出火花來;各人所持的兵刃雖說不能盡言道是神兵,但也皆是上品,居然斬不斷他手上這兩根鐵鏈,反而被鏈子上好大一股勁道黏住,即使想要抽刃逃脫也一時不得。那老者冷哼一聲,挾著王樵,往后急退,眾人掙不出劍來,也不愿放手失了兵刃,被他這么一帶,也只得俱往前追。 喻余青腳下一踏,心知有詐,叫道:“不好!”但他手中這柄劍是老爺傳給三少爺的,雖然是用在自個手上,卻也是受人之托,萬萬舍卻不得,只得往外硬奪。他知道地上怕有古怪,立刻施展輕功,飛身倒懸,將那鐵鏈反絞向上。那老者哼了一聲,知道他這一下怕是要破了自個的鐵鏈陣法,手腕一抖,竟撤開鐵鏈,心道我不信你還能生了翅膀懸在空中不成,左腕一翻,暗器陡發,向喻余青打去。 薄暮津吃了一驚,知道他在半空中避無可避,叫道:“小心了!”腳下寰轉,便欲飛身相助;誰料地上還有鐵鏈,此時仿佛活物,死死纏住他腳踝。他下意識一踢一頓,想要卸下鐵鏈,就這一霎分心功夫,恰才卷著他劍刃的鐵鏈也仿佛生眼了一般倒卷而上,將他手腕連著劍柄一并纏得結實。 胖子聽見他打發暗器的手法,喝道:“原來那會暗算我的是你!”他那柄劍并不是通常趁手的兵器,這時干脆撇了不管,單手一掌向那老者推去。 那老者不躲不閃,冷笑道:“現在才看出來,你這功夫也太差了!練了十年還這副德行,虧得當初沒有留你!” 龐子仲一掌推出便知道不好,他因為看出老者是在六層之中憑暗器破了他橫練功夫的人,一門心思想要上去報仇,這一掌力道使得十足十;誰料自己雙腳居然悄無聲息地在踏入陣中之時便被鐵鏈纏住,更無法往前一步,被自身的力道帶得撲地向前,重重摔倒。這一摔下去,才發現這滿地都是橫豎交錯的鐵鏈,便仿佛一張蛛網;而自個便如入網的飛蟲,越是掙動,便裹得越緊。 喻余青在半空中奪回兵刃,那柄長劍沒有銘文,老爺自然也不會給它取什么名字,只說是重金購得,但倒也沒買了假貨去;劍的確是一等一的好劍。此時四周昏暗,此劍一出,卻是寒光璨然,仿如明月懸空,借那一點窗口微光,便照得底下清清楚楚。他看到地上仿佛蛛網般的鐵鏈,自然不敢落地,情急之下閃身避過暗器,一腳已經踏在那坑洼起伏的照壁之上,伸手扣住一處凸起的雕刻穩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