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點了點頭。上次她心臟疼得暈過去，是程遙遙救醒她的。她那時候暈乎乎的，可她記得自己喝了水，又吃了雞蛋糕，渾身的疼痛就消失了。

    程遙遙哄她道：“所以啊，你再吃一塊雞蛋糕，肚子飽飽的就不會再暈倒了。拿著吧。”

    小秋再懂事也只是個小孩子。聞著雞蛋糕濃郁香甜的味道，她再也忍不住了，說了聲“謝謝jiejie”就接了過來。小秋捧著雞蛋糕珍惜地聞著，并不吃。

    程遙遙估計她是不好意思當(dāng)著自己的面吃，提著籃子道：“我先走嘍。”

    “jiejie再見。”小秋感激又崇拜地看著程遙遙的背影離開。她使勁兒克服了饞蟲，摘了片大葉子把雞蛋糕包起來，準(zhǔn)備帶回家讓jiejie和弟弟也嘗嘗。

    手上的雞蛋糕忽然劈手搶走。

    小秋一抬頭，卻見程諾諾正抓著她的雞蛋糕，神色詭異可怖。小秋在家里沒少吃她的虧，嚇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在棉花地里聽見了程遙遙和小秋的對話。怪不得這個病秧子明明快死了，在遇到程遙遙后身體卻忽然好轉(zhuǎn)。這雞蛋糕里難道有什么玄妙？

    難道程遙遙真的擁有了靈泉？

    程諾諾抓起雞蛋糕就要咬下。小秋鼓足勇氣抓住她衣擺，道：“那是我的雞蛋糕！”

    程諾諾陰森森道：“滾！”

    小秋的軸勁兒也上來了，一邊哭一邊叫，還伸手去夠雞蛋糕：“我的，我要給弟弟吃的，你還我！”

    程諾諾一把推開她。

    程遙遙聽見動靜轉(zhuǎn)回來一看，正瞧見程諾諾把小秋推倒在地的一幕，立刻沖了過來：“你干什么！”

    程遙遙把籃子放下，蹲下來扶小秋。小秋呆呆坐在地上，嘴唇蒼白。她這病最忌諱受驚嚇，程遙遙擔(dān)心地看了看她，小秋哇地哭起來：“jiejie，雞蛋糕被她搶走了。”

    程遙遙瞪向程諾諾，她手里正抓著雞蛋糕呢：“你心理變態(tài)嗎，搶小孩子的雞蛋糕？”

    程諾諾枯黃臉皮一點沒紅，柔聲道：“遙遙姐，這是我跟小秋的事。對不對，小秋？”

    小秋打了個哆嗦，低下頭不敢看她了。也不知道在家里受了她多少磋磨。

    程遙遙護住小秋，冷笑一聲：“程諾諾，我勸你積點德吧。你欺負(fù)人家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明明是她站著，程遙遙蹲著，程諾諾卻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居高臨下的味道。這就是程遙遙，永遠(yuǎn)自命不凡，好像天生的高人一等，偏偏世人被她的皮相迷惑，個個都捧著她。

    程諾諾一扯嘴角，干笑道：“遙遙姐，我有個問題一直想知道。為什么當(dāng)初你的臉都爛成那樣了，過后一點疤都沒留下？這個病秧子小秋都快死了，怎么吃了遙遙姐你給的一塊雞蛋糕，就好了？”

    程諾諾說一句，就靠近一步，一副認(rèn)真求解的神色沖程遙遙彎下腰來。

    她手里捏著那塊雞蛋糕，另只手里卻提著一只鋤頭。鋤頭磨得雪亮鋒利，離程遙遙的眼睛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程遙遙這才瞧見她亂發(fā)后的眼睛，亮得像個瘋子。她心中一驚，還沒開口，就聽見后頭傳來一聲尖叫：“小秋！”

    程諾諾下意識回頭。只見一個少女飛奔過來，正是林然然。

    “jiejie！”小秋看見jiejie，哇地大哭起來。

    林然然擠到了程諾諾和小秋之間，程遙遙松口氣，趁機站起身來。

    程遙遙比程諾諾高出一個頭不止，此時居高臨下望著瘦小的程諾諾，只覺得剛才那股恐懼一定是錯覺。

    程諾諾不屑地看了眼抱頭痛哭的林然然姐妹倆，又看了眼程遙遙，沒事人似的拎著鋤頭轉(zhuǎn)身要走，卻被林然然一把拽住胳膊：“你，你干嘛欺負(fù)我meimei！”

    林然然激動之下力氣頗大，程諾諾手里的雞蛋糕被她拍到地上。程諾諾臉色一緊，上前就想撿起來，林然然卻扯著她胳膊哭哭啼啼：“你憑什么欺負(fù)人，小秋心臟不好，你還推她！你，你……”

    程諾諾長得干枯瘦小，林然然已經(jīng)比她高了許多，加上情緒激動，拽得她動彈不得。程諾諾心中焦躁，連掩飾都不掩飾了，一指頭戳上林然然的腦門：“我怎么樣？沒用的廢物，你爹媽都死了，你爺爺奶奶一家也不要你們。你再招惹我，信不信我讓她們再賣你一次？給我松手！”

    程諾諾拼命甩開林然然，伸手想撿那只雞蛋糕。林然然沒站穩(wěn)地后退一步，正巧將雞蛋糕踩得粉碎。

    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程諾諾發(fā)出一聲慘叫：“你！”

    程諾諾臉頰扭曲，無數(shù)污言穢語噴薄而出：“你這個小賤人！我撕爛你的臉！”

    程諾諾高高舉起手就打向林然然。

    “你別欺負(fù)人！”程遙遙見狀忙沖上去。

    那林然然慘叫一聲，臉上被撓出了三道血痕。小秋更是嚇得哇哇大哭。

    程諾諾還要撕打她，被程遙遙一把推得跌倒在溝里。程遙遙一腳將雞蛋糕踩得更碎，桃花眼高高挑起：“這是我的雞蛋糕，我愛給誰就給誰！你憑什么打人！”

    這兒離謝昭干活的苦瓜地很近，程遙遙這一嗓子很容易叫來人。程諾諾好容易從溝里爬出來，一身臟兮兮濕漉漉的，表情仿佛要擇人而噬。

    程遙遙哪里怕她，轉(zhuǎn)頭叫道：“謝昭，謝昭！”

    程諾諾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僵硬一笑：“遙遙姐，我也沒干什么。是她忽然冒出來拉扯我啊。”

    程遙遙冷笑一聲，連個眼神都不想給她。她提起自己的籃子，跟小秋一塊兒扶著林然然走了。

    程遙遙一走，程諾諾就撲在地上，雙手摳起泥里的雞蛋糕碎屑。泥土濕漉漉的，那雞蛋糕被程遙遙踩得細(xì)碎，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抓起來就往嘴里塞。

    和著泥和草屑的雞蛋糕咽下肚，忽然痛哼一聲，吐出顆帶血的碎牙齒和小石子來。

    程諾諾享受地閉上眼，激動得渾身打擺子，一陣?yán)湟魂嚐幔钕穹噶税a的癮君子。她靜靜等待著身體的變化。

    過了許久，程諾諾睜開眼，恨恨地抓起鋤頭砍著地面。那雞蛋糕里沒有靈泉，怎么可能！那病秧子小秋是自己好的？

    她不信有這么巧的事！

    這一邊，程遙遙將林然然姐妹送到大路旁，林然然怯生生地跟程遙遙道謝：“程知青，謝謝你。上次小秋暈倒，也是你救了她。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程遙遙看著她臉頰上的傷痕，道：“你不能讓程諾諾這么欺負(fù)你。你剛才明明能躲的。”

    林然然捂著臉，大顆大顆的眼淚冒出來：“我不聽程諾諾的，她就要欺負(fù)我弟弟meimei，把我們趕出去……”

    程遙遙同情地安慰了她幾句，這才轉(zhuǎn)身走了。

    這就是沒被穿之前的原主林然然，這種性格不被程諾諾欺負(fù)死，遲早也會被那一家子極品磋磨死。程遙遙暗自決定回家得告訴謝昭，想辦法幫一幫她。

    程遙遙走到半路才想起籃子落下了。她忙轉(zhuǎn)身回去，在路邊撿到了自己的籃子。再看不遠(yuǎn)處，只見林然然姐妹身邊圍了一群村里的婦女，正拿手帕給她擦臉上的傷口，一邊同情地寬慰著她，一邊咬牙切齒地咒罵那程諾諾。

    程遙遙遠(yuǎn)遠(yuǎn)看著哭哭啼啼的小可憐林然然，總覺得哪里不對。

    肩上忽然被拍了下，程遙遙嚇得一轉(zhuǎn)頭，卻是謝昭：“干嘛呀，嚇?biāo)牢伊耍　?/br>
    謝昭虎著臉：“這話該我說。”

    ”剛才程諾諾搶小秋的雞蛋糕。“程遙遙非但不怕，還眉飛色舞地跟他說起八卦來，”你看，還在那兒哭呢。“

    謝昭擦了把汗，好氣又好笑。他找了程遙遙半天，她倒好，挎著個小籃子在這兒看熱鬧。

    謝昭牽著她的手往回走：“回頭給你拴條鏈子。”

    “呸！”程遙遙晃著小籃子：“你別拉我，我還要摘清明菜呢。”

    謝昭道：“我知道一個地方很多，我?guī)闳ァ！?/br>
    程遙遙這才聽話，乖乖地跟著走了。兩人經(jīng)過剛才的水溝旁，程遙遙盯著那塊被刨得亂七八糟的泥地看了眼，還特地跑過去研究了一下。

    這塊地干干凈凈，半點雞蛋糕碎屑都沒了。

    謝昭走到溝邊，道：“看什么？”

    程遙遙沒敢說自己跟程諾諾差點打了一架，只道：“我剛才在這兒掉了塊雞蛋糕。”

    謝昭伸出手道：“肯定被麻雀叼走了。過來。”

    程遙遙把手搭在他的大手里，借力輕巧一跳，躍過溝渠，直接撞到了謝昭懷里：“哎呀！”

    謝昭揉揉她額頭：“想吃雞蛋糕？我下次進城再給你買。”

    程遙遙道：“我自己會做，做得比供銷社賣的好吃多了。下次我做個榛子醬裸蛋糕給你吃。”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走了。謝昭果然找到了一塊好地方，這兒地勢低，泥土濕潤，清明菜長得遍地都是。兩人一會兒就摘了滿滿一籃子清明菜，手牽手回家去了。

    謝緋一進院門，就看見院子里擺著兩只大木盆，一只盆里浸著竹葉，一只盆里浸著嫩綠的清明菜。謝昭跟程遙遙一塊兒洗菜，兩人偶爾對視一笑，是謝緋見過的最美好的場景。

    謝緋一時間看得呆了，還是謝昭先看見她：“小緋！”

    謝緋忙回過神，笑著跑進院子里：“哥，遙遙姐！我放假了！放三天！”

    程遙遙喜出望外地站起來，道：“你怎么不跟我們說一聲，讓你哥哥去接你呀！”

    謝昭已經(jīng)迎上去，接過謝緋手里的包和點心。謝緋挽著程遙遙的手進院子，道：“我哥忙嘛。我也是臨時才接到通知放假，我自己坐拖拉機回來的。奶奶呢？”

    謝奶奶聽見聲音從屋里出來，也是喜出望外：“小緋！快來讓奶奶瞧瞧，上班是不是累了，都瘦了！”

    謝緋帶了好些東西回來。她用自己一個月的實習(xí)工資給程遙遙買了發(fā)卡，給謝昭買了雙軍綠色膠鞋，給謝奶奶買了一卷針線，還有一個用車間碎布料拼的小墊子。她道：“車間的碎布頭可以隨便撿。這個墊子給奶奶，您平時總坐在凳子上做針線，這個墊在腰上能舒服點兒。”

    那小墊子花色拼得精巧，又柔軟。謝奶奶抹著眼睛：“好孩子！奶奶總算見著這么一天了！”

    程遙遙當(dāng)場就把發(fā)卡帶上了，道：“奶奶您別哭了。小緋能賺錢了，應(yīng)該高興才對。快看看，我戴著發(fā)卡好看嗎？”

    程遙遙長得姝艷動人，光看她一眼就能叫人心情明媚，謝奶奶破涕為笑，嗔道：“又撒嬌。”

    謝昭更是毫不猶豫：“好看！”

    謝緋受到了全家人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和慰問。謝緋這回回來，看著瘦了些，精神面貌卻很好，談吐也比從前多了幾分自信。

    “我們宿舍住六個人，其他幾個年紀(jì)都比我大，對我可照顧了。”

    “車間主任人也好，還夸我學(xué)得快呢！”

    “我們這一批新員工，就我出活最快，效率最高！”

    這個年代的工廠風(fēng)氣還是很正派的，勤快、能干的工人總能受到大家的尊重。聽著謝緋的話，謝奶奶欣慰極了：“這就好。這就好！小緋，咱們在廠子里好好干，但也別搶別人的風(fēng)頭，知道嗎？”

    謝緋笑道：“奶奶，這話您跟我說了多少遍了，我都記著呢！”

    “得，奶奶不啰嗦了。”謝奶奶高興道，“昭哥兒去殺只雞，我要給小緋補一補！”

    謝昭立刻向雞圈走去。雞圈里大大小小有三十幾只雞了，去年養(yǎng)的小母雞此時正在下蛋，不過謝家也不指著雞屁股銀行賺錢，謝奶奶很舍得殺雞給幾個孩子解饞補身體。

    謝昭抓了只四個月的小母雞出來，就在院子里殺了。謝奶奶接過去，用開水燙了，仔細(xì)地給母雞拔毛。

    程遙遙燒了一點開水，把清明菜放進去煮兩三分鐘。清明菜過水后變成了深綠色，汁液滲出，漸漸變得黏糊糊起來。將這些汁水倒入雪白的糯米粉里，揉勻，鼠曲草的纖維和汁液將糯米團染成了好看的嫩綠色。

    程遙遙吩咐謝緋道：“多揉一揉，要把面團揉光滑了。我來炒豆沙。”

    “哎。”謝緋也是干慣活的，利索地揉著面。

    程遙遙將泡好的紅豆倒入鍋里，加水燒開。泡了一早上的紅豆鼓脹起來，很快就煮開了花。程遙遙將紅豆撈出，湯汁則濾進盆子里，加點糖就是原汁原味的紅豆湯了。

    程遙遙將紅豆重新倒進鍋里，加入幾大勺黃砂糖，用鏟子不斷碾壓，翻炒。紅豆里的水分逐漸烘干，翻炒也變得吃力起來，散發(fā)出一股甜蜜的紅豆香。

    炒紅豆沙可是一門技術(shù)活，過濕口感不好容易壞，過干就容易干裂，味道也不夠甜潤。程遙遙專心地盯著火候，不斷鏟掉鍋沿結(jié)起的鍋巴。直到紅豆與白糖的香味融合得最圓潤時，程遙遙快速地將紅豆沙都鏟進了干凈的盆子里。

    犟犟一直扒著程遙遙的褲腿，此時更是拿腦袋不住蹭著程遙遙的褲腿，小肥腰扭來轉(zhuǎn)去，在程遙遙兩腳間不住地走位，搞得程遙遙差點摔倒。

    “小貓吃紅豆沙會死的，你走開啦！”

    “嗯！嗯！”犟犟倔強地抬著小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