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醞釀了一下。揉了揉額頭,面色沉重的問道:“本王記得追趕叛黨余孽到稷州峽谷之時,遇上了不明隊伍假扮成了我朝的將士,趁我軍不備之時……”話語一頓,似乎想到了什么,驀地抬頭,看向溫軟,急切的問道:“眾將士呢!?” 溫軟原以為驍王不會這么快想起被伏擊的事情,他不提,她也就不提,等日后再說,可誰知他忽然想了起來,下定決心扮演一個體貼賢妻的溫軟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因想著說些什么話,也就沒有注意到驍王的手微微的僵了一下。 “殿下請節哀,待養好身子,再為將士洗刷冤屈。” 方長霆看著她,手緊緊的握成了拳,深吸了一口氣:“此去,還剩多少人?” “重傷在內,二十六人。”她報的數字,也是宋瑯告訴她的。 “重傷的十余人,也脫離了生命危險。”趙太醫在一旁道。 方長霆沉默了下來,本以為已經能平靜了,但再次聽到三千將士幾乎折損的消息到,還是覺得有一塊石頭壓在心口上,難以呼吸。 “方才賊人來襲,有許多的將士受了重傷,下官先行告退去醫治將士。”趙太醫抬頭看向驍王。 方長霆陷入了沉思,沒有任何的回應。 趙太醫只好把目光轉向溫軟,溫軟看了眼驍王,以為他痛心疾首無暇顧及身旁,便朝著趙太醫點了點頭。 趙太醫緩緩的從房中退了出去,關上門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真是份苦差事。 再轉身看外邊正在收拾的殘肢斷腿,冷風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襲來,兩根小胡一抖,脖子一縮。 造孽呀造孽呀。 房中的方長霆垂下眼眸,心思百轉千回。 這一回可要在父皇駕崩之前好好的算計了,該死的一個都逃不了。 “殿下,那些人既然能假扮友軍讓我軍松懈了防備,說明他們早已經蓄謀已久,在峽谷被伏擊也并非殿下的過錯,殿下切勿灰心,天理昭昭,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妾身信殿下,他日必定能為那三千好兒郎沉冤昭雪。” 溫軟這話也存了真心實意的,她一個婦人也知道,自古奪嫡本就是白骨累累的路。可到底還是數千條鮮活的人命,沒有死在戰場上,倒是冤死得不明不白,這仇本就該報。 聲如其名,溫軟的聲音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溫溫軟軟,但聽到耳中卻不覺得會發膩,反而讓人心情平靜。 見她安慰得起勁,方長霆抬起了眼眸,盯著她看。 他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出半點虛情假意的痕跡,但不知道是她偽裝得太成功,還是真情實意,他一絲虛假的痕跡也找不出來。 被直直盯著看,溫軟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頭,聲音漸漸的小了:“反正妾身信殿下。” 低下頭,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擱著他的拳頭上,忙把手拿開。 手背上少了些許暖意,心底有一絲不明所以的失落,未待深思,門又被敲響了。 今晚當真熱鬧。 月清煮了rou糜小米粥過來,兩個月來從未飽腹過的方長霆,擱下了沉重心思。 手依舊無力帶著顫抖,只得靠溫軟喂食。 起初是月清準備喂的,但溫軟見他皺了皺眉,就讓月清準備去讓人把熱水提上來給方長霆洗腳,她來接手。 大概是一個喂得順手了,一個被喂得習慣了,氣氛倒也融洽。 喂完之后,再由小廝伺候了洗腳,已經是五更天了。 方長霆醒來不久,耗費了心神,沒有心思再想其它,一沾枕便睡了過去。 見人已經睡著了,溫軟小聲的讓月清下去休息,她守著就好了。 屋中只剩下溫軟和睡著的方長霆,走到了床前,看著熟睡中的男人,溫軟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人醒了,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連日繃勁的心思,這一放松,身體也乏了,原本打算把被褥再次鋪到地上,可一想到剛剛在屋中的地上死了個人,臉色一白,有些神神叨叨的。 雖然她也枉死過一次,但對鬼神的懼意絲毫沒有因此的減少。 冬季晝短夜長,五更天的時候天還是黑沉沉的。經過一夜的腥風血雨,血腥味從門窗的縫隙中飄了進來。 不濃,卻也足以讓溫軟浮想聯翩。 燭火忽然晃悠了一下,軟榻旁矮桌的花瓶上的花枝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就像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似要延伸到她的腳底下。 溫軟倒抽了一口氣。 平常不做虧心事,不怕那啥來敲門—— 但她還是怕呀!要走過那死過人的地方,她連自己的軟榻都不敢走過去了! 看了眼驍王睡在床中間,還預留了能躺下一個她的床位,心思搖擺不定。 屋外冷風凄凄,門縫中冷風襲入,燭火被吹得忽暗忽明,屋中頓時詭異陰森了起來。 溫軟毫不遲疑,捂住跳得跟打鼓似的身體,快速的躺到了床上。 看了眼身邊躺著的人,心有余悸的低聲說道:“打、打擾了。” 躺在了驍王的身側,貼得不是特別近,還可容納一個碗的縫隙。 盡管如此,她還是感覺到了他溫熱的體溫。 人醒來后,少了冰涼,多了一絲暖意。 身旁躺了個人,溫軟是緊張的,但又是安心的。 ——好歹是個活人呀。 反正他們是夫妻,往后也是要躺在一塊的,這么想著,溫軟爬床的罪惡感瞬間銳減。 方長霆并不是沒有察覺她的動作,只是意識抗不過身體的疲憊,只一瞬間伴隨著淡淡地暖香縈繞中沉睡了過去。 溫軟原打算就此僵著身體,睜著眼睛到天亮,但連日來處于緊張的狀態,睡得戒備,沒有睡過一覺好的。 躺著躺著,床鋪松軟舒適得引人好眠,哪怕鼻息有濃重的藥味,也深沉的睡了過去。 夜盡天明,又到晌午。 感覺到自己的懷里邊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方長霆驀地睜開了眼睛。長眼一瞇,低下頭,看到了一顆黑乎乎的頭顱。 只一瞬間,就意識到這頭顱的主人到底是誰。 曾經被這頭顱主人嫌棄過有味的方長霆:…… 大病初愈,他什么旖旎的想法都沒有,況且溫軟嫌棄的話語還一字一句的記在心底。 再想到她和他是一樣重生回來,留著她,隱患極大,常言道,殺人滅口才是保密的最佳選擇。如此想著方長霆的眉眼更瞇。 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到溫軟那纖細的脖子上面,這脖子細得很,只需要用刀子輕輕的一…… 算了算了。 留著她,也不見得他還會報仇失敗,頂多多加留意罷了。 溫軟的脖子似乎感覺到了寒意,那頭顱往他削瘦得沒有幾兩rou的胸膛拱了拱,還發出如小奶貓一樣的輕哼。 方長霆:…… 內心復雜的轉頭靜靜看向帳頂。 再次的覺得算了,不和這女人一般見識。 不打算殺人滅口,只能另辟蹊徑。 例如——讓她對他死心塌地,絕不會生出異心。 作者有話要說: 溫軟:謝謝你的不殺之恩! 第16章 天經地義 直至晌午,溫軟才醒過來。 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驍王那沒幾兩rou的胸膛,全身僵硬一息,隨即反應古來后立馬告訴自己。 ——穩住,別慌。 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抬頭對方長霆露齒羞澀一笑:“殿下早。” 方長霆:…… 日上三竿,已經不早了。 對待溫軟,方長霆一時間還是有些不適應的,更不適應的是自己的床上會出現一個女人。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確實是頭一遭。 宮中皇子到了十六歲,自有教習那檔子事的宮女,只是方長霆十二三歲就出了宮,跑到了山上學本事,那些師兄弟都是男人,山上除了師娘外都一個女人都沒有,十五六歲的時候又跑到了邊疆,軍營中有軍·妓,自然上不了他的眼,而后回了金都沒多久,就娶了親,但連房都沒圓又到了稷州,腿斷了之后,更加不可能親近女人了。 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同床共枕的女人,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見驍王面無表情,溫軟一時慌了,正要說什么,驍王表情漸漸緩和,淡淡的道:“昨夜辛苦你了。” 溫軟愣一下,上一輩子,可見過他這么對自己這么的和顏悅色? 答案是沒有的。 溫軟松了一口氣,驍王并未怪罪自己,若是上一輩子,定然會把她毫不留情的丟下床再丟出房外。 溫軟心想,應當是他的腿沒有斷,性子也沒有變得像上一輩子那么的陰暗狠戾,況且自己還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陪伴在他的身邊,他自然是感動的。 這么一想,溫軟頓時覺得有了干勁。她一定要扮演好一個溫軟體貼的“賢妻”角色! 方長霆用著茶水漱口,看著在衣柜前替他挑選衣物的溫軟,只覺得她籠罩著一股不明所以的“活躍”氛圍之下。 瞧把她樂的,她又在腦子里邊想了什么? 方長霆在昏迷之中,身上所穿的衣物都是素白的棉衣,日常的衣物倒是很少,溫軟挑來挑去也就是那么幾身用來應急的。 這幾身衣服無外乎是黑色,灰色,白色。 思索再三,想到他現在已經夠瘦的了,然黑色顯瘦,灰色顯得氣色差,最后把白色的錦袍拿了出來。 轉身看到驍王,溫軟露出笑意:“殿下,這身衣裳如何?” 休息了一晚上,也正常的進了些食物,方長霆也恢復了些力氣,扶著床以及在崔嬤嬤的攙扶下,慢慢的站了起來。 久違的感覺,他有多久沒有這么的站著了,四年了,四年來他全無感覺,現在他終于再次體會到了站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