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嬪。”

    “英雄所見略同。”

    陸宓夸贊了小八，誰知小八臉一紅，說：“這是母后說的。”

    于是陸宓嫌棄的看了小八義眼，覺得果然還是小孩：“那你自己覺得呢？”

    “應該還有六哥七哥的母妃。”小八想了一下。

    陸宓看了小八一眼，覺得這孩子真的是還小，不懂女人不懂后宮。封蘭嬪就算了，蘭嬪老實，不惹事，不會仗著自己的聰明去自作聰明。可秦昭儀么，要封妃怕是沒那么簡單，不然的話不可能待在昭儀的位置上那么多年，連個嬪位都混不到。

    朝陽郡主表示不看好秦昭儀，倒是唐美人和姚婕妤還挺不錯，也不知能不能混個一宮主位當一當。

    陸宓覺得圣人的心思很簡單：我說要大封后宮，又沒說我全都要封高位。這一點，陸宓覺得蘭嬪看得很清楚，是個拎得清的人。

    她給太后倒了杯乳茶，小聲的說：“皇祖母，您說，還會不會出一位貴妃。”

    陸宓是不大清楚圣人想怎么處置郭昭儀，可是郭昭儀不會永遠都只是昭儀的。前頭的三個殿下，圣人都很喜歡。這一次哪怕是郭氏被貶昭儀，三殿下一點兒都沒有受到影響。終有一日，郭氏會借著三皇子的勢復起。可淑妃……

    陸宓看向淑妃，就在帝后位置下頭一些，一身湖藍色宮裝，始終不驕不躁，仿佛沒有任何事能動搖她的表情。陸宓終于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了，這淑妃看起來也太過端莊了。

    有些事，過了頭，看起來反而叫人覺得不美了。

    太后聽了陸宓的問題，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跟著小聲說道：“就你話多，這個事是你小孩兒家能問的嗎。”

    雖然沒回答陸宓的問題，但是太后也沒怪罪陸宓。陸宓倒也不執著，圣人在意皇后娘娘，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威脅到皇后娘娘的。

    這一點，陸宓很是放心。

    她把目光投在下邊的歌舞，眼神晃啊晃的，就瞧見蘭嬪身后的七公主給自己使眼色了，陸宓眨眨眼，她也覺得很無聊啊。

    “皇祖母，我和小七小八出去透透氣呀。”陸宓親昵的挨著太后撒嬌。

    不知道為什么就被強制出去透氣的小八：……

    太后了然，點頭，拍拍陸宓的手讓她和小八離開。蘭嬪身邊的七公主見狀也跟母妃說了幾句，就溜了。

    三人在殿外碰頭，七公主沒想到小八也來了。

    “快悶死我了，年年都如此，一點新意都沒有。”七公主小聲嘟囔。

    一旁的小八默默的點頭：“的確無聊。”

    陸宓看了兩個小鬼頭一眼，道：“快走，等會兒皇祖母反悔的話就來抓人了。”

    “對對對。”

    “嗯嗯，快走。”

    小七小八連連點頭，一人拉著陸宓的一只手，就直接把人拉走了。好不容易走到了御花園，才感覺有些遠離了那邊。

    陸宓擔心小七小八會冷，直接命人抬了炭火盆來，送到了御花園的亭子里，陸宓還叫人溫了壺酒來，小七小八看到那壺酒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陸宓好笑的看著兩人，把那壺酒和酒杯取了下來，悠哉的說：“別想了，這酒你們是不能喝的。喝出個什么來，我是不好向皇后娘娘和蘭嬪娘娘交待了。”

    七公主眼巴巴的看著陸宓，“就一口吧。”

    小八雖然沒說話，但是那眼神也是十分的渴望。

    被弟弟meimei這么可憐兮兮的看著，陸宓突然覺得有些罪惡感，她看著眼前這壺酒有些糾結。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為了不讓兩個饞貓造反，于是陸宓揮揮手讓人把酒給撤下去了。

    眼看著這壺佳釀就這么離他們而去，七公主和小八的眼神十分可惜。

    陸宓忍不住笑，“你們倆好歹也是皇子公主，怎么一壺酒這么求而不得的樣呢。”

    七公主有模有樣的嘆了口氣，說：“母妃說我還小，不讓我碰。”

    陸宓點點頭，懶得看七公主演戲：“這是沒錯的。”

    七公主看了周邊一眼，跟陸宓說道：“小堂姐，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是……是跟你有關的事。小八，你去旁邊，我有話要和小堂姐說。”

    “不去。”小八表示自己絕對不想離開，一看七皇姐的樣子就有秘密，他才不想錯過。

    “小八！”七公主氣結，又找陸宓幫忙：“小堂姐！”

    “小八，表個態呀。”陸宓笑看小八，眼神示意他想聽秘密的話也得保證自己不能把秘密泄露出去：“小七，對吧？”

    小八看了他小堂姐一眼，又看了看他七皇姐一幅如果他不說她也不說的樣子，便說：“我保證今晚不管聽到了什么，我都不會說出去。如果我說出去了，就罰我…罰我……”

    “罰你跟太傅同吃同住十天！”七公主見小八說不出來，就直接幫他補全了后面的話。

    小八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可立刻就想反正自己也不會說出去的，那也不可能會跟可怕的太傅住十日了：“好，可以說了吧？”

    七公主還有些不滿意，可是陸宓也沒說什么，她也只好認了，壓低了聲音說道：“母妃跟我說，父皇想給小堂姐選婿了。”

    陸宓一愣，沒想到七公主說的是這件事，笑了一下，說道：“此事我知道。”

    小八也是一副‘這算什么大消息’的樣子，十分嫌棄。

    七公主一愣，隨機十分委屈的說到：“你們都知道！居然不告訴我！”

    陸宓覺得很好笑：“若是皇伯父賜下圣旨，不就都知道了嗎？”

    七公主想了想，也是啊。可還是覺得不開心，大家都知道了，就她消息最不靈通了。小八這個書呆子居然也知道了，她真是太失策了。

    這才坐了沒一會兒，蘭嬪就派人來尋七公主了。七公主還想多待一會兒，陸宓連忙把人給送走了，這小丫頭傻乎乎的，幸好是公主，不然還不知道怎么被人騙呢。

    小八看到七公主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他清雋的小臉上這才露出了肅容，說道：“小堂姐，若是二表哥敢欺負你，小八幫你教訓他。”

    小八嘴里的二表哥，就是霍無舟了。

    陸宓見小八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忍不住再次發笑，“小八，如果說小七的消息不靈通，你的消息就太靈通了。”

    被小堂姐明里暗里的揶揄，小八的臉上有些泛紅，卻還是堅定道：“在我心里，小堂姐比二表哥更重要。”

    陸宓被少年清澈的眼神看著，伸手摸了摸小八的頭，“小八放心。”

    “我不喜歡秦鴦。”小八突然說道。

    陸宓不解的看向小八，疑惑道：“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你也知道秦鴦？”

    小八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二哥去查過二表哥，就在舅舅請父皇賜婚之后。”

    陸宓訝然，她倒是沒想到二哥居然還會去查霍無舟？看著眼前的小少年，陸宓才發覺到她究竟有多少人在背后默默的愛著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泛酸。

    只可惜，這樣的情緒沒持續多久就被人打破了——

    “我說朝陽為何不在宴席上，原來是在這躲著。”

    五公主浩浩蕩蕩的帶著人來了御花園，直接走進了亭子。

    陸宓看了小八一眼，起身，不冷不淡道：“五姐。”

    五公主看了涼亭里的點心還沒動，顯然是剛來沒多久。她正要坐下跟陸宓說話，誰知道陸宓直接就要走了。

    “你站住。”五公主也不坐了，冷言呵斥住了陸宓：“見到本公主不行禮嗎？”

    小八皺了皺眉，正要開口，陸宓伸手攔住了小八，轉身對著五公主，氣勢逼人：“五姐真是貴人多忘事，皇伯父許我不向眾兄弟姐妹行禮的事五公主是忘了嗎？”

    五公主聞言冷笑，抬手撫上了自己發間的鳳釵，道：“本宮父皇許你不行禮，你就真的不行禮？你眼中還有沒有本宮這個五姐？”

    陸宓搖搖頭，直言道：“沒有。”

    五公主怒視陸宓，“你別太過分。”

    “是你別太過分。”陸宓逼近五公主，眸中閃現戾氣：“找我的麻煩不會讓你解氣，只會讓你不好過。若是皇伯父知道你今日年節主動找我麻煩，開心就算了，不開心只怕是廢了你的心都有。論名聲，五姐跟我差不多。但是五姐沒我命好，我即便是沒有娘，也有很多人寵。不像五姐，只能自己疼自己。”

    五公主被陸宓的話激怒，揚手就要打過去，陸宓一把扣住了五公主的手，再次出言勸告：“看來五姐聽不懂我的話。”

    “你敢嘲諷本宮！”五公主恨恨的瞪著陸宓：“你敢把這話在父皇面前說一遍嗎！”

    陸宓緊緊的扣著五公主的手，笑了笑，“我不敢。”

    “那你還不放開本宮！”五公主呵斥陸宓，她如今叫陸宓制住，可在外人看來只像是姐妹倆親近的樣子。

    陸宓不語，用目光把五公主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五公主渾身不自在，又要開口罵人。陸宓率先截斷了五公主的話，認真道：“如果我是你，我只會盡力去討皇伯父的喜歡，而不是來對付一個跟我完全沒有威脅的人。你這樣做，在皇伯父的眼中就是姐妹不和。他老人家最不喜歡的就是兄弟姐妹之間不和睦，所以你知道你為什么找我麻煩一次，皇伯父就會罰你一次嗎？因為挑事的人是你，不是我。而我這個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這么說，五姐明白了嗎？”

    陸宓的手一松，五公主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恨恨的看著陸宓：“你說話自然是輕描淡寫了，你知道我在宮中如何艱難才有如今。”

    “那你何必要毀掉如今的日子。”陸宓冷冷的瞥了五公主一眼，“我最后勸你一次，我和你之間沒有什么過不去的仇恨，也沒有對立的立場。若你非要執迷不悟，我也不會顧念姐妹之情。”

    五公主冷哼一聲，“你為什么不死在外面！”

    此言一出，陸宓的眼神就像利劍一樣刺向五公主，五公主忍不住縮瑟了一下，有些心虛的躲避了她的目光。

    看到五公主這行狀，陸宓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去南疆尋藥的時候，第一波殺手竟然陸瑢派去的！陸宓閉了閉眼，穩定了心頭的情緒，不再看五公主，直接帶著小八離開了此地。

    五公主被陸宓嚇得有些腿軟，等陸宓一走，她連站都站不穩的跌坐在石凳上。她的心腹婢女連忙上前扶住了五公主，五公主就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反手抓住了心腹婢女的手，顫聲問道：“她，她是不是發現了什么！？是不是！？”

    五公主的驚慌失措讓心腹婢女也有些慌亂，可她如今只能先安撫住五公主的情緒：“不一定！公主不一定！您別自己嚇自己！”

    被心腹婢女安撫的五公主心中始終覺得不安，她現在十分后悔當初居然頭腦發熱的想要殺掉陸宓！

    可是事情已經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后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

    年宴同往年一樣，太后提前退場，陸宓親自送了太后去永壽宮。

    剛到永壽宮，太后就揮退左右留下了陸宓一個人在身邊。陸宓不解，不知道太后留自己做什么。

    太后見陸宓目露疑惑，她慈愛的笑了，說道：“宓兒長大了，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

    陸宓一愣，不知為什么這一瞬間她看到了太后的老態，心中十分酸澀。聯想到剛剛五公主派人殺她的事，心中才覺得苦澀了，撲在太后的懷里，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太后沒想到陸宓的情緒這般失控，憐愛的抱著陸宓哄她：“不哭不哭，祖母的乖乖。”

    陸宓抱著太后，有些委屈：“祖母，宓兒不想長大。長大了，就不是從前的人從前的事。宓兒覺得自己看不清了。”

    太后聞言一怔，心頭有些心疼，可太后也知道她和圣人的疼愛已經把這孩子架上火上烤了。可是身為皇室子女，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應該承擔的。有著多少的榮光，就要承擔這榮光背后所有的一切陰暗、血腥、甚至是生命。

    在太后看來，陸宓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

    太后也很清楚她從小疼愛到大的這個孩子已經有了自保的能力，也非常清楚皇室中人是免不了要勾心斗角的。而如今讓太后覺得很滿意的是如今孫輩的幾個孩子品性尚且不錯，尤其是皇后將老二和小八教養的十分優秀。有老二和小八在，太后相信他們一定會護著宓兒的。

    “看不清了，就用心去看。”太后輕拍著陸宓的背，哄著她：“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東西會騙人的，你要用心去看，心看到的東西是不會騙人的。祖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祖母相信你能做到。有些事情看到了要當做沒看到，有些事沒看到，但是你心里要知道。宓兒啊，你要知道身在皇室，有些事情就是那么身不由己，就是要你忍辱負重。皇祖母疼你，可是你長大了，皇祖母能幫你的也不多了。”

    陸宓咬咬唇，抬起頭來，看向太后，眼淚婆娑：“多謝皇祖母，皇祖母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上。”

    太后抬手擦干了陸宓眼角的淚，說道：“這才是皇祖母的好孩子，這年節可不能落淚呢。”

    陸宓點點頭，又和太后說了會兒話，見太后有了疲態，陸宓便讓人來伺候太后梳洗，自己從永壽宮離開了。

    絳雪和丹鶴見他們郡主從永壽宮出來，神色仿佛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擔憂。

    “郡主……”絳雪猶豫著出聲，叫了陸宓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