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風在門口聽到了主子的聲音，推門而入。只入門邁了一步，就不再走動，靜候吩咐。

    “去查一查最近發生的事，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

    “是。”

    辜風是霍無舟身邊最可靠的心腹，從霍無舟小的時候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十八般武藝那是樣樣精通。這些年，衛國公府也知道辜風那就是二少爺的跟前最最得力的人了。

    霍無舟闔眸，想到前頭霍無珩說的話……朝陽擇婿之事。

    想到會有一個男子要站在小郡主身邊，牽著小郡主的手，與小郡主拜堂成親，甚至和小郡主孕育子嗣……而這個人不是自己！

    霍無舟心頭的無名火就莫名的冒了起來，恨不得將那人碎尸萬段才好。

    突然的一個火氣上來，又捏碎了一個杯子。不過霍無舟也無暇多想，這會兒他是真的著急，沐浴更衣之后，就直接入宮去見皇后娘娘了。

    只是偏生世間事總是湊巧，霍無舟入宮求見皇后娘娘的時候，皇后娘娘正在會客，這客人正好就是清河郡王妃和她的嫡女秦鴦。

    說起來秦鴦身為清河郡王之女，又是獨女，按說早早封個縣君也并無不可。可是清河郡王早早上了折子，圣人諸事繁多，這種不緊要的事兒也不大放在心上。這一拖二拖的就拖到了秦鴦及笄的時候才準準的封了個寧禾縣主。

    這個寧禾縣主的分量不算高，沒有具體的封地食邑，也就是蒙祖上蔭封的一個名頭罷了。

    可是有個名頭，也比沒有要好啊。

    如今說出去，秦鴦也是清河郡王府的寧禾縣主不是？

    皇后娘娘近日來事情多得不得了，將將有些個時間來見一見命婦們。

    皇后覺得自己也是運氣不大好，好不容易定了幾個殿下的婚事。還想著幾個孩子母妃都在，些許多的事情都不用她全權處理，還能分出些時間來，想必也是輕輕松松的。左右老二的婚事她心里也早早的有了章程，照章辦事寄行了。

    誰知道宜貴妃作死呢，把自己作成了昭儀。圣人仿佛還嫌不足以解氣的，三殿下的婚事也交給鳳藻宮了。任憑是宜貴妃，不，郭昭儀如何懇求，圣人也不松口，于是三殿下的婚事也只能交給皇后娘娘去搭理，郭昭儀沒有絲毫插手的余地。

    然而郭氏出了這樣的事情，也叫鎮遠將軍府跟著面上無光。婆母如此不知輕重，這臉已經丟大了。權貴圈中，明里不說，那暗地里還不是一個兩個的都笑話郭氏到底只是個商戶出身，行事總是不大妥帖的。

    況郭家竟然這般不知好歹的敢去福親王府提親，叫福親王好一通收拾。此事傳到了圣人的耳朵里，圣人對此十分惱怒，直接擼了郭家第一皇商的名頭……此事又在長安掀起了一陣風雨，這些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長安城始終那么熱鬧。

    再說清河郡王，早年是并不在長安，而是這幾年才在長安落戶，如今的職位也算吃香。又有著個郡王的頭銜，行走之間也叫人給了幾分薄面。尤其清河郡王妃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在長安的貴夫人之間，也是頗具善名。

    皇后娘娘雖然身居皇宮內院，但清河郡王妃此人皇后娘娘也是知曉的。不光知曉，且對清河郡王妃和她的女兒寧禾縣主秦鴦也是印象不錯的。

    故而清河郡王妃帶著女兒入宮覲見，皇后娘娘也是見了的。

    “寧禾也是個好孩子，往日也不見你多帶來見見。”對于出身不錯，方方面面看起來也算優秀的寧禾縣主秦鴦，皇后這第一次見她，感官也是不錯的。端莊大方，又不失妥帖細心，于是也不吝自己夸獎，言詞之間就這樣透出來了。

    清河郡王妃是個懂事的，聽了皇后娘娘這話倒也沒有覺得皇后真的就覺得她的女兒如何如何優秀了，心里還是有數。但是既然皇后娘娘已經夸了，她不管如何這夸獎接下來就是了。

    于是清河郡王妃也笑得極為歡喜：“得娘娘夸獎，是我兒的福氣，若是娘娘不嫌棄，往后都讓她跟我來打擾娘娘了。”

    皇后娘娘笑著點頭，見秦鴦模樣端莊，心思不自覺的就飄到了朝陽郡主的身上，也不知道這孩子這會兒在做什么，算算日子也有個七八天不見人了。如今見著和朝陽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真是有點兒想她了。

    清河郡王妃見皇后有些分神，也不著急，抿了口茶，始終保持著淺淡的笑意。一旁的秦鴦目光溫柔，端莊的儀態叫鳳藻宮的宮人們都覺得十分優雅。

    皇后很快回過神來，倒也不掩飾自己方才走神了，直言道：“看到寧禾這般大的小姑娘，就想到了朝陽那孩子，有幾日不見了想得緊。”

    對于朝陽郡主的得寵，清河郡王妃雖然不曾親眼見過，也有所耳聞。如今親耳聽到了皇后情真意切的關懷，也算是見識到了朝陽郡主在皇室的地位了。

    朝陽郡主身為親王之女本就尊貴，如今這模樣，比照著皇后嫡女也不差了。

    可惜圣人不在，若是圣人在的話，只怕才更要叫她大吃一驚。畢竟論寵愛，怕是皇后娘娘還比不上圣人的十分之一。

    真要論個原因，那只能說這就是‘圣人的心思你莫猜猜了也白猜’系列。

    清河郡王妃聽皇后說的話，頓時展顏一笑，如玉般的溫柔：“說起來也不知哪家男兒有福氣娶郡主為妻，只可惜我沒那福氣，不然怎么也要腆著臉向皇后娘娘求一求的。”

    皇后聽了清河郡王妃的話嘴角微微上揚，只笑說：“求我是不管用的，朝陽的婚事只能圣人做主了才算數。”

    清河郡王妃果然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皇后娘娘卻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清河郡王妃到底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雖驚訝倒也不覺得意外，畢竟朝陽郡主的榮寵滿朝皆知，這話說出來倒也不是很奇怪了。

    皇后也不打算在朝陽的婚事上多說，此事自然是圣人會有章程。反倒是秦鴦……

    “寧禾可許了人家？”皇后娘娘覺得寧禾縣主端莊有禮，但是又低調。

    清河郡王妃笑看了女兒一眼，見女兒面色微紅，只輕聲道：“正在相看。”

    聞言皇后點點頭，覺得也應該是了。正想問問是誰的時候，恰逢外頭有小太監進來傳話，說是衛國公的二公子來了。

    皇后一聽，面上露出個笑容來，叫燕兮帶人去偏殿等著。正巧這說話的功夫，皇后娘娘錯過了秦鴦在聽聞‘衛國公的二公子’這幾個字時，眸子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驚喜來。

    第51章 千層蒸糕

    陡然間聽到了‘衛國公的二公子’這幾個字，秦鴦就不可遏制的開始心跳加速。但秦鴦到底也是世家貴女，端莊有禮的模樣也不只是裝裝樣子而已。

    她知道這樣的場合，自己應當做什么不應當做什么。至于剛剛聽到心上人來了的驚喜也不過是轉瞬即逝，此刻眼中也是一片清明。

    清河郡王妃只有這一個孩子，在吃穿用度上自然是樣樣精細，而教養方面也從來不敢掉以輕心，畢竟不是隨便哪一個貴女都可以像朝陽郡主那樣活得肆意的。她也知道女兒心悅衛國公次子，這會兒在皇后娘娘宮里碰見說是意外吧，這不算，說起來都在情理之中。

    誰人不知皇后娘娘出身衛國公府，霍無舟身為當朝衛國公次子，這期間的關系自然十分親密。

    見這會兒秦鴦還是眼觀鼻鼻觀心的乖巧模樣，清河郡王妃十分滿意。

    霍無舟的到來讓皇后娘娘很是開心，面上帶著的笑意都比方才要深些。而清河郡王妃也不是個沒有眼力見的人，她只是要帶著女兒到皇后面前走個過場，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會兒自然就會順其自然的向皇后提出告辭來。

    皇后笑意慢慢，對清河郡王妃這種識趣的行為也很滿意，叫身邊的嬤嬤送她出去了。

    秦鴦跟在清河郡王妃的身后，已經走出了鳳藻宮正殿。可秦鴦始終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瞧見了那人一襲玄色箭袖錦袍的背影。

    秦鴦心頭一絲失落升起，回過頭來，前頭清河郡王妃好似并未發覺。她斂住方才的失落，這又跟上了清河郡王妃。

    只是剛剛出了鳳藻宮的大門，清河郡王妃便伸手拉住了身后的女兒，轉過臉來，神色肅然的看了秦鴦一眼。秦鴦心頭一跳，低下頭去，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舉動十分不妥。

    “娘娘方才夸了你，莫讓這些話成為旁人指摘你的把柄。”清河郡王妃很是嚴肅，顯然是對剛剛秦鴦的小動作了然于心。

    秦鴦思及方才的舉動，到底是有些。

    見女兒這模樣有些，清河郡王妃免不了要緩和一下，輕聲說到：“國公夫人對你很是滿意，莫要擔心。”

    對于母親說的話，秦鴦的面色可見的紅了起來。清河郡王妃見狀也是滿意的笑了，這才帶著秦鴦往宮門口走去。

    她女兒心悅衛國公次子，這件事她是知道的。為了滿足女兒的心愿，清河郡王妃可謂是費盡了心思。如今衛國公夫人也見過了鴦兒，對鴦兒也是滿意，若無意外的話，這件事必定是穩妥了的。

    說起這樁婚事若是真的成了，清河郡王妃自然是萬分滿意的。國公府世家大族，家風也不錯，雖說嫡次子的身份不如嫡長子，可霍無舟本人卻是個有本事的人，年紀輕輕就官拜三品，又深得圣人信賴。只要霍家還在，霍無舟將來的前途必定是一帆風順，前途無量的。

    只消這樣一想，清河郡王妃都覺得滿意得不得了，就等衛國公夫人安排一下，叫鴦兒和霍二公子見一面，就可以交換庚帖了。然而現下兩家還未確切定下事宜，清河郡王妃同女兒說說也就罷，倒不好宣揚得人人皆知。

    凡事皆有變數，清河郡王妃說到底也比較謹慎，尤其是婚姻大事，她自然會小心再小心。

    可任憑清河郡王妃如何想，都萬萬想不到霍無舟從來就未曾考慮過出了朝陽郡主之外的任何女子……

    再說霍無舟被皇后娘娘傳召入正殿去，只見皇后娘娘面帶笑意，仿佛很是開心的樣子。

    “元霽請皇后娘娘安。”霍無舟一進去就撩了袍子給皇后娘娘請安，舉手投足間都是世家公子的高冷模樣，卻偏偏叫他做來又極為吸引人。鳳藻宮的宮人們總是忍不住要偷偷多看幾眼，這般好看的男子滿長安城也尋不出幾個來。況他尚未成親，自然有的是小姑娘暗自傾心，做盡美夢。

    這些霍無舟一概無視之，他從來都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

    比如，朝陽郡主。

    皇后見霍無舟這般乖覺，心中頗為怪異，但許久不見這小子，倒也沒說。只叫了起身，又看了座，才和霍無舟說起話來。

    “今日怎么突然入宮來，本宮也都許久未見你了。”皇后娘娘一開口，話音剛落她陡然間就想到了些什么，看向霍無舟的眼神有了些細微的變化。

    霍無舟看了周邊的宮人們一眼，神色終于還是發生了些變化，眼神中的冷漠消退了不少：“此番入宮，侄兒有一事相求。”

    皇后一聽，這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嗎？那長安傳得沸沸揚揚的什么霍指揮使幫著朝陽郡主上馬車，還拎裙角。那傳言叫一個火熱，宮里都知道了。

    可是皇后特別清楚陸宓的性子，也知道霍無舟是個什么樣兒的人，這會兒難免就生出了些戲弄的想法。

    皇后故意裝作沒發覺霍無舟的神色，問道：“你長這么大，第一次說有事相求，說說看是什么事兒，姑母幫你想法子。”

    皇后語氣里的親昵和揶揄叫霍無舟聽個一清二楚，他頗為頭疼，早就聽他大哥說過，皇后姑姑也是個童心未泯之人，說不得這會兒已經猜到他的來意，卻故意在逗他。

    但是沒辦法呀，就算知道皇后姑姑是有意逗自己，霍無舟也沒辦法。

    比起這個，更不能忍的是他有可能無法娶到小郡主。

    霍無舟起身，走到皇后面前，鄭重一禮，直言道：“侄兒心悅朝陽郡主，請姑母代為說項，以求得圣人和福親王成全。”

    霍無舟此言一出，鳳藻宮里的宮人紛紛都驚呆了！

    不是吧！

    霍指揮使求皇后娘娘代為說親，這說親的人選還是朝陽郡主？？

    媽呀，這簡直是絕了！

    可宮人們分分鐘又想到了這兩人的身份，一個是親王之女，貴為郡主，另一個是國公次子，身居高位……這么說起來，好似十分契合！

    最重要的是朝陽郡主驚才絕艷，與霍指揮使這般好看的人配成一對兒那豈不是格外的賞心悅目嗎！？

    不過是眨眨眼的功夫，鳳藻宮的宮人即刻就接受并肯定和相信了這個未成的事情。

    然而皇后娘娘聽了霍無舟的話，卻面露為難之色，引得霍無舟一顆心瞬間懸在高空，整個人都繃緊了。

    哪怕知道皇后娘娘有可能只是在逗他，他依舊整個人都繃著，神情之間竟然顯得有些緊張。

    “若是旁人，或者旁的事，姑母就應下了。”皇后出言道：“可朝陽這孩子的婚事，圣人早已經有了些章程。”

    霍無舟聞言，心頭如遭雷擊，一時間竟不能分辨皇后娘娘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他只看向皇后娘娘，說道：“侄兒懇求姑母，哪怕圣人已有決斷，若不全力一試，此生抱憾！”

    皇后第一次見到這個侄子神色突變的樣子，在她的印象中這個孩子因為從小不在爹娘身邊長大，素來都是個冷心冷清的性子，從不見他為了什么變過臉色。卻沒曾想到，如今竟叫她見到這孩子因著宓兒變了臉色的模樣，甚是緊張。

    終于也有了些青年的感覺，從前仿佛是太冷漠太沉穩，總覺得不像個青年。

    霍無舟是她的侄子，可陸宓也是她一手看大的孩子，這兩個孩子在皇后心目中的地位，顯然是陸宓要更得皇后的心一些。

    皇后皺著眉頭問道：“你今日孤身前來，可是因為你家中并不同意？”

    到底是經歷過的人，皇后這一句話問出來也就問道了癥結所在。按理來說，既然有此意向，自然是衛國公夫人，也就是皇后的長嫂出面更為妥帖。如今他自己前來說這件事兒，只怕還有得磨。

    霍無舟擰著眉頭，皇后的話他也知道，可……

    “母親不知此事，我此生非朝陽郡主陸宓不娶。”

    簡簡單單一句話，霍無舟就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皇后皺眉，她倒是有些清楚這孩子仿佛與她長兄夫婦有些心結……皇后在心中嘆了口氣，說實話，衛國公府若是對宓兒來說，算不上是個好去處。可元霽這孩子長這么大，從不見他記掛什么，卻肯屈尊降貴為宓兒拎裙角。

    若不是珍愛非常，怎會如此珍惜宓兒呢？

    皇后心頭有些猶豫，可眼前這個好看的青年，神色尤為堅定，仿佛冰山雷暴都不可破，叫皇后心中生出一股子心疼來。

    “此事不如你去問問你父親。”皇后心中明白，多半是衛國公夫人心中有了旁的人選。但是皇后也完全沒有想到，衛國公夫人心中的那個人選就是她剛剛才見了的寧禾縣主秦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