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照把帕子遞給她，“那，師父后悔嗎？”

    后悔？

    就算后悔又有何用？人生本就只有一條路。若是后悔有用，她不會對這個(gè)孽種不管不顧，再往前一點(diǎn)，她不會要顧崢相救；若還能再往前，她一定要阻止她父母回西疆。

    楚魈沒有回她，而是反問道：“阿照他日會后悔嗎？這條路一走，就沒有回頭路。”

    顧夕照看著她的眼睛，“如果我說會，師父難道就不會要我這么走嗎？”

    楚魈躲開了眼，無情可以自欺欺人，但情深騙不了人，她的阿照是真心喜歡那個(gè)小皇帝，小皇帝也是真心喜歡她。若她的阿照只是一個(gè)普通姑娘，她會有多高興啊。

    她沉默，顧夕照眼里的期望又慢慢幻滅成灰，“這條路就是師父勸我走的，我怎么忘了？”

    “阿照……”

    “師父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回來，我父親又托你何事？”

    楚魈神色一白，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道：“如今朝臣都在借由皇嗣之事勸皇上廣納后宮，你若是不想辦法，到時(shí)新人進(jìn)宮，你就……”

    顧夕照一點(diǎn)都不意外，“父親可真是有趣，這女人懷孕生子一事，豈是著急就能有的？”

    楚魈看著她，猶豫了片刻，“你父親讓我給你開幾個(gè)生子秘方。”

    “生子秘方？”顧夕照驀地一笑，隨即大笑起來，笑了好半晌才揉了揉眼角沁出的水珠，“我倒是不知師父何時(shí)還有這等秘方。”

    楚魈始終神色如常，“女人只要天癸水至，就能嫁人生子。也算不得什么秘方，只是給你瞧瞧身子，聽聞你前年除夕落了胎，看看是不是傷了身子，到時(shí)開些藥調(diào)理好了，受孕就容易了。”

    顧夕照沒有伸出手去讓她探脈，而是看著她，“師父，我已經(jīng)是這般命了，不想要我的孩子到時(shí)和我一樣痛苦。讓他知道，他被他的母后生出來，只是為了當(dāng)作一件奪權(quán)的工具。”

    顧夕照說完，又轉(zhuǎn)過身去，“至于師父怎么同我父親說，都隨師父的便，左不過這一生就這樣了，早死亦早解脫。”

    “阿照……”楚魈心頭猶如針刺，“不是這樣的，這些話，我不會告訴你父親。”

    顧夕照眼神沒有轉(zhuǎn)身，“這世上再沒有什么事比背叛一個(gè)愛自己的人更痛苦了。皇上待我那么好，那么好啊，而我卻要為了我父親的一己私欲，背叛她。師父，皇上做錯(cuò)了什么？她臨危受命坐上這位子，是，論才智，她是比不上她皇兄，可她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她這個(gè)皇帝哪里當(dāng)錯(cuò)了？她唯一的錯(cuò)，就是愛上了我。”

    楚魈無言以對。

    顧夕照又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眼睛不知何時(shí)紅了，“師父，我問你。”

    “你問。”

    “我父親的事，你知道多少？”

    楚魈眉頭攏了攏，“你突然問這個(gè)做什么？”

    顧夕照神色憂戚，“即便我是他的女兒，她亦不信我。他若是告訴我實(shí)情，告訴我為何要盜師兄陵墓，我或許還能救莫暉望一命。”

    “你說什么，你師兄陵墓被盜了？”自從去年進(jìn)宮見過顧夕照之后，楚魈就有些消極避世，一直在道觀里不問世事，這回要不是昌平侯特地派人去請她，她依舊不會出來。

    只是昌平侯估計(jì)也想不到顧夕照能查到這么多，他自以為莫暉望的事過去了，應(yīng)該很少有人會提起，顧夕照卻就拿了此事開口。

    顧夕照看了她一眼，見她不似說謊，她反而納悶了，“師父難道不知道此事？莫暉望就是因?yàn)榇耸卤淮蛉肓颂炖危驗(yàn)樗@些年來從廣儲司貪了不少銀子，父親擔(dān)心此事被查出來，到時(shí)牽連到他，所以才先下手殺了他。”

    楚魈面色一痛，隔了小會才道：“你父親不可能去盜你皇兄的陵墓的。”

    口氣十分篤定。

    顧夕照心中有惑，但面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師父為何如此肯定？”

    楚魈看著她，看了許久，“阿照，你在套我話？”

    被她看穿了，顧夕照也懶得裝了，“我是大昭的皇后顧夕照，這一輩子便只有這一個(gè)身份。”

    楚魈微微一驚，“你要與你父親為敵？”

    “不，是父親要與整個(gè)大昭為敵。”

    “你就不怕我……”

    不等她的落說完，顧夕照輕輕喊了一句，“花九。”

    眨眼的功夫，房中就多了四個(gè)黑衣暗衛(wèi)。

    顧夕照走到主位坐好，端起茶抿了一口，“既然師父看出來了，那我也就直說了，父親與皇上為敵，那便是本宮的敵人。師父與皇上為敵，那也是本宮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