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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世書香在線閱讀 - 第169節

第169節

    扶意小心攙扶著祖母,老太太撫摸著她的手說:“家里的顯赫尊貴,你是見識過了,可即便如此,皇帝要抓人,管你是一家吃團圓飯,還是夜半三更睡得香,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孫兒明白。”扶意道,“何止是家宅,就是國,昔日太祖滅趙,不過朝夕之間。”

    老太太道:“臨了能再遇大事,也不算白活一場,興許我閉眼之前,能見到更強盛的大齊,扶意,你期待嗎?”

    扶意頷首:“孫兒滿心期盼,即便前途艱難,總有人義無反顧。”

    回到內院,涵之聽說這事兒,一樣地擔憂平珞和二叔,但她和扶意心里明白,太子遇刺因何而起。

    皇帝現在大張旗鼓地抓捕,不論是閔家還是祝家,興許早晚還是要算在王府的頭上,只不過在王爺和丈夫生死明了前,皇帝還不好撕破臉皮。

    下人來傳話,說二姑娘今晚留在東苑不回來,不多久又有人傳來消息,宰相府也被官兵闖入。

    他們家幾位老爺被抓走,老相爺與長孫閔延仕雖得幸免,但也與一眾家眷禁足府中,宰相府內外,暫時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除此之外,還有多戶官員遭捕,報上名來,皆是平日貴妃四皇子一黨。

    扶意辭過祖母和長姐后,便往東苑來,二夫人躺在榻上一直哭,大嫂嫂也彷徨無措,只有韻之還算鎮定。

    姑嫂二人避開她們,到門外來說話,韻之問:“我哥不是說,皇上是要逼老相爺辭官,怎么抓到我們家來了?”

    扶意道:“我不知,顯然你大伯父和哥哥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多難猜,不然怎么說,伴君如伴虎呢。”

    “還真是等著今天,甚至等不到明天,就等兩家簽下了婚約,皇帝就動手了。”韻之目光直直地,滿心悲涼,“扶意你說,可笑不可笑,我爹還差點把我送給四皇子做小,真是將來他別是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別胡思亂想,你在這里照顧嬸嬸和嫂嫂,懷楓和嫣然有奶奶和大jiejie看著。”扶意道,“咱們家先別亂了。”

    “扶意,你不害怕嗎?”韻之問。

    “怎么不怕,我現在心還跳得厲害。”扶意說,“咱們這樣的人家,他們說闖就闖,小時候聽說,給皇帝當差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上,我如今算是懂了。”

    里頭又傳來二夫人的哭聲,為了不讓她為難嫂嫂,韻之不得不去照顧母親,要扶意有消息就趕緊來告訴她。

    回清秋閣的路上,遇見香櫞打著燈籠來接她,扶意感受到香兒很緊張,溫和地說:“福禍相依,世上本就沒有一帆風順,但你家姑爺從來行正道,誰也找不上他的不是。”

    香櫞卻說:“那么大的螃蟹,我連見也沒見過,都涼了,沒人吃。”

    扶意笑:“你惦記這些?”

    香櫞很沉重:“若是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不知哪天開罪了皇上要掉腦袋,還是咱們紀州的日子好,吃不上大螃蟹又如何呢。”

    扶意道:“這是富貴的代價,祝家人風風雨雨三百年,難道到我這兒就不成了?”

    香櫞看著小姐,稍稍有了幾分膽氣。

    扶意說:“從今往后,只有風雨同舟,再不去想什么紀州的世外桃源,你若是害怕,我就送你回去,這不是氣話,也不是嫌你沒出息,是我的心里話,若有萬一,我不愿你跟著受苦。”

    香櫞揚起腦袋說:“小姐不怕,我也不怕,咱們有姑爺在呢,我寧愿留在京城吃大螃蟹。”

    扶意笑道:“等這一陣風波過去,讓姑爺給你找更大的螃蟹。”

    香櫞歡喜起來:“小姐,我聽翠珠說,這螃蟹雌的雄的味兒還不一樣呢……”

    夜色漸深,京城和祝家在一陣大動蕩后,終于靜了下來,祝承乾入夜進宮面圣,祝镕在大理寺疏通打點,好免去叔父與大哥的牢獄之苦。

    出門時,遇見開疆找來,他擔心祝家被牽連,受父親之命來幫忙,祝镕勸他暫時離得遠些,別引火上身。

    “明日朝堂上,自然有說法。”祝镕道,“伯父與你不相干,暫時不要牽扯其中。”

    “皇帝是因為兩家聯姻了,才抓你二叔和大哥?”開疆問道,“可宰相府與你家二叔,原本就是親家。”

    祝镕皺眉道:“我二叔私底下,該是做了些不該做的事,如今被人告發,一并算賬。”

    開疆嘆道:“前陣子我可是聽我爹說,楊閔二府要聯手為皇上保江山的,怎么就翻臉了。”

    祝镕道:“楊家未必想翻臉,皇上則有他的算計,如今又有人在背后插一手,牽扯其中的人,一時難分敵我,不亂也難。”

    他們說著話走到路邊,剛好見前方馬車行來,前后擁簇了十來個家丁丫鬟,馬車走得很慢,漸漸靠近,看清了燈籠上,寫著“勝”字。

    不知來者是郡主還是王妃,二人侍立在路旁,馬車經過面前,緩緩停下,簾子掀起,傳來堯年的聲音:“這么晚了,你們還在巡視宮廷關防?”

    慕開疆卻是反問:“早已過了宮禁時辰,郡主為何此刻才離宮?”

    堯年看著他,彼此眼中糾纏著復雜的情緒,她應道:“太妃不適,我侍奉左右,怎么我的行蹤,還要向慕統領告知?”

    “微臣不敢。”開疆道,“臣擔心郡主安危。”

    堯年也不愿故意找茬,放下簾子說:“今晚京城像是不太平,望二位保重。”

    馬車緩緩遠去,那“勝”字燈籠在黑夜里格外耀眼,祝镕拍了拍開疆的肩膀:“總有云開霧散的那天,你我也是趕上好時候了。”

    開疆苦笑:“但愿少些無辜的人受苦,你趕緊回去吧,別叫扶意擔心。”

    祝镕反勸兄弟先走,他還要等一等父親離宮。

    此刻,深宮大殿中,偌大的宮宇,只有一盞燭火搖曳,但足以將皇帝的身影投射在墻上,風一吹,燭火晃動,嘉盛帝的影子就變得飄忽而猙獰。

    “承乾,他們還活著。”嘉盛帝說,“整整五年,不來找朕報仇,他們在等什么?”

    第304章 君臣的陰謀

    祝承乾道:“臣有話,但不敢說。”

    嘉盛帝轉身來,目光迷離:“說來無妨,朕想聽實話。”

    祝承乾抱拳道:“陛下,除非父子二人一同因傷失憶,不然怎么也說不通,他們為何五年不露面。但顯然不可能二人同時失憶,即便當時重傷,一兩年養傷足以,何須五年?因此,勝親王野心可昭,他們是蓄勢待發,等待逼宮易主的時機。”

    嘉盛帝冷笑:“這些,朕知道。”

    祝承乾繼續說道:“陛下與其等他們來,不如化被動為主動,大開京城之門,迎接他們來。”

    嘉盛帝問:“此話怎講?”

    祝承乾應道:“世上只有一個天子,世上也只有一位勝親王,他不出來,皇上就造一個出來。”

    “造一個?”

    “利用假王爺,引出真王爺,當真王爺再來為自己正名時,真的就成了假的。”祝承乾道,“到時候,您就能名正言順地將他斬首。”

    嘉盛帝沉吟許久,搖頭道:“這法子不成,閔姮母女如何騙過,紀州將士如何騙過,他們必然要反。”

    祝承乾怎能不知這一環,他不過是拋磚引玉,先說一個看似可行但破綻重重的法子,再來一個更狠的。

    祝承乾上前半步:“陛下……可否容臣附耳低語。”

    嘉盛帝頷首:“你過來說。”

    皇城之外,守城禁軍換了一撥崗,祝镕才等來了父親離宮。

    祝承乾惱道:“如此寒冷,你等在風里,著了風寒如何了得?”

    祝镕卻笑:“不迎了父親,我如何安心回去,爹,皇上可有為難您?”

    兒子孝順體貼,祝承乾怎能不歡喜,要他一并上馬車,才說起宮里的事。

    但一些話并沒有對兒子提起,只籠統地說了弟弟的事,道是他們父子走個過場,之后能全身而退,皇帝還等著給兩家聯姻下賞賜。

    “皇上到底是要逼老相爺辭官?”祝镕問。

    “差不多。”祝承乾道,“再則也是想趁亂,查出幕后主使,但這都是后話了。”

    祝镕道:“貴妃與四皇子呢?”

    祝承乾冷笑:“貴妃大勢已去,色衰年老之后,早已失寵,五年前慫恿皇上斬殺弟弟父子二人,在皇上心里種下心魔,到如今皇上自然要遷怒于她,貴妃也是自食其果。”

    祝镕輕嘆:“然而太子還在擔心,四皇子是否會誤會他,貴妃心思再如何歹毒,四皇子從無爭斗之心。”

    祝承乾閉目養神,幽幽道:“不必心懷憐憫,這是他們的宿命,他們投生天家,已是至尊至貴之命。”

    祝镕應道:“孩兒明白。”

    祝承乾睜開眼,一臉欣慰地看著兒子,笑道:“今晚的事,扶意表現不錯,反是你,你奶奶說什么你就是什么,半分不知顧惜我的心意,清秋閣哪里不好,你且說來?”

    祝镕笑道:“兒子只顧著吃蟹,哪里聽見祖母說什么,隨口就應了,這不有您兒媳婦在嗎?”

    祝承乾老jian巨猾,瞇眼問:“難道,是你教她的?”

    祝镕道:“也要她肯學才是,兒子不是幫媳婦說話,只是想告訴您,扶意滿心敬重您與母親,奈何不討你們的喜歡。至于在兒子跟前,從來言聽計從,每日端茶送水、更衣洗漱,都是她親手張羅,比過去任何一個下人伺候得都舒坦。”

    祝承乾嗔道:“你倒是會調教女人。”

    祝镕道:“還是跟父親學的。”

    祝承乾說:“扶意是個識時務的,這一點不壞,慢慢來吧,日子還長著。至于你娘跟前,你也別奢望了,她不可能喜歡上扶意,兩人能和平相處,已是不易。”

    祝镕道:“兒子喜歡扶意,但不論如何,不會容她對爹娘不敬,請父親安心。”

    這些違心的話,要得祝镕心里好一陣難受,到東苑向嬸母和嫂嫂說明情況后,便匆匆趕回清秋閣,一進門就把扶意抱在了懷里。

    “出什么事了嗎?”扶意擔心地問,“镕哥哥,你怎么了?”

    “方才在父親面前,說起你,我心里不好受。”祝镕道,“待有一天,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在他面前說你的好,氣死我,實在太窩囊。”

    扶意掙扎開,伸手捧著相公的臉頰,溫柔含笑:“你難受,可是換來我在父親跟前的討喜,至少四五天不必擔心一大早就挨罵,我真是再也不想去家里的祠堂,我舍不得把你的心壓在蒲團上。”

    祝镕滿臉的心疼:“若非時局不太平,我不得不守護家人,早就帶著你搬出去單過。”

    扶意拉著他換衣裳,說:“那可不成,你是要襲爵繼承家業的,單單與父親置氣,為了我將其他人拋之不顧,豈不是我的罪過。”

    祝镕道:“你處處為他人著想,誰來替你著想。”

    扶意嗔道:“你又發脾氣,還說我愛發脾氣,你倒是告訴我,大哥和二叔怎么樣了。”

    祝镕這才正經說了那件事,但皇帝跟前他沒去,不知父親如何向皇帝開交的:“他看起來氣定神閑,顯然無大事,不論如何也算是好事。”

    “這樣才好。”扶意說,“韻之也嚇壞了,所幸閔延仕沒有被抓。”

    祝镕卻道:“但我能感覺到,父親有些事瞞著我沒說,他自然處處為了我和這個家好,可他的一些做法,我無法茍同。”

    扶意到門前喚下人準備熱水,一面思量著丈夫的話,他們頂好還是不要深入這個話題,便主動提起宰相府來,提起宮里的貴妃娘娘,道是四皇子很無辜。

    入睡前,說到大jiejie要回一趟王府,但為了不讓自己想起過去的事引發頭疼,暫時不會住回婆家,扶意更提醒丈夫,早些找人幫忙找齊那些藥材。

    祝镕問道:“太醫和郎中,都這么說,jiejie將來會癡呆瘋狂?”

    扶意很難過:“大jiejie雖然很樂觀,只怕是不愿祖母和我們擔心,她心里怎么會好受呢。”

    祝镕想了想,說道:“我去找大夫,配一方溫補調理的藥,以食為源,長期服用不損身體為宜。你們哄大jiejie喝下,就說是治療她病的靈藥,那些稀有的藥材她也沒見過,我隨便找些來糊弄便是。”

    扶意坐起來:“這是怎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