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看著睡得和小豬似的沈柔嘉沒忍住笑了出來，分明是要叫他休息的，自己卻睡得那么沉。

    但隨即霍昭便收斂了笑意，一切都很正常，霍昭不知聽見了什么，突然松開了自己放在沈柔嘉腰上的手臂，輕輕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沈柔嘉睡在床的外側，他要是想過去就得越過沈柔嘉，但是霍昭生的胳膊長腿長，這個完全不成問題。

    隨便穿了個衣服走了出去，霍昭看著面前剛剛翻墻過來的陸婉夏，皺了皺眉，一邊朝那邊走著一邊道：“你過來做什么？”

    說實話陸婉夏一點也不像打擾他們倆，但是有些事情，她必須要跟霍昭說清楚，不然完蛋的還是她自己。

    她嘆了口氣，張嘴正準備說話，就見霍昭對她使了個眼色，陸婉夏聲音一頓，不知道自己又干啥了。

    霍昭聲音壓的低，道：“她在睡覺。”

    陸婉夏心道他們將軍莫不是個神經病吧，在這說話在屋子里能聽到那才是有鬼了，他們倆又不是打算互喊。

    陸婉夏翻了個白眼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兩句，還是很配合的壓低了聲音，道：“老大，嫂子她問你什么了嗎？”

    霍昭道：“什么？”

    陸婉夏了然，道：“那看來就是沒了。”

    霍昭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陸婉夏抿了抿，最終還是有點心虛的開口，道：“老大，嫂子她…知道我的身份了。”

    “而且她也知道我們都在騙她了。”

    霍昭有些意外，因為方才沈柔嘉沒有體現出絲毫要質問他的意思，原本他覺得沈柔嘉若是知道他騙她應當會很生氣的，但是如今看沈柔嘉的態度，想來估計問題不大。

    霍昭問：“她知道多少了。”

    陸婉夏道：“知道的也不多，不過她還不知道你是誰，她問我我沒說，讓她自己問你。”

    說罷，陸婉夏又道：“那她問了嗎？”

    霍昭道：“未曾。”

    陸婉夏松了口氣，道：“還好沒有。”

    霍昭瞥了她一眼，道：“她知道也沒事，總歸是要知道的，以前瞞著她是任務需要，如今便沒什么了。”

    陸婉夏繼續心虛，道：“對于我和寶寶可能是告不告訴無所謂，但是對于你……，你還是想想吧。”

    霍昭：“？”

    陸婉夏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道：“你知道她當初為什么會被拐走嗎？”

    提到這個霍昭聲音便明顯的冷了下來，道：“派人查過，她的家人有問題。”

    陸婉夏道：“你隔那么遠，等你查出來黃花菜都涼了，就是她家人策劃的，但是那只是其一。”

    霍昭面無表情道：“所以其二？”

    陸婉夏道：“其二……”

    “和你有關系。”

    霍昭不明所以，神色更冷了，道：“說清楚。”

    陸婉夏嘆了口氣，道：“我今天來主要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的，嫂子當初跟我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她自己說的。”

    “你也知道嫂子她一直很崇拜‘霍昭’吧。你剛‘去世’的時候，就是嫂子被抓走的時候，她家那個姨娘還是那個meimei，就是逮住這一時機，策劃的整個事情，騙嫂子說他們可以帶嫂子去你的陵墓，設計抓她的的確是她的家人，但是……”

    “但是那些人之所以有這樣的機會，還是因為嫂子她自己，想見你。”

    陸婉夏說的話就那樣輕飄飄的散在了空中，越來越昏暗的天色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改變絲毫，他甚至還可以聽見竹枝上的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他的小姑娘還安安穩穩的睡在他的房間里，他知道那個小姑娘現在很安全，或許也很健康。

    甚至一切都很正常，什么都不會因為陸婉夏說的這幾句話而有什么改變，他了解這個小姑娘，這個小姑娘雖然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好像誰都可以過來欺負一下，但是這樣柔軟的軀殼里，霍昭知道里面藏著一個堅強而又理性的靈魂。

    她不會怪霍昭，也不會怪于召，她只會愣一下，然后笑著跟他說“沒關系呀。”

    這些霍昭都可以想象的到，甚至他知道那一定是必然的結果，但是現在他聽見這些，只覺得自己腦袋里繃著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斷了。

    陸婉夏光想也能想象出來霍昭現在心里還有多難過，但是她幫不了什么，著急也沒用，半晌，只是試探性的問了句：“老大，你……”

    霍昭面上沒有絲毫顯露，只是沉默了一會，然后對著陸婉夏道：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這個消息像提醒他不要太得意的木棍，猝不及防之下給他當頭一棒，敲的他幾近神魂俱滅。

    陸婉夏走了之后，他才自己緩緩的轉過身來，忽然之間，他有些痛恨霍昭這個身份。

    他總覺得自己起先對這個小姑娘萌生的并不是愛情，而是一種保護欲，他無法看見這個小姑娘在他面前受傷或者被別人欺負，后來他才發覺，因為首先動了心所以才會想要去保護，她想要這個小姑娘平平安安，歡歡喜喜的過每一天。

    所以他一直以來都在克制著自己不去猜測小姑娘在船上都遭遇過什么，他也不會跟小姑娘主動提起這個，只是暗暗的去想，待到他回京都了，絕不放過傷害過沈柔嘉的任何一個人。

    但是現在，他忽然間發現了這一切苦難的□□就是因為他。

    …………

    再次走進房間的時候，沈柔嘉已經醒了，她看見霍昭進來，笑著對他道：“于大哥你怎么醒了，我都沒有發覺你起來了。”

    一般情況下，霍昭這個時候肯定會說“你睡得那么沉，肯定不會發覺”，但是他什么都沒說，甚至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復雜。

    他就站在門口，那樣看著她。

    沈柔嘉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了起來，霍昭這個神色看的她有些慌亂，便道：“于大哥，怎么了嗎？”

    霍昭抿了抿唇，一時不知應當開口說什么，他邁開步子朝沈柔嘉走了過去，最終還是道：“……對不起，關于身份這件事情，騙了你。”

    沈柔嘉一愣，看著霍昭略顯沉重的不茍言笑的表情還以為怎么了，松了口氣笑道：“你終于跟我說這個了啊，我還以為會再過一段時間呢，我跟你說我早就知道你們騙我了。”

    “我有點生氣哦。”

    “但是婉夏說了，你們有任務在身，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也明白的。看在這個份上就姑且算你有情可原好了，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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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霍昭不語，坐在沈柔嘉旁邊看著她明明亮亮的眼睛，順了下她的頭發，少女的發絲很柔軟，乖巧的披散在肩頭。

    “我……”

    沈柔嘉等著霍昭說話，見他欲言又止，以為他是還在擔心自己會怪他，于是便抓住了他的手，道：“于大哥，你還不跟我說你是誰嗎？”

    “我雖然不喜歡別人騙我，但是我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我理解你的，而且你救了我，本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呀，不管是什么身份，救我的人都是你。”

    “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那些無可奈何的東西，我真的不介意的。”

    在霍昭沒回來之前，他就沒打算繼續騙沈柔嘉，他甚至在想，等他回來了，他會先進宮把這個小姑娘和太子的婚約取消了，然后再解決沈家那些人，他會和她成親，也會給她一切她想要的東西。

    但是現在他忽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那種感覺難以言喻。

    “于大哥？”

    沈柔嘉再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她臉上溫和的笑意收斂了起來，試探著道：“于大哥，該不會是你的身份有什么問題吧……”

    沈柔嘉一想，實在想不出來能有什么身份讓霍昭這樣欲言又止，她晃了晃霍昭的手，道：“于大哥，你快跟我說啊，你再不說，我真的要生氣了。”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們可以一起面對啊。”

    霍昭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如果想要繼續瞞下去也不是什么難事，只在于他想不想罷了。

    “小嘉。”這還是霍昭第一回喊沈柔嘉的名字。

    “嗯？”

    “其實我并不是于召。”

    “我知道啊。”

    “我是霍昭。”

    沈柔嘉：“……”

    空氣安靜了一瞬，霍昭仔細的觀察著沈柔嘉的神色，她果真是如他想象的那樣愣了一下，儼然是還沒反應過來。

    半晌，沈柔嘉忽然笑了出來，道：“嚇我一跳，你這樣說讓我想到了我們的大將軍王。”

    霍昭很認真，道：“那就是我。”

    “怎么可能……”

    沈柔嘉說著笑意就收斂了，她愣愣的道：“你知不知道我說的那個霍昭，是那個皇……”

    霍昭不給沈柔嘉絲毫想岔的余地，道：“我知道，霍國公的霍，昭如日月的昭。”

    “是我。”

    沈柔嘉：“……”

    沈柔嘉道：“你不會是逗我玩的吧，我總和你提起他，然后你就這樣逗我，霍昭他不是已經……”

    沈柔嘉話說到這戛然而止，她忽然間想到，前幾天有消息傳出來，霍昭沒死，可能快回來了。

    有些東西，你不知道的時候便覺得好像毫無關聯，但是有一天忽然將兩個毫不相關的人或東西放在一起聯想，便會如同打開某種機關一樣，發現好像處處都透著詭異的重合。

    她被驚到了，總覺得這不是真的，可是除了“怎么可能”她又說不出來其他的話反駁。

    細細一想，能讓陸婉夏叫大哥還唯命是從的，好像也沒幾個人，早在她知道陸婉夏的身份的時候，她就該懷疑到霍昭身上了，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和霍昭之間太遙遠，所以從來沒往那方面想。

    霍昭繼續道：“我詐死離京，在西南邊陲小鎮明面隱居實則策劃攻打西戎，救你只是意外，我詐死一事實屬絕密，不可對外人泄露。”

    霍昭很認真的在說著，說完，他垂眸看向小姑娘，道：“小嘉，你……”

    沈柔嘉卻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一下子松開了他的手，整個人帶著被子退到了床里面去坐著，沒再看他。

    霍昭一愣，心都涼了，心里什么也沒想，只覺得有些慌亂。

    但事實和霍昭想的又有些不一樣。

    沈柔嘉說她不介意霍昭因為那些事騙她那就是真的不介意，她之所以這樣，實在是因為……

    啊，難以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