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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世書香在線閱讀 - 第186節

第186節

    靖王妃嗔道:“镕兒那小子,平日里一本正經有模有樣的,原來也是個猴急的。”

    扶意臉紅,趕緊送了姑姑出門。

    深宮之中,楊皇后接見了靖王妃,提起扶意有身孕,皇后不得不替meimei描補幾句。

    可靖王妃并不知扶意被大嫂推搡險致小產,聽罷后壓著心中的怒火說:“孩子已經沒事也就罷了,嫂嫂的脾氣,家里人都是知道的,何況當時誰也不知道扶意有了,依我看,小事化了才好,也請娘娘不要再記掛。”

    楊皇后尷尬地一笑,便說起家常:“回來喝了侄女的喜酒,再多住一陣子,我們太子妃就要生了。”

    “恭喜娘娘。”靖王妃笑道,“如此說來,我一定要留下,見過小皇孫再回去。”

    “后日我與貴妃將隨皇上至閔府主婚,這也是破天荒頭一遭,關防守備難免嚴一些,少了家人歡慶的親熱。”楊皇后說,“還望你回公爵府,向家人解釋幾句,雖是韻之的榮耀,的確也委屈她了。”

    靖王妃笑道:“皇上天恩浩蕩,何來委屈一說。”

    這些話,本該由大夫人傳達給家人,可皇后傳召了幾回,meimei也不肯進宮,借口身上不好,半個多月不見人影。

    聽說涵之走的那天,她爬在地上苦苦哀求,皇后唏噓不已,便也將meimei徹底放下,由她在祝家自生自滅。

    韻之婚前最后兩天,家中門庭若市,每天都有客人來送禮,扶意陪著二夫人和大嫂嫂接待了幾家世交貴族,其余人家老太太就不讓她出面。

    終于到了成親前一天的晚上,一家人在內院用飯,從祝承乾到三叔三嬸,還有姑姑,都為侄女送上了祝福和叮囑。

    但祝镕和平理不在家,平瑞不知所蹤,飯桌上氣氛總不如從前熱鬧,匆匆吃罷后,各家就散了。

    韻之最后來東苑,向爹娘行禮,并聽訓示,一進門就見母親抹眼淚,她的心也就軟了。

    可惜總有個無情的爹爹來打破親情,才站定,父親就嚴肅地說:“閔家雖不如從前,但前程無量,你嫁的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公子哥,閔延仕他將來必然能繼承老相爺,坐上宰相之位,你就是未來的相爺夫人。”

    韻之冷漠地應了聲:“是。”

    祝承業又道:“去了婆家,要相夫教子,把你在家的脾氣改一改,那里可沒有人事事慣著你。做兒媳婦的受婆婆調教,是天經地義的事,別動不動以公爵府千金自居,只會叫人說祝家沒有家教,說我教女無方。”

    二夫人哽咽道:“老爺,都這會兒了,何苦說這些話嚇唬孩子。”

    祝承業哼道:“現下不說明白,難道等她闖禍再說,自己生養了什么樣的女兒,你不清楚?”

    說著,他又惱道:“怎么回事,我聽說陪嫁十八個下人,這是誰家的規矩?”

    祝平珞插嘴道:“是奶奶的規矩,父親您知道的,老太太決定的事,誰也改不了,既然閔家已經點頭了,我們也不必矯情收回那些話。”

    祝承業直搖頭:“不成體統,是哪幾個人跟著,都給我叫來,我有話吩咐。”

    韻之一臉冷漠地看著父親:“伺候我的人,原都是內院的,不與東苑相關,內院的下人連大伯父和大伯母都管不著,爹爹自然也說不上話,您就不必費心了。”

    祝承業大怒:“你這是什么話,在眼里,你爹我在這個家……”

    “父親。”祝平珞上前來,“明日韻兒大喜,一家人和和氣氣才好,姑娘就要嫁了,可別讓她不安心。”

    他回身道:“奶奶最不舍得你,回去吧,今晚好好和奶奶說說話。”

    韻之潦草地一福,轉身就走。

    她一口氣闖到院門前,被周mama追來喊下,將手絹包著的平安符塞在小姐手里,說是她去廟里求來的。

    “周mama,別讓我娘和三嬸嬸吵架,別讓她受大伯母的氣,更別讓爹爹欺負她。”韻之含淚道,“您自己也要保重,我會好好的。”

    周mama已是淚如雨下,十分的舍不得,哭著說:“老爺那些話,您別放在心上,往后日子終究是您和姑爺自己過的,小姐千萬別委屈自己。”

    到頭來,親爹媽還不如一個下人來得親切,母親就算有心,可她依然懼怕父親,說句話都要看丈夫的臉色。

    扶意勸過她,不該強求爹娘是心中所期待的那樣,扶意就是從那耿耿于懷的糾結痛苦里走了出來,她若也能放下,就能解脫了。

    “周mama,我回門時,您給我做點心匣子,我要帶回婆家去。”韻之帶著淚花笑道,“您做的點心,比外面買的還強。”

    周mama終于高興起來:“一定一定,包在我身上,不會叫小姐丟臉的。”

    韻之再抬頭,見母親倚門而立,她周正地向娘行過禮,到底還是走了。

    回內院的路上,便見扶意在清秋閣門外等她,韻之站定,扶意上前來摸她的手,問她冷不冷,她一下就哭了,靠在扶意的肩頭說:“我爹他,太無情……”

    扶意輕輕拍哄她:“放下吧,往后你就有自己的家了。”

    韻之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說:“最生氣的是,我哥竟然不在家,我好好出個嫁,還要為他提心吊膽。”

    提起丈夫,扶意不禁望向天上明月:“是啊,他們已經到了兩天,該是要開戰了吧。”

    明月之下,大齊比鄰贊西國的邊境,滿目瘡痍,贊西人的入侵,遠比傳到京城的更殘忍惡劣。

    祝镕跟隨姐夫巡視被搶掠的村莊,到處斷壁殘垣,火燒之后,留下一片灰燼。

    項圻翻身下馬,從廢墟中撿起一只燒焦殘缺的布娃娃,舉目看向禁不住火燒而倒塌的房屋,幾乎能想象出,當時孩子驚恐的哭喊聲,更不知那孩子的死活。

    “這就是皇帝懷柔求和的結果?”項圻怒聲道,“他就不怕這火,終有一天燒進他的金鑾殿?”

    第334章 出嫁前夜

    不難想象,這五年倘若勝親王在朝,能領兵出征,能調度守軍,哪怕只是他曾經培養的驍勇善戰的將士們能得到重用,必然也能震懾外邦,大齊國土上,絕不會出現眼前的慘狀。

    姐夫的憤怒,祝镕感同身受,而除了憤怒,他還有深深地愧疚,自以為的報效朝廷、為國為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回營!”項圻怒聲道。

    眾人得令,擁簇大將軍上馬后,

    趕回營地。

    兄弟二人遠遠就看見平理的身影在營門前徘徊,他們沒讓平理跟著,這孩子倒也聽話。

    這一路爬山涉水直至邊境,途中雖順暢,到底辛苦,他們都看得出來,弟弟累得有些受不住,平理卻堅持一聲不吭。

    到達邊境駐扎的頭一天晚上,平理睡得跟死過去了似的,怕是敵軍打過來都不能叫醒他,直到第二天晌午才醒來,飯也沒吃衣裳也沒穿就慌慌張張找來,以為自己耽誤了軍機。

    但項圻和祝镕都沒有苛責,項圻從小隨父征戰,日夜急行是家常便飯,這兩年即便蟄伏,也是東奔西走,不得停歇。至于祝镕,為皇帝當差,奔波于大江南北,時常夜宿荒野,乃至連夜不眠,眼前的辛苦都不在話下。

    平理不同,即便武藝不凡,是個練家子,終究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從未與將士們共同cao練,也不曾沒日沒夜地在馬背上。

    心疼弟弟吃得起苦之余,更讓祝镕欣慰的是,平理很聽話。

    出門以來,不叫他做的事,絕不擅自行動,踏踏實實地跟隨大部隊,是個當兵從軍的樣子。

    “怎么不去休息?”祝镕下馬后問道,“不是吩咐你早些睡?”

    平理牽過哥哥的韁繩,看了眼大姐夫,應道:“我擔心您和姐夫,下次出門還是帶上我吧,我已經休息好了,真的。”

    祝镕看得出弟弟眼中的異樣,他未必是擔心他們,可能只是擔心姐夫。

    為了能名正言順地被帶來,鬧出那么些事,明著看是被祝镕帶出來的,但其實是為了保護姐夫。這孩子嗅到了朝廷的陰謀,更是對姐夫忠心耿耿,而祝镕眼下還沒弄清楚,他們到底是怎么聯絡上的。

    “镕兒,平理。”項圻道,“明日是不是二meimei出嫁?”

    二人道是,祝镕問:“您可有吩咐。”

    項圻道:“我們來了也有些日子了,是該活動活動筋骨,就當是給二meimei和我家表弟的婚事添一份熱鬧如何?”

    兄弟倆互相看一眼,一個比一個興奮激動,平理大聲應答:“得令!”

    此刻,韻之別過扶意回到內院,見祖母房中已然熄燈,可她心中不舍,不自覺到門前,駐足良久后,才轉身要走。

    卻聽得里頭傳來祖母的動靜,隱約是問:“韻兒在外面?”

    韻之立刻趕進來,即便視線昏暗,也熟門熟路地來到祖母身邊,關心道:“奶奶,您渴了嗎,還是要起夜?”

    老太太緩緩坐起,命隨行進來的丫鬟點燈,燭光里漸漸看清孫女的臉,不舍地說:“我的心肝rou兒要出嫁,往后再也不能在奶奶身邊撒嬌,受了委屈也怕沒人護著你,雖說只隔了幾條街,可終究是兩片天了,奶奶如何睡得著。”

    韻之強忍心中不舍:“您給我帶了十八個下人,她們還不夠護著我的嗎,聽說滿京城都在議論這件事,我出嫁的排場,快趕上天家的女兒了。”

    老太太摟過孫女,撫過她柔軟的青絲,明日這烏黑油亮的頭發,就要被高高盤起,然而玉釵金簪束縛的不僅是長發,更是她過去十七年的真性情,從此在新的家中,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我的韻兒,奶奶只愿你事事遂心。”老太太終究是哽咽了,“閔延仕是個好男人,有擔當有才干,性情好品行端,他一定不會辜負你。但兩口子過日子,不能你干等著人家來對你好,要彼此磨合彼此謙讓,就算是吵架拌嘴也別害怕,真正離心的人,莫說吵架,根本連多看一眼都不樂意。”

    “我知道。”韻之軟軟地說,“就算是大哥哥和嫂嫂也吵架,三哥和扶意都會拌嘴呢。”

    老太太笑道:“你能明白就好,但也別吵兇了,你這小混世魔王,急了就不饒人,傷人的話說出口,可是收不回來的。”

    韻之嬌滴滴笑道:“那還不是奶奶慣的,反正我若不好,就都是您的不是。”

    老太太輕輕拍著孫女,仿佛小時候哄她入睡:“我家姑娘,自然是世上頂頂好的,將來就該換個人來慣著你了。”

    只見芮嬤嬤披著衣裳進來,嗔道:“一老一小都不聽話,什么時辰了,早早睡去吧。明天清早姑娘就要梳妝盤發,一輩子就做一回新娘子,可不能睡不好腫著烏青的眼睛出嫁。”

    在嬤嬤的勸說下,祖孫倆總算分開,但這一夜,韻之注定不得安眠,翻來覆去時夢時醒,不知究竟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院子里就熱鬧起來,梳頭的喜娘也來了。

    就在新娘梳妝打扮時,家中各處都起了,清秋閣里外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們今日都穿上了喜慶的衣衫。

    時隔三個多月,輪到扶意來嫁meimei,此時此刻才懂得爹娘嫁自己時的不舍,而她腹中也有了個孩子,若是個姑娘,二十年后……想到镕哥哥之前的煩惱焦躁,扶意忍俊不禁。

    香櫞進來時,見小姐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笑,歡喜地說:“您猜老爺和夫人收到信,是高興呢,還是擔心?”

    扶意搖頭:“說不上來,都有吧。”

    實則家信中,扶意已經暗示爹娘明年春闈也不要上京,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在京中的“人質”少一個尚且不容易,不能再多加進來。

    “少夫人,興華堂也起了。”翠珠進門稟告,“您要過去嗎?”

    扶意頷首:“來為我梳頭。”

    大清早,興華堂側院里,柳姨娘正忙著為老爺打扮,換上華貴的禮服,束上金玉腰帶,今日皇帝要親自到閔府為新人主婚,先帝至今,幾十年沒見過的排場,馬虎不得。

    原本娘家人是不過去的,只有祝家和姜家的舅兄弟們送嫁,但今日什么規矩都放一邊,接駕侍奉皇帝,最最要緊。

    “這腰帶太惹眼,在御前,我一個大臣怎好穿金戴銀。”祝承乾很不滿意,回眸看了眼丫鬟們手里捧的各色腰帶,眉頭更緊了。

    但見房門前有人進來,竟是許久不露面的大夫人,帶著下人款款而來,楊氏沖丈夫淡淡一笑:“我來伺候老爺更衣。”

    下人們上前,又捧來各色腰帶和罩衫,今日不上朝不著朝服,禮服雖有規制,但比不得朝服刻板,也正因此,容易在一針一線上出錯,就曾有人因衣著犯忌諱,而遭降職貶官。

    “這個好。”祝承乾點了一根山水暗紋的褐色腰帶,總算滿意了,看了眼怯弱的姨娘,不禁想,妻子到底是公爵府的大夫人,見識眼界與一般女子全然不同。

    待丈夫穿戴整齊,大夫人便要回去打扮自己,祝承乾跟上前,出門時攙扶了妻子一把,大夫人深深看他一眼,夫妻間是情還是怨,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才走出姨娘們的住處,就見扶意到了,她恭恭敬敬站在屋檐下行禮:“父親、母親,我起晚了,沒能過來伺候。”

    “不晚,你要悠著些才是。”祝承乾道,“今日不必跟去閔家,安生在家休息,此刻也不用你伺候,去內院看看韻之,你們不是感情極好。”

    大夫人從頭到尾沒看扶意一眼,倒是扶意留心到,他們是從姨娘屋子里出來的,而婆婆雖然氣色不佳,但比前些日子見時強得多。

    就算婆媳不和,扶意也并不愿意見大夫人頹靡不振,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好好過,何苦來的,她若能好好的,對這個家并不是壞事,就這一個多月,外頭傳了多少閑言碎語。

    去往內院的路上,扶意遇見了同來的大嫂嫂,初雪又高興又不舍,攙扶著她說道:“meimei分明是嫁去我的娘家,我卻滿心的不安,扶意啊,將來我們一定要多多關心韻兒,你聰明,得想法子幫她在閔家立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