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遙遙和韓茵趕緊埋頭吃飯，一句都不搭腔了。

    張曉楓也不介意，語重心長地道：“你們別這么懶散，學(xué)習(xí)任重而道遠(yuǎn)，一天都不能落下……”

    “來，吃塊荷包蛋！”程遙遙把一半荷包蛋夾進(jìn)她飯盒里，另一半夾給韓茵。

    那荷包蛋用豬油煎得黃澄澄，邊緣焦黃，夾開后半凝固的蛋黃呈果凍質(zhì)感，澆了一點(diǎn)兒醬油，咬一口香得人口水都要冒出來。

    張曉楓道：“哎，你給了我們，自己吃什么？”

    “給你你就吃嘛，奶奶每天都給我做好多雞蛋，我都吃怕了。”程遙遙夾了一筷子咸菜放在饅頭上，咬了口。

    韓茵珍惜地咬了口煎蛋，趕緊啃一大口饅頭，道：“太香了！遙遙，等我以后賺錢了，我一定給你買好多好多雞蛋！”

    程遙遙小臉一垮：“你別恩將仇報(bào)啊！”

    張曉楓吃著香噴噴的煎蛋，眼眶微熱。謝奶奶和程遙遙這是變著花樣地給她們貼補(bǔ)油水，又總叫她們上家里吃飯。她心中更是下定決心，一定要督促程遙遙學(xué)習(xí)，幫助她共同進(jìn)步。

    三人正嘻嘻哈哈吃著飯，冷不丁旁邊傳來一股子餿味兒，眼前的陽光也被擋住了。

    程遙遙抬眼，臺(tái)階下的劉敏霞端著飯盒，正眼巴巴站在她跟前呢。

    劉敏霞渴望地盯著程遙遙，眼神里藏不住的怨恨，臉上還要擠出個(gè)討好的笑，令她看起來分外窩囊：“遙遙，我……我能跟你們坐一塊兒嗎？”

    程遙遙不著痕跡地屏住呼吸，韓茵就道：“那邊不是有位子嗎？干嘛要跟我們一塊兒擠？”

    張曉楓扯扯韓茵，把一疊報(bào)紙遞給劉敏霞：“我們這兒都擠著了。邊上有空位，你可以去那邊坐。”

    劉敏霞不接報(bào)紙，吭哧道：“咱們是同一批知青，一起下鄉(xiāng)的……”

    “喲，你現(xiàn)在想起來是跟我們一塊兒來的知青了？”韓茵譏諷道：“你以前也沒跟我們?cè)褍喊　！?/br>
    劉敏霞手指都要摳進(jìn)飯盒里了，低著頭，杵在原地就是不走。

    韓茵都快跳起來了，被張曉楓死死拉著。劉敏霞就是有這個(gè)本事，死皮賴臉的，你怎么罵她都不走，把韓茵這個(gè)暴脾氣弄得無名火起。周圍的姑娘們都注意到這邊的情形了交頭接耳起來。

    張曉楓無奈了，低聲跟程遙遙商量：“要不咱們挪挪位置，讓她坐下來吧。”

    程遙遙不想跟她一起坐，她頭發(fā)油膩膩的，身上的罩衫領(lǐng)口袖口都泛著黃，腳上的解放鞋更是磨破了洞，程遙遙嗅覺敏銳，聞到她身上那股子長久不洗澡而散發(fā)的餿味兒。

    程遙遙拿起飯盒里的白面饅頭：“你是不是沒吃飯呀？”

    “……”劉敏霞眼睛禿鷲般放出光來，黏在饅頭上扯不開了。

    程遙遙纖細(xì)雪白的手指舉著饅頭，道：“我不習(xí)慣跟別人一塊兒坐。”

    劉敏霞狠狠咽了口口水：“我知道，我……我會(huì)另外找位置坐的！”

    程遙遙這才把饅頭遞給她：“這個(gè)給你，你……”

    程遙遙話沒說完，饅頭就被一把搶走，劉敏霞連聲說著“謝謝”，轉(zhuǎn)頭就走了。

    程遙遙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韓茵都?xì)庑α耍骸斑@什么人啊！遙遙，你干嘛給她饅頭！”

    程遙遙扇了扇風(fēng)，周圍的空氣終于好了起來。她懶洋洋道：“不給她饅頭，你覺得今天能打發(fā)走她？”

    程遙遙前世見過鄉(xiāng)下的窮親戚來跟她爸要錢，既想要錢又撕不下臉皮來說好話獻(xiàn)媚，就是這樣賴在你家不走，好吃好喝地蹭著。直到她爸拿出錢來打發(fā)。這些人拿了錢也不會(huì)感激，還嫌棄她爹給錢磨蹭，招待不周，看不起窮親戚。

    程遙遙問過她爸，這種白眼狼干嘛還要搭理，讓保鏢趕出去完事兒。他爹語重心長道：這種人心眼窄，別讓他記恨上你。就當(dāng)花錢消災(zāi)了。

    看著劉敏霞，程遙遙就想起了那些窮親戚。

    張曉楓也道：“韓茵，你以后嘴上別那么不饒人。劉敏霞她……”

    張曉楓臉色有些不好，沒說下去。

    韓茵氣道：“我就說她了，我哪一句說錯(cuò)了？遙遙你也是，你今天給了她饅頭，她明天又來要怎么辦？這種人喂不熟的！”

    程遙遙冷笑一聲：”她明天還敢來，我就……”

    韓茵道：“就怎么樣？”

    “就讓你罵死她。”

    “去你的！”韓茵撓程遙遙癢癢。

    兩人嘻嘻哈哈地鬧起來，張曉楓湊過來分開她們，還被韓茵按住：“撓她！”

    張曉楓道：“哎，你別鬧我，我不怕癢！”

    程遙遙往手指上哈氣，往張曉楓腰上撓：“我看你有沒有癢癢rou！”

    張曉楓忍不住笑起來，渾身發(fā)抖：“哈哈哈……別鬧。別鬧了！”

    張曉楓往后仰，卻跟人撞在了一塊兒，旁邊的水壺也碰撒在地上：“哎喲！”

    程遙遙忙收回手，爬起來一看，被撞倒在地的人瘦小干枯，正是程諾諾。張曉楓扶她起來，還被她一把甩開，目眥欲裂地瞪著地上的水。

    她手邊的軍綠色水壺瓶口沒擰緊，倒在地上，清澈的水咕嘟咕嘟淌了出來，迅速被水泥吸干了。

    張曉楓道：“對(duì)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我后面。不過你在我后面干什么？”

    “這是我的水壺！”程遙遙忙把水壺?fù)炱饋砘瘟嘶危皇Ｏ乱稽c(diǎn)兒水了，她氣道：“程諾諾，你干嘛碰我的水壺！”

    程遙遙柳眉倒豎，小臉都?xì)饧t了。程諾諾盯著她的臉，心中忽然感到一陣奇異的平衡。這水她沒得到，程遙遙一樣得不到。而且看程遙遙這么珍惜，難道她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能觸發(fā)靈泉？

    程諾諾垂下眼，怯生生地道歉：“遙遙姐，我不是故意的。我?guī)湍阒匦鹿嘁粔亻_水吧。”

    說著，她伸手去拿程遙遙的水壺，里頭還有小半壺。她心中一動(dòng)，被程遙遙劈手搶了回去：“不用！你下次離我的水壺遠(yuǎn)點(diǎn)兒！水”

    林萍萍湊過來了，道：“一壺水而已，你犯得著這樣嗎？”

    程諾諾盯著她的眼睛，意有所指道：“遙遙姐的水難道加了什么稀奇的東西？”

    程遙遙被說中了心思，桃花眼微微睜大，隨后就轉(zhuǎn)過身躲開了。

    張曉楓輕聲勸道：“遙遙，算了，你喝我的水。”

    程遙遙氣鼓鼓的聲音壓低了，還是傳到了程諾諾的耳朵里：“要是一壺普通的水，我也不跟她計(jì)較了。那可是稀罕東西，我特地帶來給你們嘗嘗的。”

    韓茵道：“什么水這么稀罕啊？山頂上打的泉水？”

    程遙遙賭氣地把水壺里的水倒進(jìn)一邊的涮墩布的桶里：“算了，都弄臟了。下次有機(jī)會(huì)再給你們帶。”

    三人把飯盒收好，一塊兒回倉庫里去了。韓茵還道：“遙遙，你笑什么？”

    “噓。”程遙遙豎起食指，神秘兮兮地沖她擠了擠眼睛。

    韓茵愣了愣，臉就紅透了：“你別跟我飛眼兒啊！”

    “誰對(duì)你飛眼兒了！”女孩子們嘻嘻哈哈地打鬧著。

    程遙遙今天心情好，頻頻露出笑靨，絕色容顏將這簡陋的倉庫妝點(diǎn)得蓬蓽生輝，陽光落在她身上時(shí)也溫柔起來，為她鍍上一層光暈。

    沈晏癡癡地望著她，第一千遍地回味當(dāng)初程遙遙對(duì)自己的熱烈追求，然后第一千零一遍地被濃重的悔恨情緒籠罩。

    好在其他姑娘們對(duì)他都很傾慕，走到他面前交茶葉時(shí)都會(huì)紅了臉，故意東拉西扯地與他說話，看他的眼神寫滿了崇拜，讓沈晏從程遙遙那里碰壁的自信大大修復(fù)了。

    不過沈晏面上卻懶得搭理這些姑娘，除了林然然——林然然是她們當(dāng)中長得最為清秀可愛的一個(gè)，普通話也說得字正腔圓。而且林然然嬌怯怯，不好意思與他搭話，沈晏主動(dòng)跟她說話時(shí)，她就會(huì)睜大水汪汪的眼睛，滿是崇拜地看著他。

    沈晏頓時(shí)無比滿足。

    沈晏滿足了，其他人卻是恨不得生吞了林然然。

    林然然提了茶葉回來，才坐下，林萍萍就叫道：“然然，幫我提筐茶葉過來。”

    林桂圓氣道：“一下午支使人家七八趟了，自己沒手啊？”

    林萍萍笑笑：“我奶奶說，然然跟我是嫡親的堂姐妹，有什么事兒都該互相幫把手。是吧然然？”

    林然然聽到“奶奶”兩個(gè)字就一哆嗦，忙道：“我去，我去。”

    林萍萍沖程諾諾得意地使了個(gè)眼色，程諾諾卻沒注意她。

    林萍萍不滿地道：“你怎么了？一下午神不守舍的。”

    程諾諾胃里隱隱作痛，聞言只得勉強(qiáng)沖她笑了笑，才想說話胃里就一陣翻騰，忙捂住嘴。

    林萍萍見她這樣也不理會(huì)，撇了撇嘴。

    只見林然然吃力地提著一大筐茶葉，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萍萍，這茶葉放哪兒？”

    “放這邊。”林萍萍故意指著另一邊。

    林然然只好深吸口氣，又把筐子提起來繞到另一邊去。

    韓茵憤憤道：“還堂姐妹呢，太欺負(fù)人了！”

    張曉楓放下茶葉，就要站起身去幫忙，卻被程遙遙按住了。

    張曉楓不解地看著程遙遙，卻見程遙遙使個(gè)眼色：“瞧著吧。”

    張曉楓皺著眉頭。她是個(gè)熱心腸，看不得別人受欺負(fù)。只見那林然然滿頭汗，細(xì)瘦胳膊被筐子壓得直顫，勉強(qiáng)將筐子舉高抬起。

    張曉楓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幫忙，卻見林然然在走到程諾諾身邊時(shí)。忽然被什么絆倒，手一歪，一筐茶葉就撲到了林萍萍和程諾諾的頭上。

    “啊！”

    第162章 未婚先孕（這章可跳）

    粗茶葉下雨般嘩啦啦澆下來，打得林萍萍和程諾諾都是一陣尖叫。冰涼粗糙的茶葉直往衣領(lǐng)鉆，林萍萍跳了起來，叫道：“我的茶葉！”

    篩子和簍子里的細(xì)茶葉都被粗茶覆蓋了，這下林萍萍一個(gè)下午全白忙活了：“林然然，你……你給我等著！”

    “對(duì)不起對(duì)不起！”林然然慌張地哭道，“我不是故意的！”

    林萍萍快氣瘋了：“你就是故意的，你等著，我回家一定告訴奶奶！”

    林然然嚇得直哭。

    張曉楓再也看不下去了，大步過去將林然然扶起來：“是你自己支使她干活的，你要是自己搬也不會(huì)有這種事！”

    林桂圓也幫腔：“就是！大家伙都看見的，你中午就把程知青的水壺打翻了，這會(huì)兒又絆然然。你就是故意的！”

    林萍萍大聲跟她們吵了起來，林丹丹見狀，也幫著林萍萍吵架，只有程諾諾捂著嘴，臉色越來越難看。

    姑娘們的爭執(zhí)聲越來越大，沈晏跟大隊(duì)長從外頭走了進(jìn)來。只見林然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上倒著一個(gè)茶葉筐子，灑出了不少茶葉。

    大隊(duì)長沉了臉：“怎么回事！”

    大隊(duì)長看著沈晏，沈晏頭都大了。大隊(duì)長難得來一次就遇上這場(chǎng)面，豈不是要以為他管不住一群姑娘？沈晏忙道：“到底是怎么了？”

    姑娘們七嘴八舌地告狀，大隊(duì)長腦袋都炸了，大聲道：“都別吵！程知青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