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檄文
第二天一早,越軍發現離城500米左右的樹下出現了兩個用草繩沙包壘成的掩體。 那是林嘯命人連夜為段正宏他們構建的機槍巢,除了這里筑了兩個,營寨北門外也筑了兩個。 然而,林嘯并沒有組織攻城,也不再派炮兵和城上玩對轟了,而是命人用弓弩向城頭射了一支弩箭。 弓弩的射程,比火繩槍還遠些,最遠的強弩可以射出200來米,只是50米外便也沒什么準頭了。 一名安南禁衛軍士兵撿到了弩箭,卻見箭桿上綁著一封用綢布裹著的書信! 是的,確實是一封書信。不過這不是一般的書信,而是戰書,是一篇檄文。 這是不太擅長古文的林嘯事先在海防特地委托龔振浩準備好的,龔振浩在難民中找了數名秀才根據林嘯口述的意思反復斟酌潤色才擬就的。 他要先禮后兵,表明來意,逼迫安南小朝廷簽城下之盟! 以戰促談! …… 戰書送到宰相府的時候,鄭納虎正心神不寧地負手踱步,一雙眉毛擰成了疙瘩。 那幫明軍來了一天多了,既不攻城也不搶掠,卻忙著安營扎寨,難道是想在此長駐? 對方指揮官難道不知道趁我皇城最空虛的時候一鼓作氣攻城嗎?等我海陽主力回援后,豈不是錯失良機了么?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們不會不懂吧? 既然能輕松擊敗黎福,那這位領兵官也不大可能是白癡啊! 他們到底幾個意思? 鄭納虎百思不得其解,茶飯不思,坐立不安。 …… 接到禁軍呈上來的戰書,鄭納虎亟不可待的打開綢布,信封上赫然寫著: 大明勤王義軍指揮使檄安南都統使書 “義軍?” 鄭納虎微微一怔,也顧不得細想,當下拆開信封,展信讀了起來。 這是一封長信,是一篇讓鄭納虎驚怒交加的檄文! 大明勤王義軍指揮使檄安南都統使書: 予聞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而制天下也。 自我大明太祖先皇帝入主中國,四海之內,罔不臣服,此豈人力,實乃天授矣。彼時君明臣良,足以綱維天下。 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以jian佞專權,憲臺抱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叛離,天下亂起。圣朝無一介之輔,肱骨無折沖之勢,簡練之臣,莫所憑恃,雖有忠義之佐,焉能展其節? 及至女真建奴努爾哈赤,本一野人,彎弓而斗,睒目舚舌,豺狼成性,窮兇極惡。此賊世受國恩,不思報效,前則竊據塞外,屢掠中原;后又因緣犯上作亂,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弒君蒸母,殘賢害善! 自其偽君偽相,下逮兵卒賤役,荼毒生靈數千余萬,蹂躪州縣不下萬里,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令人發指。所過之境,船只無論大小,人民無論貧富,一概搶掠罄盡,寸草不留。使我華夏之民,死者肝腦涂地,生者骨rou相離,農不能自耕以納賦,商不能自買以取息,士不能誦孔子之經,舉中華數千年禮儀人倫詩書典籍,一旦掃地蕩盡。是非特逆胡之罪,亦我中華之奇羞也!.. 古云:“胡虜無百年之運。”其倒行逆施,民怨沸騰,雖因人事所致,實乃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 當此之時,天運循環,億兆之中,當一夫振臂,九州同聲,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此乃忠臣肝腦涂地之秋,烈士報國立功之會,凡讀書識字者,又烏可袖手安坐,不思一為之所也? 予本大明舊港宣慰司麾下,淡馬錫衛百戶林嘯。今由眾所推,立起海外義軍,忝為指揮使,率師渡海,殄此無賴兇逆。立志臥薪嘗膽,南控閩越,北上直隸,率群奮力廓清,志在逐建奴,除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雪我中華之恥。 凡夷狄屬國,歸我者永安于中華,背我者自竄于塞外。蓋我中華之民,天必命我中華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 予號令嚴肅,秋毫無犯,麾下子弟,忠義可昭。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岳崩頹,叱咤則風云變色。今途經安南屬地,因目睹我圣朝黎民流離失所,其狀慘酷,乃停行救濟,略加撫慰,可不勖哉? 爾等世受圣朝厚恩,本當勤勉奉君,送往事居,共赴圣朝拘迫之難。然爾等自恃邊遠,沐猴而冠,自稱偽君。乃竟潛包禍謀,欲摧撓棟梁,除滅忠正,犯我天威,雖鬼神不容。若我回旆方徂,登高岡而擊鼓吹,揚素揮以啟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 倘能轉禍為福,共立勤王之勛,無廢世宗之命,貢獻錢糧,犒軍保民,凡諸爵賞,可保山河。若其眷戀窮域,徘徊歧路,坐昧先機之兆,必遺后至之誅! 本指揮使德薄能鮮,獨仗忠信二字為行軍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長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難忠烈之魂,實鑒予心,咸遵予言。 檄到如律令,勿忽! …… 這次,鄭納虎沒有發作,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這篇檄文。 每看一遍,就閉上眼喘一會,喘了一會,又睜開眼,眼光又落在那封戰書上。反復數遍之后,他的眼前仿佛起了一層灰色的霧,那些字跡突然搖晃起來,他便仰起頭閉上眼睛把身子癱靠在椅背上,久久不動,直喘粗氣。 太欺負人了! 明明不是官軍,口氣卻比官軍還大! 還沒開打就要求賠款?這不是強盜嗎?不!連強盜都不如,這是流氓啊! 寫出這封信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瘋子!若是傻子還好說,就當是個笑話看,若是個瘋子,那他憑什么如此有恃無恐? “他們的連發火銃,打得又遠又準……”那名叫鄭連歡的小軍官那天帶著顫音的話在他耳邊不斷重復著響起。 恐怕……還真的不好對付啊! 一股絕望的情緒狂潮一般涌上鄭納虎的心頭,使他渾身冰涼…… 就這樣吧! 既然他們暫時不攻城,那么一切,都等鄭軻大軍回師后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