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理把這話在心里過了幾遍，問道：“可是哥……秦太尉能看得上我？”

    祝镕道：“我家四公子的人品樣貌、膽識氣魄，哪一樣不如人？”

    平理有些靦腆地笑了：“哥，你在嘲笑我。”

    祝镕說：“我嘲笑自家自家弟弟做什么？不過……聽得風(fēng)聲，秦太尉像是要送孫女去雍羅和親，你可知道？”

    平理頓時沒好氣：“他們家孩子，都在學(xué)雍羅語，嘰嘰呱呱鳥叫似的，難聽得很。”

    祝镕道：“一旦下了圣旨，可就沒得改了，你想好了嗎？”

    平理握緊了拳頭：“就這幾天了嗎？”

    祝镕說：“你有兩條路，一是立刻表明心跡，兩家長輩商談能否成親家，再則，弄清楚皇上到底要選誰代替長公主和親，只要不是秦影，你也就不急這兩天。”

    平理著急地說：“可我去哪兒打聽？哥，皇上跟前的消息，還是你最靈通吧。”

    此時馬車停下，他們到家了，平理又道：“哥，這件事，先別聲張好嗎？”

    第525章 她把腦子燒糊涂了？

    祝镕坦率地笑道：“你嫂子跟前我可瞞不住。”

    平理沒法子，只能說：“嫂嫂總算為人可靠，說就說了吧。哥，皇上面前，關(guān)于和親的事，還求你幫忙打聽。”

    祝镕低聲問道：“你如今，不再為皇上秘密行事？”

    平理一臉正經(jīng)地說：“我答應(yīng)我娘，不再穿夜行衣，再者如今大jiejie成了皇后，我們祝家是最大勢力的外戚，還是離皇權(quán)遠(yuǎn)一些好，皇上未必再如從前那么信任我。”

    祝镕心頭一緊，到底是連年輕些的弟弟，也看清了眼前的局勢，明白了朝廷的旦夕禍福，他能忍耐下來不吵著鬧著去從軍，已是為了這個家族，做出最大的犧牲。

    祝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哥盡快給你消息。”

    平理大喜：“還是三哥對我好。”

    當(dāng)這些話，經(jīng)由祝镕原原本本轉(zhuǎn)述給扶意聽，夫妻倆的笑容都是一模一樣，但扶意少不得擔(dān)心：“今日秦影單獨找皇后娘娘，說的，就是想要代替長公主去和親。”

    祝镕問：“當(dāng)真？”

    扶意點頭：“大jiejie親口告訴我，韻之也在一旁。”

    祝镕不免替弟弟難過：“這怎么說的，那姑娘不是一心要反抗秦太尉？”

    扶意道：“秦太尉雖苛刻，但能紆尊降貴來探望孫女，并松口妥協(xié)滿足她的心愿，那孫女對祖父對家人的情感，自然更深一些，她有心為家族犧牲，還能有假嗎？”

    祝镕嘆道：“但這不是她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還是要看帝后如何挑選，我說句不合適的話，她的手燒成那樣，已是出局了吧。”

    扶意道：“可人家長得美，手上的疤痕早晚能淡去，大不了將來用戒指手鏈來遮擋，皇上和皇后若是中意，這根本就不算事兒。”

    祝镕無奈地說：“那是沒錯了，秦太尉連教雍羅語的人，都為她預(yù)備好了。”

    扶意說：“原本她的前程，與我們家無關(guān)，眼下最難的是，我們四哥兒有情，人家無意。”

    祝镕苦笑：“那小子一輩子也算順?biāo)欤@回挫折大了。”

    西苑里，平理潦草地用了晚飯后，借口溫習(xí)功課，就回了自己的臥房。

    慧之端了茶水果子來，卻見哥哥坐在書桌前出神，面前的書本一頁沒打開，封皮還是倒著放，她伸手把書擺正，翻開兩頁按平實，說道：“真是，裝樣子，也要裝得像才好，哥……你又在想影兒jiejie了？”

    “小點聲。”平理猛地回過神，皺眉道，“別嚷嚷得爹娘知道。”

    “平珍正鬧騰，爹爹有事兒和門客商議，都忙著呢。”慧之拖來椅子，在書桌對面坐下，問道，“去太尉府，沒遇上影兒jiejie嗎？”

    “遇見了……”平理長長一嘆，“可惜，相見爭如不見。”

    慧之小心地問：“難道？”

    平理瞪著meimei，沒好氣地說：“你這小丫頭，嘴里開過光嗎，都被你說中了，那兩顆棋子，她就是無意間先后找到了，順便還給我。是我那兩天挨打，心里不痛快，還以為她特地為了安撫我才……”

    慧之撅著嘴，軟軟地問：“賴我嗎？”

    平理道：“若能賴你倒好了，賴不上你，我才沒法子。”

    慧之心疼地問：“哥，你真心喜歡影兒jiejie嗎？”

    平理點頭，又搖頭：“怎么才算喜歡一個人，三哥說成天想著算，就這么簡單？”

    慧之眼前一亮：“你告訴三哥啦？”

    平理說：“被他逮個正著，我哪里有本事在他眼前藏心事，你看我腦袋還撞個大包。”

    慧之趕緊跑來，仔細(xì)查看哥哥的傷口，埋怨道：“總是磕磕碰碰的，哥，將來你有了嫂嫂，也要人家三天兩頭為你擔(dān)心嗎，人家圖什么呀？”

    平理委屈地說：“那也要人家肯……嫁給我。”

    最后三個字，平理說得毫無底氣，把面前的書一通亂翻，摔在了桌上，站到窗前插著腰說：“女人，可真麻煩。”

    慧之說：“告訴爹娘，讓爹娘去提親嘛，成不成的，你一個人瞎琢磨管什么用？”

    平理搖頭：“我最討厭這樣的事，兩個毫無關(guān)系的人，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要在一起。哪怕不成，她好好的姑娘家，為何要牽扯上這些麻煩，被外人說三道四。”

    只聽下人敲門，說三公子來了，在前院等著。

    平理立時出門來，但見母親也在，三哥正解釋說：“回來路上遇見平理，問扶意要幾本書，我替扶意送過來。”

    三夫人滿臉欣喜：“可不是，這小子突然長進(jìn)了，今天吃過飯就說溫書，在房里沒再出來過，看樣子，皮猴兒也有開竅的那天。”

    見兒子來了，三夫人便說：“你們屋里去說吧，镕兒，好好教教你弟弟，騎馬游街我是不指望了，能考個功名也成。”

    平理這會兒可沒心思和母親爭論到底參不參加科考，拉著三哥就往屋里去，慧之則貼心地在門外給他們守著。

    其實祝镕就一句話，放下書本便道：“你嫂嫂說，秦影親自向皇后請求，要代替長公主和親。”

    “哥……”

    “不是逗你玩兒，你嫂嫂和韻之都聽見，皇后娘娘親口說，今天她曾單獨見娘娘，就是為了這件事。”

    平理立時炸了：“她瘋了嗎，她是不是那幾天高燒把腦子燒糊涂了，他哥都說，這一去和死了沒區(qū)別，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家人，她、她……”

    祝镕冷靜地看著弟弟：“她的意愿，并不代表帝后的選擇，這件事最終落在誰家頭上，不是她說了算，也不是你我說了算。”

    平理眼眸通紅：“就算、就算我和她到不了一起，哥，雍羅那鬼地方，那皇帝都能給她當(dāng)?shù)耍裁刺邮裁椿首佣急人€大些，除了在雍羅的使臣和大齊商人，她連個說家鄉(xiāng)話的人都沒有，哥……”

    祝镕道：“明日我在樞密院行走，晌午能有空閑，你給你寫告假書請半天假，午后在宮門外等我。”

    平理已是懵了，呆呆地問：“做什么？”

    祝镕道：“告訴娘娘你的心意，請求娘娘，為你將秦影留下來。”

    平理搖頭：“可我有什么資格，她對我都不多看一眼。”

    祝镕道：“現(xiàn)在的問題不在于，你們能不能在一起，難道你不想為你的好兄弟，將他的親meimei留在大齊？”

    兄弟倆話還沒完，慧之在門外說：“三哥哥，嫂嫂派人找你，說是要緊事。”

    祝镕隨手取過紙筆，為弟弟寫下告假書，走之前對平理說：“慌什么，事情總要一步步解決，哥說了幫你，一定幫到底。”

    平理點頭：“我明白，嫂嫂等你呢，快去吧。”

    祝镕明白，若無正經(jīng)急事，扶意不會趕著這個節(jié)骨眼兒叫自己，算著日子，在路上就猜測是不是去封地打探消息的人有了回音，待回到清秋閣，等待他的果然是這件事。

    扶意神情凝重地將密信交給丈夫：“镕哥哥，大夫人真的病了。”

    祝镕眉頭緊蹙，展開密信匆匆看過，信上的字跡和暗號都對得上，是他手下的人不錯。

    扶意問：“要告訴父親嗎？”

    祝镕果斷地?fù)u頭：“不能讓他與楊府再有任何瓜葛，就當(dāng)是我冷血無情。”

    扶意說：“最無奈的，原也不是我們，是皇后娘娘。”

    祝镕看著她：“明日，我?guī)嚼砣ヒ姶骿iejie，一并告訴她這件事，請她做個決定。”

    扶意謹(jǐn)慎地問：“這兩件事一起說，合適嗎？”

    祝镕怔然，無奈地一笑：“罷了，明日散了朝，我就去見娘娘。”

    扶意道：“我去吧，你一天兩次進(jìn)內(nèi)宮，不合適。”

    祝镕搖頭：“爹娘后日就離京，說好了，明天你陪他們一天逛逛京城，我不能作陪，已是很對不起他們。”

    扶意說：“不耽誤，我早早進(jìn)宮，早早出來，后天離京時，你能去送送就足夠了，我爹娘才不計較這些，知道女婿忙，心疼還來不及了。”

    祝镕愧疚地說：“還以為世道太平，從此你我都能隨心所欲，沒想到還是一樣的麻煩。”

    扶意笑道：“有事兒煩，好過無所事事，真是天下太平?jīng)]一點波瀾，想想才可怕，這人也就沒奔頭了。”

    第526章 她做了皇后，越來越狠心

    可是，扶意的樂觀，并沒能給平理帶來好消息，隔天一早她進(jìn)宮見皇后時，實則帝后的探子也早在昨夜就送回消息，涵之已經(jīng)獲悉生母病重的事。

    扶意來時，正是春雨綿綿，涵之獨立于屋檐下。

    靜謐的涵元殿，宛若無人之地，只有躲雨的飛鳥再次展翅時，才驚得有了聲息。

    扶意站在一旁良久，才見大jiejie轉(zhuǎn)身，她忙伸手?jǐn)v扶：“您累了嗎？”

    涵之道：“是啊，懷孕實在折騰人，我不敢想象，你竟然一路到了贊西邊境，受了那么多的苦，到頭來……”

    扶意記得自己有了孩子后，從懵懵懂懂到與腹中孩兒感情漸深，她內(nèi)心最大的改變，是對遠(yuǎn)在紀(jì)州的母親的理解，懂得了體諒她的無奈和愛意，想必這一切在大jiejie身上，也會發(fā)生。

    更何況，如今大夫人病重，若是不幸，只怕命不久矣，大jiejie心中豈能無動于衷。

    “扶意，能不能替我去一趟，去看她一眼？”涵之道，“镕兒朝廷有事走不開，就讓平理送你去，橫豎他也不樂意念書。”

    扶意說：“去見大夫人無妨，但不必平理相陪，多帶幾個家丁就好。”

    涵之說道：“平理身手好，膽子大，他護(hù)送你，我才安心些，镕兒也能安心。”

    扶意原不打算先提平理的事，可話到這份上，不得不說：“一會兒镕哥哥他

    ，要帶平理來見您，見了面，您就知道了。”

    涵之隨口問：“什么事，還要兄弟倆特地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