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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世書香在線閱讀 - 第44節

第44節

    扶意問:“翠珠也不理你了?”

    香櫞搖頭:“翠珠還是和平日一樣,但是有人對翠珠說,離我們遠些。”

    忽地傳來敲門聲,主仆倆不免緊張,擔心被人貼著門偷聽,卻是翠珠在門口說:“姑娘,老太太派人傳話,要您過去呢。”

    扶意奇怪:“這個時辰了?”

    香櫞很害怕:“會不會是大夫人騙我們出去?”

    扶意要她別胡思亂想,開了門問翠珠:“這樣晚了,是誰傳的話?”

    “是內院的李嫂子,常送您回來的那位。”翠珠道,“您自己去瞧瞧?”

    扶意松了口氣,李嫂子是老太太和芮嬤嬤信任的人,扶意也擔心會是香櫞說的,大夫人騙她們去。

    到了門前,便見李嫂子說:“我領著去,再送回來,香櫞姑娘不必跟著,老太太有些話要關照姑娘,且要說上一陣子。”

    扶意向香櫞使眼色,她也不敢堅持,待小姐和李嫂子走了,翠珠對她說:“我陪你等姑娘回來了。”

    香櫞問道:“她們不是不叫你理我和小姐?”

    翠珠說:“跟著姑娘,我能活得明白些,我是知道大小姐事的人,在大夫人和王mama那兒,保不齊哪天就……”

    大黑天的說這些話,兩個姑娘都把自己嚇著了,結伴回到屋子里,坐等扶意歸來。

    這一邊,李嫂子與扶意說說笑笑,一路夸贊扶意好,說自從她來了,老太太飯比往日多吃幾口,二小姐不再天天惹二老爺二夫人生氣,內院里總是熱熱鬧鬧,老太太更愛笑了。

    扶意剛開始還覺得李嫂子只是客氣,漸漸的就聽著怪別扭,果然還沒到老太太院門外,李嫂忽然停下腳步,將燈籠遞給扶意,說:“姑娘,一會兒我還來這里接您啊。”

    “可是,您去哪兒?”扶意心里一緊,李嫂子卻很快就隱入黑夜里。

    她站在明處,很難看得清遠處一片漆黑里的動靜,卻忽然從身后傳來腳步聲。

    扶意警惕地回過身,但見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身后,燭火輝映他的笑容,更帶著幾分愧疚。

    祝镕說:“嚇著你了嗎?”

    扶意的緊張和擔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世上竟有一個人,能讓她如此歡喜愉悅。

    她搖頭:“沒有,可是……這么晚了。”

    “我想帶你出門一趟,托了李嫂子來接你。你放心,她是我奶娘的兒媳婦,最可靠的人。”祝镕道,“自然,也少不得叫她知道我的心思,如此說來,還真是對不住祖母,我還沒向祖母稟告。”

    扶意心里偷偷笑:老太太什么都知道。

    祝镕上前來,接過扶意的燈籠吹滅,夜色里,毫不猶豫地抓了扶意的手:“跟著我走就好,不必害怕,點著燈籠引人注目,月色就夠了。”

    扶意還沒回過神,腳下已跟著祝镕走去。

    他的大手掌上有yingying的繭子,想必是從小練武留下的印記,五指扎實地抓著自己的手,不會太過用力,也絕不會輕易松開。

    “我們要去哪里?”

    “城西。”

    “這么晚了?”

    “就要晚上去才好看。”

    扶意的眼里只有祝镕,幾乎不用去看腳下的路,但他帶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更不會飛快得讓她跟不上。

    祝家那么大,扶意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祝镕帶著從哪里出來,被抱著上馬時,他們已經在大街上。

    祝镕十分小心,不忘問:“肩膀還疼嗎?”

    那一日,他親手為自己把脫臼的肩膀推回去,肢體的觸碰,顯然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再不是要刻意倒一杯茶,指尖輕輕相抵那樣含蓄,祝镕今天牽她的手,抱她上馬,一切都很自然也不失禮貌。

    扶意是這么想的,天知道人家祝三公子,心里還酸著她從小和年輕學子們同席念書的羨慕。

    只見身影閃過,祝镕輕盈地落在了身后,他要握著韁繩,來引導馬兒前行,那就必須把扶意抱在懷里。

    祝镕能感受到,扶意很放松,對自己沒有半分抵觸。

    “坐穩了。”

    “嗯。”

    她應了一聲,馬兒便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比扶意想象得要快,嚇得她不敢喘氣,但很快就發現,自己被祝镕周全地保護著,根本不用害怕。

    他們一路到了城西,這里有一條河流穿過街巷,祝镕下馬,抱著扶意一并下來,二人牽著馬,沿著河岸緩緩前行。

    漸漸的,扶意看見荷花燈順水而來,走得越近,前面荷花燈越多,幾乎將整條河流都照亮。

    夜風拂過,燈盞輕搖,祝镕對扶意說:“你往后看。”

    扶意應聲看向來時的路,但見荷花燈悠悠而去,仿佛要往天邊。

    “今天是什么日子?”扶意心中默算,既不是節日,也不是節氣,難道是京城特有的日子?但周圍也并不熱鬧,不遠處只有幾個人影在橋下放燈。

    “大夫人今天又為難你。”祝镕說,“我想你開心些,原本就要找你說說話,又想,那不如出門來散散心,你若喜歡,我也高興了。”

    扶意含笑:“很喜歡,這么多的燈,仿佛夢境。”

    祝镕見她笑,心里便踏實,但覺風過,他問:“冷嗎?”

    扶意搖頭:“入夏了,風也是暖的。可是詩里說,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怎么這里沒什么人來?難道是你特地準備,一日之間,去哪里找來這么多的荷花燈?”

    祝镕指向橋下說:“不是我準備的,你看那邊,是開疆外祖家的表哥。他的妻子去年故世,到今日剛好一年,嫂夫人在世時最愛荷花燈,所以今晚他來這里祭奠亡妻。外人不知道,所以沒人來看,何況這個時辰,普通人家都該睡了,開疆的表兄也不愿張揚,怕叫人白糟蹋了心意。”

    “祭奠……亡妻?”扶意并不介意紅白之事,可眼前這位公子,心也太大了。

    祝镕這會兒才意識到了什么,很是尷尬地看著扶意,解釋道:“我就想,應該會很美,所以……帶你來看看。”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顯然是沒底氣了。

    扶意還是頭一次,見到祝镕這樣窘迫,若非克制著,若非尊重故去的人,她幾乎要笑出聲來。

    “對不起……”祝镕此刻,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傻的事,對故去的人不尊重,對心上的人也太失禮。

    “可是很美,我很喜歡。”扶意收斂笑容,站直了身子,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對著悠悠而去的荷花燈默默祝禱。

    祝镕把韁繩拴在圍欄上,跟著扶意一起,合十祝禱。

    扶意念完心中的哀悼,和對生者的祝福,睜開眼,見祝镕在一旁,也合十祝禱。

    河上燈影爍爍,晃過他英俊的臉龐,扶意明知道他們平日里連見面說話都不容易,從沒敢幻想再有什么花前月下的相處。

    沒想到,只因為自己被他的養母逼迫,他當天就帶著自己出門,只為她能開心。

    “如果我們不再相遇,你會帶別的姑娘來這里嗎?”扶意開口問。

    祝镕睜開眼,深深望著扶意,說道:“會,但要等有一天,徹底把你忘了。可我想,那一天,興許要到下輩子。”

    扶意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笑容,輕聲道:“我上岸后,就被府里的車馬接走,又走了三天的路,每天都在想,能不能再遇見你。我也沒敢向老天許愿,因為從小的愿望,都沒實現過,沒想到,我們真的又見面了。”

    祝镕挽過她的手:“往后對我許愿,我會盡力為你實現。”

    扶意笑問:“可以嗎?任何愿望都行?”

    祝镕點頭:“什么都行。”

    扶意說:“那就請祝公子,保重身體,國事家事,你太辛苦了。”

    荷花燈從他們身邊緩緩流過,每一盞燈里,都是開疆表兄對妻子的追思悼念,縱然情深一片,奈何陰陽兩隔。

    他明白,至少活著,才得兩情久長時。

    “我答應你。”祝镕說,“往后除了夜里當值,我一定好好睡覺。”

    扶意心滿意足,更知分寸:“我們還是早些回去,也不要打擾了慕公子的表兄。”

    祝镕便去牽馬,扶意最后望一眼密如繁星的荷花燈,忽見對岸有人影,祝镕走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脫口而出:“二哥?”

    扶意很驚訝,看了眼祝镕,再看向對岸。

    若那男子是二公子,那二公子身邊的女子是誰?

    而這一刻,對岸的人也看見了這一邊,祝平瑞同樣認出了自家弟弟。

    第101章 二嫂

    親眼證實了韻之的猜測,扶意很是驚訝,祝镕也不淡定,可河對岸的人,已經朝這里招了招手,他們想假裝沒看見也不成了。

    二公子指了指下游處的石橋,顯然不忍去打擾開疆的表兄,于是祝镕帶著扶意往這邊走來,河對岸的兩個人,顯然比他們輕松,一面不知說笑什么,一面打量祝镕和扶意。

    “別擔心,二哥是很和善的人。”見扶意緊張,祝镕說,“二哥在家里話不多,也不顯眼,加上二叔和嬸嬸從小更用心培養大哥,家里人也往往會忽略他。但他自己并不在乎,樂得自在,對我們兄弟姐妹也寬容友愛,大哥或還嚴厲些,二哥就好說話多了。”

    扶意感慨不已:“我來府里后,才知道什么是手足之情,老天爺仿佛把最好的兒女都送來這家里了。”

    祝镕說道:“七八歲時候,家里擺宴,比那日二叔生辰時候還要熱鬧上數倍,人多難免雜亂,更有小孩子們嬉鬧玩耍。我是養子的事,滿京城都知道,就會有人嘲笑欺負我,你一定想不到,十來歲的小孩子嘴里能說出多么惡毒的話來。”

    扶意很是心疼:“那你和他們打架了嗎?”

    祝镕笑:“我還沒打,大哥和二哥先和人動起手來,我們三個打一個,把那家孩子打掉兩顆牙。”

    扶意擔心地問:“長輩們沒阻攔?”

    祝镕道:“他們趕來已經晚了,那孩子滿嘴血,人都傻了。”

    扶意很是揪心:“那大公子和二公子?”

    祝镕點頭:“事后被二叔打得半死,是嬸嬸來求奶奶才去救下來,可他們被抬來的時候,還跟我揮手說不疼。那一天起,我再也不把自己當撿來的孩子,學著哥哥們去疼愛平理和韻之,再后來映之她們陸續出生,還有平珒,我也學著大哥和二哥,保護他們疼愛他們。”

    扶意滿心安慰,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人,感受著手足天倫,更因為聽祝镕親口說過去的事,他們終于開始互相了解,扶意也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告訴他。

    此刻,已經到了下游處的石橋,二公子帶著年輕女子下橋來,看了看扶意,又看了眼弟弟,笑道:“要不去家里坐坐,就在附近。”

    扶意和祝镕不禁對視一眼,心里都好奇:家?

    就在河流不遠處,靜謐的小巷子里,有一戶人家門前還亮著燈籠。

    到了門前,祝平瑞說:“里頭寬敞,你把馬帶進去拴在樹上,這巷子那么窄,留在外頭,嚇著夜里出來的人。”

    夜色昏暗,看不清周遭的環境,但祝镕熟悉京城各處,知道這里是普通老百姓聚居的地方,他們一面進門,二公子已經大方地說:“這是我拿從小攢的錢,買的私宅,小是小了些,兩三口人住著,也足夠了。”

    “請兄弟屋里坐吧,我去煮茶。”那女子落落大方,沒有因為被發現而緊張膽怯,仿佛名正言順在祝平瑞的身邊,對祝镕和扶意稍稍欠身,“請里面坐,我這就去煮茶來。”

    “不忙,我們不能久留。”祝镕道,“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