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宓想了想，自己剛剛醒來，力所不能及便也就不再追問，可心里已經有了章程。

    福親王讓陸宓好生休息，帶著次妃離開了去，倒是宋清還留在了望西樓。

    等著人都走光了，陸宓這才強撐著身子，說道：“我中的什么毒？”

    宋清起來看了陸宓一眼，輕描淡寫道：“牽機。”

    陸宓笑了一聲，還是十分虛弱：“還真是，她舍下了血本。”

    宋清聞言色變，走到了陸宓跟前，問道：“你這是知道是誰動的手嗎？”

    陸宓點點頭，她還能不知道嗎？這滿長安這么想她去死的人，除了秦鴦還有誰呢？

    倒也是怪她自己，心中有事兒反而叫別人鉆了空子。只不過她陸宓也不是好惹的，更加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她的手毒辣著呢。

    她和秦鴦，既然不死不休，那她就只能自己親自動手，送秦鴦去死一死了。

    宋清瞧陸宓這模樣是不打算告訴自己，也不好奇，只說：“你這幾日還是不要勞神費心了，身子骨還沒好全呢。”

    陸宓‘嗯’了一聲，不過看樣子也不像是要老老實實的聽話休息的樣子。

    宋清嘆了口氣，說道：“你哪怕是日后想收拾誰，得自己出氣才是。不然你這樣將來教訓人都沒底氣啊。”

    陸宓臉色還有點蒼白，這會兒扯了個笑：“行啦，老爺子你也別拿我當小孩兒哄，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

    宋清見陸宓識破了自己的話，撇撇嘴，只讓陸宓好好休息，說不準等會兒還會有人來看她。

    陸宓微微挑眉，宋清卻不管不顧的先走了。她嘴角微彎，自然是明白了宋清的意思，這個人會是誰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

    黎明將出，典獄司內不堪忍受的刑罰還在繼續。

    霍無舟快步走出了典獄司，門口的飛翎衛紛紛跪地迎接這位飛翎衛的最高首領。

    飛鸞緊跟其后，手中還拿著狀紙一樣的東西。

    霍無舟直接飛身上馬，要往皇宮的方向去。

    就在飛鸞也跟著上馬的時候，外頭傳來一陣馬蹄聲。霍無舟側目看了一眼，眼尖的看到了來人是絳雪，他勒住了韁繩，往絳雪來的方向挪了幾步。

    “你來，是郡主怎么了？” 霍無舟皺眉，心中有些著急。

    絳雪見霍無舟就在門口，面帶喜色：“霍大人，郡主醒了。”

    絳雪話音剛落，霍無舟直接調轉馬頭往福親王府的方向疾馳而去。絳雪只覺得耳邊一陣風，才發現是霍無舟直接驅馬離開了。

    絳雪和飛鸞對視了一眼，還是飛鸞先開口了：“既然如此你就跟著回去吧，我還得去宮里復命呢。”

    “是，飛鸞大人。”絳雪也跟著調轉馬頭離開了。

    飛鸞看了一眼，就直接往皇宮的方向奔去了。即便是指揮使不在，他也要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報給圣人知道。加害郡主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霍無舟一路飛馳到了福親王府門口，王府門口有人在等著，見到了霍無舟就直接請他進了王府，又吩咐下人把馬匹照顧好。

    到望西樓的一路上，霍無舟都暢通無阻。恰好等他到了望西樓的時候，曙光已至，他微微抬眼看天，已經是天晴云闊。

    丹鶴在一樓，見霍無舟來了，便迎了上去：“霍大人。”

    霍無舟腳步一頓：“郡主醒著嗎？”

    “是，郡主在等您。”丹鶴說完，便讓開了一條路，讓霍無舟上二樓去。

    霍無舟長腿一邁，直接就往二樓去了。可到了房間門口，霍無舟卻有些遲疑了。

    正當他遲疑的時候，聽到了里頭的聲音：“在門口傻站還不如進來傻站。”

    聽到熟悉的聲音，霍無舟心頭猛然一個激靈，他大掌一推，門就開了。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樣子，倚在美人榻上，蓋著毯子，旁邊燃著清香的煙。

    陸宓遠遠的看見霍無舟一點一點的走進來，她目光中帶著思念，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傻了嗎？我記得……”

    陸宓話音未落，就被霍無舟緊緊的抱住，她甚至能感覺到這個男人，這個從不輕易流露自己情感的男人，居然在發抖。陸宓不免有些動容，抬手抱住了霍無舟的腰，依賴的蹭了蹭他，溫柔的說道：“別怕，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嗎。”

    她的語氣很輕很輕，霍無舟卻覺得很痛很痛。

    他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懊悔：“是我疏忽，讓你遭此大難。若是……”

    “沒有若是。” 陸宓語氣堅定的打斷了霍無舟的話：“沒有若是。”

    霍無舟稍稍松開陸宓，讓她好好的靠在美人枕上，為她捏好了毯子，屋內燃著炭火，氣溫暖和，倒是適合養病。

    陸宓靠在美人枕上，才看到霍無舟的下巴上竟然有些冒茬的胡子了，她笑了一下，伸手摸上了他的下巴。霍無舟沒想到他的小姑娘這么大膽的要來摸自己，他也沒躲開。直到小姑娘柔軟的小手到了自己臉上，霍無舟才察覺到自己居然已經長出了胡子茬了。

    自從陸宓得知陸宓昏迷之后，霍無舟就沒有合過眼，只是前一夜里殺賊的時候衣服沾了血跡，才換了一件外衫。

    陸宓突然笑了，小手止不住的在霍無舟的下巴上摩挲，道：“真丑啊……”

    霍無舟一把抓住了小姑娘作亂的小手，低頭親了一下，蠻橫的說到：“丑也沒法子了，你只能是我的。”

    陸宓被他親得指尖都有些酥酥麻麻的，有些無奈，緩了下語氣說到：“這幾日，我嚇著你了吧？”

    霍無舟不假思索的點頭：“從今以后再也不會讓你經歷這種事了。”

    “真是個傻子。”陸宓笑，有人千方百計的想害她，總也有辦法會害到她的。

    但她也只準這一次了，從此以后她會把自己身邊塑造的如同銅墻鐵壁一般，再也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她這一次昏迷，只怕是嚇壞了不少人了。

    霍無舟沒說話，默默的又把小姑娘抱在了懷里，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懷里的小姑娘是鮮活的，是醒著的，是真的存在的。

    陸宓索性也就窩在霍無舟懷里，低聲問道：“找到秦鴦的證據了嗎？”

    霍無舟沒問陸宓是為什么知道下毒的人是秦鴦，只是點頭，“本是要入宮稟告圣人，可我聽說你醒了，此事便交給飛鸞去做。”

    陸宓倒也沒意外霍無舟辦事的速度，畢竟飛翎衛的效率和速度，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也好。”陸宓依偎著霍無舟，輕聲說：“此事暫且按住，待我痊愈，自會親自出手。”

    霍無舟抱著小姑娘，只覺得她遭此一難，整個人都清減了許多，心中愧疚不已。對陸宓提出的什么要求都是一個好字，只求讓陸宓開心就好。

    陸宓聽著霍無舟有求必應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對了，她撐著霍無舟的胸膛微微支起身子，狐疑的盯著霍無舟說道：“你怎么這么好說話了，莫不是背著我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嗎？”

    聽著小姑娘胡攪蠻纏的話，霍無舟苦笑，低頭看著嬌蠻的陸宓，道：“對你從來都是有求必應，怎么會不好說話，旁的事情不要瞎想。我瞧你清瘦了許多，我回府去拿上品人參給你補一補，平日里用膳也要丹鶴幾個多留心著點……”

    霍無舟這會兒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陸宓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她直接板正了霍無舟的臉，讓他的臉正對著自己。而陸宓就在霍無舟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愕然，仿佛是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做，可霍無舟也任由陸宓擺弄。

    “我不過昏迷了幾日，你如今倒像個老媽子了。”陸宓不解。

    霍無舟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她，沒有說話的打算。

    陸宓微微瞇了瞇眼，立刻就想到了這人看似冷酷無情實際上對她就是個耿直的死腦筋，說不準這人心里因為她中毒的事兒正在心里愧疚呢。

    要不怎么說朝陽郡主聰慧無雙的呢，把霍無舟的心思都猜得透透的。

    不過陸宓也沒打算就這么戳穿霍無舟，她知道霍無舟這人也是個心思重的，這會兒若是她說出來了，只怕這人心中還要難過，不如就讓他愧疚一陣，也好過自己去戳破這樣的事兒。

    “好了，我已經醒過來了，有宋清老爺子在，不會有什么大礙，你還是回去休息會兒。” 陸宓也要勸著霍無舟去休息，她知道因著她的事兒不少人這幾日都未曾合眼。霍無舟眼底的烏青她看在眼里，下巴上的胡茬她也看在眼里。

    唯恐霍無舟不聽話，陸宓幽幽的說了一句：“你幾日未眠，我也心疼了。”

    果然，霍無舟立刻說道：“莫要cao心我，晚間再來看你。”

    陸宓乖巧的應了，霍無舟輕輕的落了一吻在陸宓的眉心之后才離開了望西樓。

    但是霍無舟離開望西樓之后并沒有走，而且是去了福親王的書房。入宮稟告之事既然已經落在了飛鸞身上，當下他也應該把這件事告知福親王才是。

    福親王也知道霍無舟早晚要來，吩咐了門口的書童，等霍無舟來了便直接請他去書房。

    于是霍無舟便直接進了福親王的書房。

    福親王見到霍無舟的第一句話便是：“去瞧過宓兒了嗎？”

    霍無舟點頭：“是。”

    福親王嘆了口氣，說道：“這一次，咱們福親王府欠了廣南侯府一個人情。”

    霍無舟還沒來得及知道消息，自然是不知道楚桓青上門送藥的事。福親王三言兩語的把事情說了一下，霍無舟便記在了心中。

    “你來是不是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福親王已經做好的準備，他之前在聽到飛鸞鎮撫使說可疑之人的時候，心中約莫就有一個底了。

    霍無舟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說了他夜審的結果：“下毒之人是清河郡王之女秦鴦，宓兒是因為我受了無妄之災。夜里的刺客第一批是秦鴦派出來，第二批刺客，是陸瑢培養已久的殺手。”

    福親王聽到秦鴦的事情是因為霍無舟而起，心中就有些不滿，再聽到陸瑢居然想要宓兒的命，心中就再也不可遏制憤怒之情，直接拍碎了書桌。

    “此事你告知圣人沒有？”福親王強忍著怒氣問，他怕他下一瞬就忍不住要提劍去陸瑢府上結果了那個小畜生的命！

    本是姐妹，竟下如此毒手！他的宓兒到底有哪一點對不起她陸瑢？從小便是掐尖要強又不得本事，心思不放在正道上，卻只想著害人！

    霍無舟頷首：“此事飛鸞已經入宮，王爺稍安勿躁，這件事圣人一定會讓郡主親自處理。”

    作為福親王未來的女婿，霍無舟此刻也不敢在福親王面前直呼陸宓的名字，不然岳父大人屆時回過神來，說不定是要算賬的。

    福親王卻意難平：“本王要入宮一趟！”

    “王爺且慢！” 霍無舟攔住了福親王，道：“如今還不算安穩，郡主醒來的消息并未對外公布，還往王爺忍耐幾日。”

    福親王一想，也是。即便心中再難忍，他都要忍下來。

    他不光是要秦鴦的命，他要整個清河郡王府就此消失在這人世間！

    “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福親王仿佛倦怠極了，擺擺手讓霍無舟離開。

    霍無舟見福親王狀態有些疲累，莫名的說了一句：“王爺保重身體，郡主會心疼的。”

    福親王一愣，沒有想到霍無舟素來冷漠，竟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有些意外。可霍無舟這句話，到底是讓福親王對他的態度再緩和了一些，讓書童把霍無舟送走了。

    送走霍無舟之后，福親王又直接去藥房找宋清了。

    他沒忘記宋清當時為次妃診脈的時候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他不想再失去這個府里的任何一個人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

    福親王到宋清藥房的時候，宋清正在配藥，見福親王來了，也不意外。他這幾日算是發現了，福親王是皇族中人里最沒有架子的一個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來就來了，也不弄些虛架勢，還要把人傳來傳去的。

    不過宋清也不知道這是因為福親王已經對他有了尊敬之心，不然福親王怎么說也是倔牛脾氣，能親自跑來找宋清嗎？

    “王爺來了。” 宋清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藥，請福親王坐下。

    福親王開門見山：“次妃怎么了？”

    “次妃娘娘身子虛弱的癥狀像是中毒，且應該中毒已久。不過是因為分量很小，所以娘娘沒有察覺。可若是再過幾個月，只怕娘娘的身子就會虛耗致死。”

    宋清的神色嚴肅，福親王府的每一個人都對他很好。哪怕是從前福親王不待見他的時候，也沒有為難過他，反而是對他要這個藥房院子的時候一力支持他。次妃娘娘就更貼心了，吃穿用度一應俱全，樣樣都是上品。世子和郡主就更加不用說了，兩個年輕孩子對他那是親近得很。故而這幾年下來，宋清對福親王府也很有感情了。

    福親王臉色已經徹底黑了：“又是中毒！？”

    宋清見福親王臉色發黑，也知道這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就是在挑戰福親王的耐性和尊嚴。在他的府上，女兒中毒，次妃也中毒，福親王府根本就不是銅墻鐵壁，仿佛像個漏洞百出的破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