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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世書香在線閱讀 - 第54節

第54節

    扶意道:“收拾一下,我們去看韻之,要她躺上兩天,該悶壞了。說會兒話,我還要回來給平珒上課。”

    原以為這樣,能避開遇見兄弟三人,可到了內院沒多久,正哄著韻之喝藥,門前的婆子說,三位公子來給老太太請安,順道看望meimei。

    韻之一臉嫌棄:“怎么三個人一道來,他們要是敢罵我,我就裝暈過去,嚇死他們。”

    好在來時,老太太一并跟著,昨天的事橫豎怨不得韻之不好,祖母也不許幾個做哥哥的責備meimei。

    但見一個屋孩子都長大成人,比起映之平珒她們的光景不同,昔日圍著身邊轉的小娃娃們,轉眼都這樣大了,老太太滿心安慰地說:“奶奶不盼你們出人頭地,有什么大作為,平平安安無病無災,我就能瞑目了。”

    韻之撒嬌道:“您一大早的說這話,一會兒他們三個又說我不好。”

    平珞果然一本正經:“你好好的,誰來說你不是?且老實靜養幾日,待好了,讓你嫂子領著去一趟宰相府,不論閔延仕在不在家,也要謝過人家救命之恩。”

    韻之暗暗腹誹,她還沒追究閔初霖險些害死她,但原本滿肚子憤怒,一想到昨日護她周全的那個人,火氣頓時也消了。

    原以為昨夜那奇怪的心思,睡一覺起來就會好,可是一早睜開眼,眼前依然是圍場上的驚心動魄和那個人的溫和親切。

    她伏在祖母懷里,不說話也不吭聲,瞧著像是被哥哥們欺負了,實則心里亂哄哄,未開竅的小姑娘,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看望過meimei,兄弟三人也要趕回去洗漱更衣,預備上朝的、預備當差的,各有各的忙碌。

    扶意替老太太和韻之,將三位公子送出來,平珞對扶意就客氣多了,說道:“姑娘在清秋閣教弟妹功課,已是十分辛苦,不必來理會韻之,讓她靜養便是了。”

    扶意欠身稱是,沒多說什么,更不敢多看一眼祝镕。

    目送三兄弟出院門后,才轉身,就聽見院門外傳來爽朗的笑聲,她沒來由的臉紅了。

    心里總覺得,似乎連大公子也知道了他們的事,難道是祝镕說的?

    但祝镕就怕扶意誤會,竟獨自一人又跑回來,扶意忙停下腳步,等他到了面前,問道:“怎么不走了?”

    祝镕匆匆道:“我就說一句,是二哥出賣我,沒有你答應,我絕不會到處顯擺。”

    大清早的,扶意羞得滿臉通紅,生怕叫這屋子里的旁人看見,側過身道:“知道了,趕緊走吧,一清早的說什么胡話……”

    祝镕一步一回眸,終于在出門前見到扶意抬起頭的笑容,這才安心地離去。

    扶意緩緩呼吸,不得不拿手當扇子,驅散面上的燥熱,她向來是不怕熱的,難道是京城的夏天比紀州威猛?

    自然,心里很明白是怎么了,可不敢對任何人說。

    而剛才,她也終于見到在哥哥們面前的祝镕,果然平日里的大哥哥模樣不見了,滿身的少年氣息,新鮮極了。

    “意兒。”一進門,就見老太太喊她,扶意趕緊走上前。

    老太太讓她坐下,也松開了摟著的孫女,正色道:“昨天韻之的娘,去貴妃跟前呆了半天,我猜想不能有好話,但你們不要先亂了陣腳。我與四皇子妃的祖母是幾十年的好姐妹,縱然我那老jiejie不在了,我在他們家里還有幾分體面。我會想法子,暗中煽動他們給貴妃施壓,不叫貴妃敢輕易給四皇子納妾。”

    韻之弱弱地向祖母磕頭:“多謝奶奶……”

    “傻孩子。”老太太心疼地說,“可你們要答應我,不能像平瑞那樣,做事先斬后奏。這原就是大人的事,先讓大人們來解決,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第116章 被監視的郡主

    扶意不得久留,還要回清秋閣給平珒和meimei們教書,如此直到晌午前,緋彤來了,請她去和二小姐一道用午飯。

    今日韻之的飯桌上,比往日更豐盛些,有大夫人送來的八寶鵪鶉、清炸刺龍牙,也有西苑的竹蓀煨雞、蒸鱖魚等等,小桌上擺不下,在床邊另支了一張桌子。

    “家里這些事,都是有下人打點的,哪兒也不能失了禮數,大伯母和三嬸嬸才不會惦記我呢。”韻之靠在床頭,盤著腿坐,對那些大魚大rou興趣寥寥,手里端著一小碗山藥薏仁芡實粥,慢悠悠吃著,“我爹娘都沒來問過我好不好,別人怎么會惦記。”

    扶意唯有說:“許是知道你沒事,就不過來了,怕打擾了老太太不是?”

    韻之搖頭:“一定是昨天在圍場,又聽說了好些事情,來不及謀劃呢。等他們想起我,我也好了,指不定還挨幾句罵。”

    扶意不愿挑唆父女母女的關系,便自顧低頭吃東西,韻之擺下碗筷,湊過來說:“奶奶特地囑咐這一通,是不是已經嗅到氣息,事情就在眼前了?”

    “不好說……”扶意道,“也可能因為二表哥的事,姑祖母怕我們也闖禍。”

    韻之道:“要把柔音姑娘娶進門,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分了家,我哥哥自己單過,誰都管不著他。”

    扶意勸:“你不要胡思亂想,老太太不才說,叫我們別cao心大人的事。”

    韻之搖頭:“要分小家,就要先分大家,分了家,我就不能住在這宅子里了。自然族里會給我們置辦田地房舍,但從此沒有節慶,連串門都要掂量掂量。等這大家分了,我們家再把小家分了,而我不知會被嫁去何處,不出兩三年,一家子人都要散了。”

    這話說得凄涼,也是現實,就連扶意都知道,大老爺二老爺他們,早晚是要分家的。

    據說祝家三百年來,每一代老公爺故世后,新公爺主持家業,頭一件事就是把家分了,祖上自然也不少親兄熱弟感情好的,可該分還得分,唯獨這代人是特例。

    韻之一時沒了胃口,見扶意也吃好了,就命婆子把飯桌都撤下。

    扶意起身找香櫞,那小丫頭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等她出現,不及扶意埋怨,香櫞就笑著說:“郡主到了,奴婢是去迎郡主了。”

    果然見堯年應聲進門,滿身朝氣,一襲鮮紅石榴裙,襯得她膚白唇紅,笑盈盈說著:“我聞見飯菜香味,你們已經吃完了?就怕你們出來迎我,我先派人問候了老太太,悄悄就來了。”

    扶意上前行禮,堯年攔下,到床邊看了看韻之:“沒事了吧?”

    韻之欠身道:“您費心惦記了,都是我不小心。”

    堯年問:“我想不明白,你怎么掉下來的,你騎術也算中上,至少不會掉下馬背。”

    韻之看了眼扶意,心中忍了忍:“現在也不記得了,好在沒什么事,不然還怕給您添麻煩。”

    這些禮貌客氣之下,說不出什么要緊的話,而韻之還需靜養觀察,剛好給了堯年和扶意機會。

    堯年明著來探望韻之,實則要找扶意說話,不久后,她便和扶意往清秋閣去,說是看看下午姑娘們如何上課。

    等姑娘們來上學的時辰,書房里沒有閑雜之人,堯年輕聲對扶意說:“昨天我娘在圍場被皇帝救了的事,你是不是親眼看見的?”

    扶意頷首:“是,我剛好在……”

    堯年道:“希望你別誤會,我娘的確是故意勾起皇帝的心思,但不要聽外人胡說,她絕不是那種人,這樣做,不過是希望皇帝能對我們母女放松警惕。”

    扶意神情嚴肅:“我絕不會誤會王妃娘娘,您別擔心。”

    堯年又問:“那么,你認識慕開疆嗎?”

    扶意點頭道:“是這家里的常客,我也見過幾次。”

    堯年說:“從我到京城第一天起,他就在監視我,他似乎也知道我已經發現了這件事,但不論我怎么耍他,明著暗著威脅他,他依然陰魂不散。”

    扶意很驚訝,她更擔心的是,慕公子和祝镕那么好,他的事等同祝镕的事,會不會連祝镕也幫著慕公子一道監視郡主?

    可是,話說回來,祝镕一直都在為皇帝當差,他也好,這家里的老爺們公子們也好,原就是皇帝的人,他們有他們的立場。

    君臣之間,于國于天下,本沒有對錯一說。相反,扶意自己才是這家里的異類,享受著祝家的榮華富貴,一顆心卻只向著紀州。

    “當然了,就算不是這個人,也會換別的人來。”堯年說,“皇帝要監視我們總是不假。”

    扶意腦中飛轉,猜想著皇帝監視王妃母女的目的,不由得心口發緊,看了眼窗外后,聲音越發得輕了:“皇上監視您和王妃娘娘,是怕王爺和世子與你們聯絡嗎?”

    堯年悲憤地點頭:“我和母親,還想查證據,但皇帝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他處處提防我們,必定是心里有鬼,不然我們孤兒寡母的,有什么可防備的?”

    扶意心里突突直跳:“假設,郡主,我只是假設……”她幾乎結巴起來,努力鎮定后,才繼續道,“當年若是皇上出手誅殺王爺和世子,但結果父子二人墜崖,因此,其實連皇上也不知道,王爺和世子是否還活著,所以這么多年了,一直害怕王爺和世子重現人間。”

    堯年緊緊抓著扶意的胳膊:“我和母親都這么想,心中又有了希望,如果連皇帝都不知道我爹和哥哥的下落,他們很可能還活著。但到底是被迫害成了什么樣,五年都不能出現,又或是……”

    扶意目光深深地看著堯年:“郡主,我能做什么嗎?”

    堯年點頭:“我來,就是求你……能不能從這家里打聽些什么,大夫人當年那么急著接走我嫂嫂,一定是知道些背后的事。”

    扶意坦率地說:“我一時半刻想不到,該從哪里打聽,至少大夫人她們對五年前的事,連同老太太,都是不愿輕易提起的,且大夫人厭惡忌憚我,我們幾乎不見面。”

    堯年道:“不急,你先保重自己周全,再想法子打聽。但若是有消息,不要送信函來,任何事,我們當面親口說。平日里的書信往來,就說些不相干的事,讓他們只管拆去。”

    扶意問:“有人攔截我們的書信?”

    堯年笑道:“攔截書信是最起碼的手段,等我慢慢教你兵家之道,你就明白了。”

    與此同時,祝镕和慕開疆剛剛退出皇帝的大殿,迎面遇見進宮的閔延仕,祝镕上前作揖:“多謝救了韻之,改日我再登門致謝。”

    閔延仕笑道:“一件小事,你們不要大動干戈,反叫外人以為我邀功呢,自家兄弟姐妹,還謝什么?”

    祝镕再作揖,因知閔延仕要見皇帝,不敢耽誤他的時辰。

    他們匆匆別過,祝镕和開疆方才在御前各領了差事,此刻都要出宮,一路走著,開疆忽然道:“有件事,想先給你提個醒。”

    祝镕看他:“什么?”

    開疆嚴肅地說:“言姑娘和郡主往來密切,信函我都看了好幾封,雖然不過是些針黹女紅的瑣事,但他們如此親密,皇上必然也留心,你若能勸,還是勸言姑娘遠離是非。”

    祝镕的目光暗沉下來,這些事,他是一早就明白的。王妃母女未入京前,扶意就心系紀州王府,更何況如今她們到了眼前,又豈是他能勸說的。

    開疆再道:“王妃母女若愿意離開京城,回紀州并交出兵權,她們能一世無憂。反之……”

    祝镕握緊了拳頭,他當然知道皇帝的最終目的,倘若王妃母女不能安分守己,她們很快就能和親人“見面”了。

    開疆亦是沉重:“你說,王爺和世子,會不會還活著?那會是什么結果?朝廷,還有你我?”

    第117章 扶意挨打

    祝镕沒有回答開疆,但他們彼此心里都有答案。

    食君之祿,必要忠君之事,縱然正義在他們的心里有了傾斜,也要堅持王道。

    他們所經歷的,是先帝留下的悲劇,他將皇位傳給了一個兒子,又將萬民敬仰和無上榮耀賦予了另一個兒子。

    任何一位捍衛皇權的君王,皆沒有對錯一說,有的只是成敗。

    兄弟倆分別時,開疆說:“但愿他們永遠不會再出現,好讓母女二人歸于平靜,去過安寧的日子。”

    祝镕策馬離開,一路上想著開疆的話,只怕不能如他所愿。

    即便王爺父子永歸西天,王妃和郡主也絕不會貪圖安逸,她們上京的目的只有一個,為五年前逝去的人,報仇雪恨。

    祝镕倏然勒馬,停在了大街上,路邊少不得有人打量他,不知這樣貌英俊的年輕公子,為何坐在馬上,立在路當中發呆。

    他想的是,真到了那一天,他和扶意怎么辦,而扶意會不會有一天知道,他身負皇命:得遇勝親王父子,必就地正法,殺無赦。

    “這位小爺,請讓一讓……”身后有人催促。

    “請吧。”祝镕翻身下馬,讓出道路,隨后牽了韁繩,沿著街面緩緩前行。

    一直以來,不愿扶意牽扯到大姐的事,源頭還是在紀州、在勝親王父子,即便那時候,還沒能互通心意,他也已經想到了這一刻。

    可他沒有錯,扶意更沒有錯,他們只是從一開始,就站在了不能互融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