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買完東西回來，隱約感覺他有點不高興。

    事不關己，她不聞不問。

    一路無話到家，孩子睡下了，明惠還在等他們。老太太眼神亮，一眼就看到兒子臉上的紅指印。兒媳上樓后，她把兒子叫住。

    “你臉怎么了？”

    男人抬腳就走。

    明惠把他拽住：“你媳婦兒打的？”她樂笑，“活該，真是活該，她怎么不多打幾巴掌呢。”

    他不悅：“是不是想吵架？”

    明惠：“來，不怕給你兒子做壞榜樣，你只管吵?！?/br>
    陸季惟惹不起，躲得起。

    剛要走，明惠說：“有個你的快件，在客廳，別忘拿。”

    說完，她打了個哈欠上樓。

    陸季惟走到客廳，拿起快遞，發現包裝已經被拆開。不用想，也知道誰干的。

    他不悅地看著樓梯上的母親：“您怎么拆我快遞，懂不懂尊重別人隱私？”

    這快遞其實不是明惠拆的，是小家伙以為這是爸爸給他買的玩具，擅自拆開的。

    明惠不屑解釋，臉沉下：“你都是我生的！拆你個快遞怎么了！”

    她語調拔高，大有一副他敢頂嘴，她就沖下來跟他打一架的架勢。

    顧念她身體不好，陸季惟忍了。

    老太太上樓后，阿姨過來幫她解釋，說這是小家伙拆的，和孩子奶奶沒有關系。

    其實，也不怪陸季惟會誤會。

    小的時候，明惠就對他管得很嚴，查看他隱私的事兒也干過不少，為此，母子倆沒少吵架。

    他回想那些事，忽然間，某個問題茅塞頓開。

    他快步上樓，孟青拿著衣服正準備去洗澡。

    他壓著步速走到她面前，身影高大。

    孟青抬頭。

    他看著她，似乎有點懊惱。

    “兒子滿月宴那天，你是不是聽見我跟媽吵架了？”

    第36章

    孟青沒說話。

    陸季惟看她那樣兒, 就知道她肯定聽見了，而且當真。

    他懊惱更甚, 正思考該怎么向她解釋, 她繞過他走了。

    他趕緊跟上去：“你聽我解釋?！?/br>
    她沒理，進了浴室, 當著他的面把門關上。

    浴室在臥室里，沒有鎖，他又把門拉開一半。

    隔著半扇門, 兩人對峙。

    片刻，他默默地把門合上。

    她洗完出來，他還在門口，雙手插兜，身體放松地靠著墻, 低頭看她, “現在能聽我說了嗎？”

    她不置可否, 坐到梳妝鏡前擦臉。

    陸季惟抽了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清清嗓子：“是這樣的。那天她……”剛開個頭，他就頓住, 又清咳聲，“就是, 我前女友……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被我媽接了, 老太太就以為我跟她一直還有聯系，我說沒有，她偏不信, 那無中生有的事兒，我當然很生氣，就說那些話故意氣她……真的，分手后我們倆就沒有聯系了，那天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給我打電話……后來，也沒聯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沒作聲，他硬著頭皮繼續：“我跟她在一起三年……要說忘記了你應該也不信，但真的放下了，跟你開始之前就放下了，不然我不會去招惹你的?！?/br>
    她轉頭看他：“為了兄弟你可以。”

    他一噎：“我承認那是臨時起意，但不是為了替誰解決麻煩，只是因為我對你有好感！咱倆結婚這么多年，你真覺得我是那種會拿感情開玩笑的人嗎？”

    她說是。

    他無奈：“合著我半天白解釋了。”

    孟青轉回頭，認真拍臉。

    “我又沒讓你解釋?！?/br>
    “有誤會當然要解釋。”

    她動作微頓，從鏡子里看他。

    “是不是誤會我心里有數?！?/br>
    他說：“我看你好像沒數。”

    孟青：“你是不是想吵架？”

    陸季惟：“我不想吵架，我就希望你能信我一次，我沒有戲弄你的感情，從戀愛到結婚都是認真的?！?/br>
    她說：“結婚后呢，你有認真嗎？”

    “那你呢？”他看著她：“你忘了咱倆第一次吵架，你怎么對我說的？”她沒作聲，他繼續說，“你讓我不要管你的事兒，你說跟我在一起是為了滿足老太太的心愿。我有想過這是氣話，可是后來，你只管兒子對我不聞不問，我是不是可以當真？”

    他稍頓，又說：“當然，現在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原因造成的，我很抱歉曾經讓你傷心，以后不會了，所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她好像不為所動，他不得已搬出兒子，“父母恩愛，孩子才能健康成長，你也想讓咱們兒子健康快樂地長大吧？”

    她沉默片刻：“你沒有騙我？”

    他輕嘆：“要不這樣吧。我從來不發誓，但我可以以自己的生命起誓，我剛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有半句假話，就——”

    “夠了?！?/br>
    “那你信不信我？”

    她輕“嗯”一聲。

    “重新開始呢？”

    她點頭，說行。

    他笑，忽然傾過身來，離她很近，漆黑的眼眸笑盈盈地盯著她看。

    “我再親你，你不會打我了吧？”

    ……

    九月一號這天，陸栩背著小書包開心地去上小學，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興奮得睡不著覺，早上卻起很早，催著爸爸mama送他去學校。

    離學校還有百米，路堵得厲害，交警在指揮疏導，車子開不進去，一家三口下車步行，小家伙左手牽著爸爸，右手牽著mama，一路又蹦又跳，哼著兒歌，快樂無比。

    “這么開心？”他爸問。

    小家伙點頭：“對呀，開學我就能見到幼兒園的同學，還能認識好多好多新朋友，在家里就只有美美跟我一起玩。”

    傅小瓷暑假去了外婆家，他確實很孤單。

    陸栩也想去外婆家，可是他沒有外婆，mama也不喜歡帶他回外公家，只是偶爾帶他回去看看太爺爺和太奶奶。

    上次見面，很久之前呢。

    “mama，我們什么時候去看太爺爺太奶奶？”

    “中秋節?！?/br>
    小朋友沒概念：“中秋節是什么時候？”

    孟青：“再過兩周。”

    “耶！那我很快就能看見他們啦！”

    小朋友重感情，哪怕只是見過幾面的親人也會記在心里，相較之下，大人反而顯得冷漠。

    孟青想起奶奶對她的評價：冷血動物。

    送完兒子，她一路沉默。

    陸季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輕輕牽住她的手：“奶奶那人吧，跟我媽一樣，嘴硬心軟，雖然思想有點老古板，但她還是很在意你，不然罵都懶得罵你?！?/br>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不同的家庭，卻有類似的疼痛。

    陸季惟有個強勢的母親，和他一樣，孟青也有個強勢的奶奶。不同的是，他選擇反抗，她默默隱忍，不會忤逆。

    第一次反抗，是她十五六歲，升高中，奶奶想讓她去父親任職的學校念書，但孟青寧愿念小城里的三流中學都不肯去，好說歹說都不肯去，奶奶第一次動手打了她，從那時開始，祖孫關系開始鬧僵。這時明惠出現，想把小姑娘接走。奶奶不太愿意，但最后也同意了。

    到了外地求學，孟青寒暑假節假日才能回家，每次回去，奶奶都要罵她白眼狼沒心肝，翅膀硬了就想飛，話難聽，但仍好吃好喝供著她，孟青也沒往心里去，有時間就回去。

    七年，大學讀完，有天她突然領個男孩回家，說是男朋友。奶奶仔細打量，男孩一表人才，相貌英俊，配得上她孫女，和家里也有淵源，知根知底，她還挺高興。

    可當她知道兩人是要結婚，因為懷孕了，老太太不能接受，覺得丟臉，讓她滾。而孟青有了自己的家庭，也只能逢年過節回去，祖孫關系越來越生疏。

    今年端午，她沒能回去。

    孟青聽meimei說，奶奶罵她是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心里根本就沒有娘家人。

    中秋如果不回去，就永遠不要再回來。

    ……

    盛元和遠宏并不順路。

    但從月初開始，陸季惟每天送完兒子去學校，再繞道送媳婦去公司。

    孟青覺得不方便，還耽誤時間。

    他說：“也耽誤不了多久?！?/br>
    路上，兩人能聊會兒，氛圍并不沉默，和之前相比，算得上和諧。可還是覺得缺了點什么，沒有當初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周欽說：這種感覺叫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