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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的劍_分節閱讀_28

    對方道:“王潛山死了,命我們也抵了,但這生死局卻沒破。那說明他在死前,把局傳給了新的執棋人!若不殺了此人,我們身上的魔咒便生生世世,無法消除了。”他說到此節,故意嘲諷道,“說到底還是那新的執棋人貪生怕死,我們頭上多殺的人命,可要算在他身上了。明明只要這人亮出招子先出來受死,家中多余的人命,原本可以不用損傷。”他原本是猜測王樵便是那什么勞什子的執棋人,心想這么一說便能激得他承認。但誰料王樵和喻余青對這一節卻聽也沒聽說過,更別提什么老祖宗的事,這會兒該疑惑的事問了一件就多出三五件來,他們連去細想的功夫也沒有,哪還顧得上去置氣;只覺得隱隱便如冰山一角,他們所打聽到的,不過是九牛一毛,有什么更大的怪物蟄伏在水面之下,閃著寒光的眼睛始終注視著他們。

    喻余青順手從地上撈了一把淤泥,給那不停打擺子的家伙灌進喉嚨里,噎得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便不再打擺子了。一面朝王樵問道:“三哥,這些人要怎么處置?”

    王樵知道他心思,反手將他一扯,道:“既然如此,我們走罷。”

    喻余青心中一松,就聽王樵續道:“還得勞你動手把他們都點倒了,我們一個跛一個瞎,想也走不快,免得這些人追上我們,卻不肯留手了。”他聽見王樵仍然說他倆又跛又瞎,心中沒來由一陣快活,風一般穿梭其間,將所有人點了重xue,昏睡過去。又把他們懷中搶來的那些王家的物事,全部從那些歹人身上搜出來,好好地收在一起。王樵卻去將房間窗臺都關上了,作出沒人在屋內的樣子。兩人出了屋,王樵鎖上門后,又用那堵塞洪水用的沙袋,將門口塞了一道。喻余青說:“不妨事,我點了他們xue道,手法用重,不到十個時辰,他們即便醒了,也無法沖破。”

    王樵笑道:“是了,我倒沒見你用過這等功夫。”又問,“那甚么肝腸寸斷膏,又是什么,怎么吃下去那么大反應?”

    喻余青跟著笑道:“那是你剛才在廚房里燒糊的菜末,我混了辣椒粉和籽油,再用地上的臭泥和在一起,他吃了還能不吐么?”

    王樵知道自己這方面的才能的確上不得臺面,卻也沒想到能被用在這里,當即垮下臉來:“也不至于吃了腹痛得打擺子罷?”

    喻余青道:“我拿了他下頜的大迎xue和腦后的風府xue,用真氣探入他xue道卻又立刻撤出,讓他生出相抗的真氣走了岔路,腦袋里就出了點小錯,像放了個螺罄,一點兒刺激都會被放大。”

    王樵奇道:“怎么還有這種功夫,我從沒在家人中見人用過?”喻余青笑道:“不是王家的功夫,這連功夫也算不上,只是些不上臺面的小伎倆,沒臟了少爺的眼。”他扯回話題,“如此打重xue會傷及對方經脈,所以我也是頭一次用在這么多人身上,管不管用,我心里也沒底。別要我學藝不精,讓他們追了上來,那可不會放過我們。”他說著彎腰下來,對王樵道,“你上來,我背你走快些。”王樵正要推辭,他卻笑道:“剛才你把我便宜盡占了,又是抱又是婆娘的,這會兒我占你些便宜,不行么?”說罷也不待他打話,將他一背而起,發足就走。王樵看著前路,道:“你我這一個瞎子一個跛子,也只得一個走路一個看路了。”

    喻余青頓了頓,語做輕松地道:“你現下是跛子不假,我卻不是真瞎子。無論你做什么,終究是算我一份的。王樵,前頭的路,我們一起看,一起蹚就好。”

    第十章我隱屠釣下

    兩人知道今日雖贏了這一場,卻實在僥幸;若是晌時有高手在側,怕是不會如此輕易。他們兩人一邊趕路,一邊商議對策。邪道中事,莫說王樵知之甚少,喻余青也不甚了了,那些人說起的貫口,兩人聽得云里霧里,卻也只能一時諳記,都道務必尋武林中的名門大家,才能分辨其中曲折,替王家找回公道。

    “如此想來,雖說冒險,還是得往十二登樓去。”喻余青建議,“金陵王家祖上本就屬于當初‘江東十二俊’之一,王氏至交的武林好友同道,盡是‘登樓客’。只是這些年老爺把武功諸事寄望給我們年輕一輩,心思并不在上面,所以向來是只出情面不出人……”

    王樵聽了,心中慚愧,知道自家現在哪怕已經淪落至是這副模樣,身為外姓弟子卻還要替他們找場子。什么‘寄望年輕一輩’?王樵知道,自打自個記事起,他們家就從來只是掛名,捧個錢場,沒真正去過這個世家交好、年輕一輩切磋武藝的會事。然而眼下情勢危急,他雖然已經全不認得那些世伯世叔,卻也不得不去求他們援手相救。

    喻余青見他不說話,也猜到他心思若干,便輕松說:“十二世家名門正派各有千秋,但也都同樣對江湖邪道嫉惡如仇。王謁海老爺子既是王氏同宗,又是一代名宿,我們只要稟明個中情形,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

    王樵伏在他背上,只感覺他背肌起伏,與平日里裹在衣服里精瘦松散的模樣看來不同,實則虬勁有力。這會兒更深露重,他負了一人奔跑,居然長氣不喘,話聲不落,猶似閑庭信步,心中更是欽羨。如今才知道練功的好處!若我當年不是貪玩躲懶,如今也不必拖累阿青。他嘆了口氣,續上說道:“我是在想,這兩日遇上的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詭異,怕是說給別人聽,他們也不信。”

    喻余青解道:“這事情鬧得如此大,想必那些門派也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江湖上不可能收不到風聲。就是江湖上不知,官府那邊也會報上……”他本意是說,洪水過后,清點人頭、收殮尸首、死傷人數造冊可查那都是慣例定數,但想到提及此節心里都過不去,于是便沒有繼續說。王樵一直不愿與喻余青提及家中死者究竟多少,沒有比對過任何一個名字;也是恐怕心懷僥幸,希望總有人逃得生天。

    兩人一路商議,卻也不敢逗留,等天明買馬,兩人分乘了,也是快馬加鞭,不曾歇息。便怕有人沿路追襲,或是那些魔教人士通過某些詭秘法門搜索而至,因此也不敢去王氏支脈的宗祠查看,一路也不敢撿大路走,只奔臨安而來。這日終于進了城,看見那流水集市,花團錦簇,人人看上去安然喜樂,與他們沿路所見的洪泛滔天、災民流離的景象簡直天壤之別,兩人四下環顧,恍如隔世。周圍人群穿梭,摩肩接踵,鋪面叫賣之聲兀自不覺。陷于這鬧市人潮之中,王樵不禁喃喃道:“我們接下來該往何處去?”

    這一問本來尋常,卻給他問出了一股愴然之氣。喻余青想要握住他手,卻突然有兩個乞兒追追打打,笑鬧著從他倆之間撞開,這一下便沒握得實在。喻余青也沒在意,只道:“我們得尋個落腳處換身衣服,整理了形容,才好去見‘廬陵王’的王老前輩。但怕他們眼下卻不在府中。”他們累日趕路,這時候簡直沒個人形;王樵絲毫不放在心上,但對喻余青而言,這等模樣如果只王樵一人見著,倒也無妨,但若要去拜望長輩名宿,再不給他打扮,便無異于要了他一條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