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說得很隱晦，陸宓也沒有能夠從中猜到圣人到底是決議立了誰為太子。可圣人話里的意思陸宓也領會到了，她知道這或許就是她這么多年來逍遙自在的代價？

    欲披榮光，必受荊棘。

    或許，是這個意思了。

    陸宓想著，自己這么多年來得了圣人的照顧，想必也是要學會報恩的。

    “皇伯父的話，我記住了。”陸宓點頭，有些事情是躲不過去的。

    圣人見狀，爽朗的笑了幾聲，說道：“待你成親之日，只怕你父親要水漫長安。”

    陸宓被圣人揶揄，臉微微紅，又忍不住真的去想了想成親那日的事，她被自己的想象給驚著了。

    “好了，朕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圣人繞來繞去，還是把話繞回來了。

    陸宓這回沒有直接的拒絕圣人，只是沉默的點頭，她會去好好想想這件事的，畢竟這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她不能隨便答應，也不能隨便拒絕。

    陸宓緩緩蹲下，把掉落的折子都撿了起來，放到了圣人的面前。圣人卻又把另外的一些奏折都交給了陸宓，意思是讓陸宓看折子。

    陸宓一愣：“這么快？”

    圣人失笑：“朕的意思，是你來給朕讀折子。”

    “喔。”陸宓老老實實的給圣人念折子，這一念，就是一整天。

    ·

    護國寺

    那日陸宓離開護國寺連夜返回長安之后，陸凜基本上就是寸步不離的跟著沈宛蓁，叫沈宛蓁笑話他緊張。

    陸凜理直氣壯的說到：“為夫這是第一次為人父，自然是緊張的。”

    瞧著陸凜這副模樣，沈宛蓁也沒說什么。

    她的婚后生活好像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可是沈宛蓁心中有些不安。這種幸福甜蜜的生活能維持多久呢？她原本只想著，她哪怕是眷戀著陸凜，不得回應她也就罷了，終歸是夫妻，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可是得到了陸凜的回應，沈宛蓁覺得自己就開始貪心了，想要更多，想要霸占他整一個人。

    沈宛蓁想著，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一旁的陸凜至今看到了沈宛蓁的臉色變化，他有些擔心的攬住了沈宛蓁，問道：“怎么了？孩子踢你了，還是肚子不舒服？”

    看著陸凜越來越緊張的樣子，沈宛蓁就越發的心里不舒服了，他到底是在緊張孩子還是在緊張她呢？

    沈宛蓁眼神直直的看著陸凜，陸凜被妻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會錯了意，道：“夫人，還是在外頭呢，別這么看著我。”

    陸凜也是特意咨詢過宋清要注意些什么的，畢竟她這會兒身子不方便，什么事情都要多注意點。那個孕婦什么的，在那方面可能需要比較強烈了，但是他這不是擔心孩子嗎？

    沈宛蓁聽到陸凜的話，原本心里就不舒服，這會兒直接被陸凜氣哭了。

    這美人落淚啊，就是招人憐愛。

    陸凜看著就更心疼了，畢竟是自己媳婦兒啊，怎么就哭了呢？他是不是說錯話了呢？

    陸凜七嘴八舌的開始哄沈宛蓁，沈宛蓁氣鼓鼓的撐著肚子往廂房里走去。雖然她是快五個月的肚子了，可是身子很不錯，所以她還是走得很快。

    陸凜簡直是看得心驚膽戰的，在旁邊雙臂張開的護著沈宛蓁，生怕沈宛蓁一個趔趄傷著自己又傷著孩子。

    沈宛蓁本來想回自己廂房的，可是覺得心里很不舒服，想要找個人說說話，但這個人不能是陸凜。

    于是沈宛蓁腳下一轉，往次妃的廂房去了。

    陸凜見狀，心中大呼糟糕！

    次妃現在把蓁蓁兒當成是掌上明珠，蓁蓁兒有一點兒不對勁兒她都要緊張許久，這要是看到蓁蓁兒哭了，他少不得要被狠訓一頓了。

    陸凜也是在他媳婦兒有孕之后，見到次妃格外兇殘的那一面了——但凡是他媳婦兒需要的那就是二話不說直接送上去，誰要是惹他媳婦兒生氣，那絕對就是兇殘的次妃來好好跟你‘聊聊天’了。

    陸凜不怕次妃訓他，可是他怕他媳婦兒不明不白的受委屈了啊……

    “夫人，夫人……”

    陸凜連忙攔住了沈宛蓁，看著沈宛蓁哭得梨花帶雨的，心都碎了。

    沈宛蓁哭得淚眼朦朧，還叫陸凜攔住了去路，她使勁兒的拍了陸凜一下：“讓開！”

    “不行不行，我哪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是不想讓你受委屈的。”陸凜看著沈宛蓁，眼神里都是著急，沈宛蓁也從他眼里看到了擔心，她一瞬間就心軟了。

    “哼……”

    沈宛蓁嬌哼了一聲，陸凜連忙給她把眼淚擦了，細聲細氣的哄：“咱們回去說，別打擾娘娘了。有什么委屈跟夫君說，夫君幫你解決。別氣壞了身子啊，夫君心疼…心疼啊…”

    沈宛蓁都已經走到了次妃的廂房門口了，次妃也聽到了陸凜的話，也不用小兩口開口，直接就把門開了，面色不善的看向陸凜，道：“怎么了？”

    陸凜立刻就‘咯噔’了一下，而沈宛蓁看到次妃就等于是看到了親人，立刻就委屈起來了，當著次妃的面兒又給落淚了。

    次妃這會兒就生氣了，也顧不上什么，直接就伸手抽了陸世子手臂一下，力道不小。陸世子當時就被抽懵了，他一臉茫然的看著次妃。誰知道，次妃看都不看陸凜，直接帶著沈宛蓁進了廂房。

    陸凜無奈，也只能跟著進去了。

    巧的是，衛國公世子夫婦就在次妃的對面院子，聽到了里頭的聲音，宋如娉愣了一下，看向霍無珩。

    霍無珩簡直無辜，他道：“別多想，人家的事兒咱們不瞎摻和。”

    宋如娉乖巧的點點頭，被霍無珩圈在懷里。

    宋如娉這一胎就有些折騰人，自從她被發現有孕之后，就止不住的孕吐，吃什么吐什么。只想吃一些辛辣酸爽的食物，叫霍無珩cao心得不得了。

    恰巧這幾日在護國寺的時候，也不知是怎么的，宋如娉的胃口突然好了些，霍無珩為了妻子的身體，只能繼續告假。

    衛國公對此是沒有意見的，可霍二夫人與衛國公夫人閑聊的時候，有意無意的點出了宋如娉嬌氣。連帶著引起了衛國公夫人的有些不滿，她覺得宋如娉即便是有孕了，也不能讓長子整日都圍著她轉。只是衛國公夫人這一點苗頭露出來，就被霍老太君給敲打了。

    霍老太君說衛國公夫人也多為長孫媳婦兒想想，想著自己也是做過媳婦兒的人。這身子有孕了本就嬌貴，夫君陪在身邊自然是更好一些。衛國公夫人叫老太君這么一敲打，也沒有再說什么。

    而霍二夫人則是被老太君叫去訓斥了一頓，立了一天的規矩。

    這些發生在衛國公府的事情，也都一件不拉的都傳到了霍無珩這里。

    霍無珩是衛國公府的世子，他想要掌控全府的消息實在是很簡單。霍無珩就是擔心宋如娉，擔心她在府上會受人欺負也不自知。

    畢竟霍無珩心中明白，她嫁給了他，在這個府上，唯一能護著她的人只有自己而已。而自己的這個世子之位哪怕是到了現在也是有人虎視眈眈。比如二房的二嬸就算一個，整日想著挑撥離間，他娘偏偏是個耳根子軟的人。

    早些年的時候還清楚些，這幾年也不知為何，做事總是有些偏頗了，仿佛是有些不可理喻了。

    雖然這樣說自己的親娘有些不大好，可霍無珩很清楚，宋如娉在府上若是沒有她娘和老太君的照拂，怕是一定會受委屈的。

    霍無珩低頭看了小妻子一眼，他比她年長好幾歲，她這天真爛漫的性子即便是不適合霍家主母，他也不想讓她受到傷害。這是一個男子對女子的承諾，也是他娶了她就一定要履行的責任。

    哪怕是陰差陽錯，他如今也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準備，包括保護好他身邊的這個女人。

    “今日感覺可還好？”霍無珩低聲，關切的看向宋如娉。

    宋如娉抬頭，和霍無珩對視，她笑了笑，說道：“今日很好，只是我突然想吃些酸梅了。”

    霍無珩立刻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就有人離開了。

    宋如娉見狀，心中不知如何甜蜜。

    她知道自己嫁給霍無珩是高攀了，在成親之前，她也只是遠遠的見過他一次。可成親的那日，她看他的時候，只覺得看到了世上最好看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君，對她溫柔小意，體貼無比。

    宋如娉想，既然如此，她戀上他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在嫁過來之前，宋如娉的腦子里有很多亂七八糟很緊張的想法，可是在嫁過來之后，宋如娉覺得夫君說什么都是對的，她的夫君做什么都會為她考慮，還會告訴她，此事如何做，應該怎么做。事無巨細的，全都告訴她。

    宋如娉很感動，哪怕是她在閨中的時候，也沒有被這樣的照顧過。她的娘親和meimei都怕她受到傷害，當她是個脆弱的人，很多事情總是她們瞞著自己就解決了。宋如娉對此很是感激，因為她知道自己膽小，也知道這是爹娘meimei對自己的保護。

    而夫君對她事無巨細的照顧，宋如娉也覺得很受用。

    想到這里，宋如娉小聲的同霍無珩說道：“夫君，我有件事想同你說。”

    “嗯？說吧，夫君聽著。”霍無珩低頭，牽著宋如娉走到一旁的石桌上。都不用霍無珩吩咐，自然就有人給宋如娉要坐的石凳墊了一個軟墊。

    待霍無珩也入座之后，宋如娉才小聲的說道：“我可不可以，請娘親來府上見一面？”

    宋如娉有孕之后還沒有見過娘親，她第一次懷胎自然也是緊張的。哪怕是衛國公夫人和老太君都照顧她，可是宋如娉膽小，對衛國公夫人和老太君還是有些懼怕的。所以這次來了護國寺，她也才敢壯著膽子問霍無珩這件事。

    霍無珩一愣，看到宋如娉原先那么緊張的樣子，他還以為是什么大事。等宋如娉說完，他就點頭應允了。

    他雖然從前對宋家的嫡次女更滿意一些，可是如今他和宋如娉成親，日子也美滿，從前的舊事，他就已經割舍了。

    況，宋家二姑娘并不知道他曾經有過這樣的心思。

    而霍無珩也會很好的把這件事淡忘掉，他如今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再不可與旁人有任何。

    霍無珩答應得很快，宋如娉也沒有想到，她很是高興，和霍無珩小聲的說著話。

    看著宋如娉這么單純的模樣，霍無珩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帶女兒一樣。如娉的性子是真的單純，她有些不知世事，可她并不是學不會，是真的沒有人刻意教過她。霍無珩曾經把一些事情拿出來問過她，她雖然不知道具體處理方法，可她的法子也可算是中規中矩。

    聯想到外頭的傳言，還有宋家的情況，霍無珩多半也能猜到，他的小妻子之所以會不知世事，就是被保護得太好了。

    霍無珩不免在心中嘆氣，他是長子，大抵也不會讓如娉有多輕松的。

    想到以后的事情，霍無珩只希望他的妻子能夠初心不，而他會盡全力帶著她成長的。

    宋如娉還無知無覺，剝開了一小碟的瓜子仁，推到了霍無珩面前：“夫君，吃吧。”

    霍無珩笑了笑，依言把這一小碟瓜子仁都笑納了。

    站在亭子外邊的婢女們瞧著世子妃和世子感情甚篤的模樣，也都紛紛掩嘴偷笑，只有主子們感情好了，她們才有好日子過呀。

    ·

    霍無舟面無表情的從典獄司出來，想到一件事，他心中還沒有消氣。

    他今日奉旨去了清河郡王府，把清河郡王夫婦都帶到了天牢里。

    清河郡王妃已經快瘋了，或者說是已經瘋了，只是時不時還有些清醒。清河郡王見了她，一肚子想問的話，可看到郡王妃這么瘋瘋癲癲的樣子，清河郡王已經徹底死了心。

    若不是做賊心虛的話，怎么會瘋呢？

    清河郡王已經是生無可戀，進了天牢連一句話都沒有。而郡王妃就是瘋癲的樣子，一會兒嚎啕大哭，一會兒又癡傻的笑。夫妻倆被關在相鄰的牢房，卻連一句話都沒有。

    霍無舟從天牢出來之后，直接去了典獄司。

    在典獄司中，秦鴦向他求饒，只求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霍無舟怎么說的呢，他說，他恨不得陸宓有過的痛，能在她身上重演千萬次，也難消心頭之恨。

    他無話可說，吩咐飛翎衛的侍衛長，要其看好了秦鴦千萬別讓她死了。

    從典獄司出來之后，霍無舟命人去查探了陸瑢的所在，可惜消息石沉大海。

    早在十日之前，圣人派人去讓陸瑢病逝了。

    霍無舟親眼所見，陸瑢喝下了毒酒，毒發身亡。

    可是他心中卻還是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