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小女兒林璐璐氣沖沖進來了,紅著眼往椅子上一坐,發出好大動靜。 王翠萍驚得站起來:“咋了?璐璐,這是咋了?誰給你氣受了?” 林璐璐聽到這話,嘴一咧就哭了起來。支書心疼地舔了舔手背上的酒,棉襖上的是救不回來了。他端起桌上那瓶茅臺心疼地對著光看,這可是二兒子用部隊的票給他換的,一瓶七八塊呢! “死丫頭,你爹我每天就舍得喝這么一小盅,全給我灑了!” 林璐璐哭得更大聲了。 王翠萍用力推了把支書,沖他使眼色:“女兒都成這樣了,你這個當爹也不問問!” 支書對這個小女兒還是很心疼的,聽到女兒哭了,放下酒瓶沒好氣道:“還能為了啥,不就為了謝三不搭理他!” “人家叫謝昭!”林璐璐立刻糾正道。 支書煩道:“行啦行啦,你自己還不是一口一個謝三哥地叫?” 林璐璐噗嗤一笑,立刻又扯著王翠萍的衣擺:“媽~” 當媽的最明白女兒的心事,摟著林璐璐道:“也不能全怪咱女兒。自打謝三那年在山里救了她,這孩子就認定他了。“ 支書嘆了口氣。兩人對這個小女兒都是無可奈何,林璐璐模樣不差,又在城里工作,別說村里,連城里的好對象也不難找,偏偏林璐璐就是一根筋,認準了謝三。 正巧林家駿提著一蒲包鹵味進來,道:“今兒村里好熱鬧,都在說謝三不知上哪發財去了,帶了一車好東西回來!” 王翠萍沖他使眼色:“別說了!” 林家駿把那包鹵味擱在桌上,打量著林璐璐:“誰欺負你了?說,我給你報仇去!” 支書呵斥道:“報你個頭!你少給我闖禍!” “行啦,兒子還不是心疼meimei?”王翠萍解釋道,“還不是為了謝三不愛搭理她,又鬧呢。” 林家駿一聽,挽起的袖子又放下來,哼道:“那謝三兒有什么好,一個兩個追著他跑。” 林璐璐反駁道:“他不好?那程遙遙干嘛不要臉的纏著他?” 林家駿眼睛一瞪,支書猛拍桌子:“閉嘴!你這說的什么話!” 林璐璐嚇了一跳,犟嘴道:“她就是纏著謝三哥!她還讓謝三哥不搭理我,都是她!” 林家駿道:“你少攀扯人家程知青!謝三打小就不搭理你,關人家什么事!再說了,是個男人也會選她不選你。” “你……你倒是想選她呢,她搭理過你嗎?”林璐璐反唇相譏,“程遙遙哪里都不好,就是有眼光!” 林家駿登時臉紅脖子粗,跟林璐璐大吵起來,支書拍著桌子都呵斥不住。最后一個回屋里哭,一個摔門而去。 支書氣得把杯子一撂:“造孽啊!我怎么生了這么一對現世寶!” 王翠萍也惱兒女不爭氣,還要安撫丈夫:“我已經讓家麒給留意著,到時候給家駿和璐璐都介紹個好對象。這世上又不止謝三一個好男人!” 里屋頓時一陣摔打聲:“除了謝三哥我誰也不要!” “你這死丫頭還要不要臉了?”王翠萍氣道。 末了到底心疼女兒,低聲沖支書道:“村里都說程遙遙這一去肯定不回來了。要不……要不你去跟謝家說說?” 支書氣道:“我當初就說謝三不錯,是你嫌棄人家成分高!那時候要是上門說親,咱們就叫雪中送炭,保管謝家感激咱一輩子。現在人家日子過得好了,咱們舔著臉去說親了?再說了,程遙遙還跟謝三談著呢,咱們去提親算怎么回事兒?” 王翠萍一摔手:“當初我還說要程遙遙住咱家來,是你不讓!說咱們高攀不上!這下好了,謝三兒都搭進去了!咱們家麒也不肯相親,都怪你!” 支書懵了:“咋還怪上我了” 老夫妻倆相對抱怨著,想著程遙遙和謝三這兩個配自家一對兒女原本正正好,都是懊悔不已。 謝昭和程遙遙卻不知道這許多風波。 謝昭找到林大富銷假后,又提議將村里囤積的菜蔬運到省城換物資。甜水村別的不多,就是新鮮菜蔬和土特產多。這些東西在臨安城價格很賤,運到省城價格就翻倍了,正好換些村里需要的東西。林大富同意了,大手一揮又給謝昭批了條子。 遠在蘇州的程遙遙,此時也正忙活著。 程遙遙發下要賺一萬塊錢的宏偉目標,雖然嚇到了孟姐,卻也鼓舞了孟姐,孟姐來自徽州,身體里流淌著精明的徽商血液,對賺錢天然有一種熱情。 兩個亮晶晶的玻璃罐放在桌上,孟姐道:“遙遙,你看這玻璃罐子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孟姐的能力遠遠超乎程遙遙的預料。她不過提了一句要對產品進行包裝,描述了一下要求,第二天孟姐就弄來了這些玻璃罐頭樣品。 孟姐拿起兩個玻璃罐頭對程遙遙介紹:“這可是我跟罐頭廠送來的最新款式,一個罐頭正好裝一斤。這種便宜八分錢,蓋子差一點。” 程遙遙拿起貴的那種玻璃罐,這種玻璃罐頭圓圓胖胖,瓶身有凹凸的紋路,亮晶晶的鋁皮蓋能擰開。便宜的那種是最常見的無花紋玻璃罐頭,瓶蓋比較薄,撬開后就不能用了。 程遙遙毫不猶豫地道:“當然選貴的。咱們這款產品走的是高端路線,包裝上一定不能省小錢。不僅是罐頭,還得弄個包裝和標簽。這包裝的檔次上去了,客戶還能買了送禮走親戚。我們得做成個品牌。” 孟姐兩眼發光:“成,我明白了。不過這品牌……要是出事,不是一抓一個準嗎?” 這話也有道理。程遙遙摸了摸下巴,既要客戶認可自己的產品,又要不留把柄:“那標簽上就先不寫品牌,留一個咱們特殊的標記吧。” 孟姐拿本子把程遙遙的話統統記下來,又問:“做啥標記?” 程遙遙苦思冥想,拿過紙筆刷刷畫了一個圖案。 簡單筆畫連成圖案,一只活靈活現的小貓躍然紙上。 孟姐忍俊不禁:“喲,你還會畫畫。” 程遙遙膨脹地擺擺手:“會一點點。快拿去復印吧。” 禿黃油經過包裝,重新出現在程遙遙面前。橙黃的禿黃油凝固在玻璃瓶中,隱約可見蟹黃顆粒與油脂。亮晶晶玻璃罐上貼著淺褐色牛皮紙,左側印一只睡懶覺的小貓咪,右邊印著幾行娟秀小字,介紹禿黃油的歷史與配方。外包裝用嶄新的紙盒封存。這么一瓶禿黃油看起來就相當體面高檔了,用來送禮也絲毫不跌面子。 程遙遙十分滿意:“很好!就這么干!那我先回劇組,這幾瓶我帶走了!” 劇組的戲份已經進入尾聲。程遙遙的戲份雖然少,卻也零零碎碎不間斷。程遙遙揣著禿黃油興沖沖回了劇組。 比起以前的小打小鬧,程遙遙這是第一次認真賺錢,榮導就是她開發的第一個客戶。這些大客戶的好處就是口風緊,花錢爽快,還能介紹同階級的客戶。 榮導作為國家級別的大導演,隨便給她介紹幾個客戶,就夠她賺一筆了! 今天劇組卻是副導演在監督,程遙遙問場記:“榮導呢?” 場記道:“在辦公室呢。你這會兒別去……遙遙!” 程遙遙壓根沒聽見,興沖沖跑去了榮導辦公室。她才走到門口,門卻猛地拉開,一個人哭著沖出來差點撞到她身上。 程遙遙嚇得后退兩步才站穩,定睛一看,卻是劉悅。 第112章 醉蟹 程遙遙被劉悅撞了一個趔趄,肩膀生疼。她還未開口,劉悅忽然瞪向她,哭得通紅的眼睛里寫滿恨意:“是你!是你向導演告密的!” 程遙遙茫然:“我說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沒說啊!” 劉悅不管不顧,滿心怒火在程遙遙身上找到了出口。程遙遙美麗的臉,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桃花眼里純然的無辜都令她眼睛滴血:“還說不是你!我就知道你沒那么好心替我保守秘密,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守在門口,就是為了拿住我的把柄是不是!?你以為把我趕出劇組,你就能……” 導演走到門口呵斥道:“你自己不自重,還怪別人!馬上離開劇組,這件事我會如實上報給你的領導!” 被榮導選上是一步登天的機會。而得罪了榮導,她在這一行怕是再也混不下去了。劉悅狠狠瞪了程遙遙一眼,到底不敢當著榮導的面放肆,捂著臉哭著跑了。 劉越身后長長的走廊里冒出許多人,都對著劉悅的背影指指點點。程遙遙也從只言片語里聽懂了來龍去脈。 劉悅最近交了幾個很有家世的“朋友”,屢次違反門禁跟他們玩到半夜才回來,身上還帶著酒味。她跟著這些朋友去了許多高檔的飯館,甚至還去一種最近冒出來的富有資本主義氣息的“沙龍舞會”。 劉悅以為離開劇組就沒有人能發現她的所作所為,可劇組里一些領導也是有機會出入這種場合的。她自以為瞞得密不透風,其實早就有人報到榮導面前了。 榮導其實不禁止年輕演員們談對象,但劉悅為了出去交際應酬,每天玩到深夜,拍戲時精力就分散了,這兩天竟然連臺詞都背不出來。 榮導勃然大怒,加之劉悅的戲份也拍的差不多了,榮導大手一揮把她接下去的戲份全部砍了,將她開除出了劇組。。 榮導道:“遙遙,沒嚇到你吧?” 程遙遙對剛才的小風波沒掛掛在心上,她跟著榮導進了辦公室,拿出兩瓶禿黃油放在榮導面前:“這個給您。” “這包裝很有藝術感嘛。”榮導大喜過望,拿起一瓶禿黃油仔細看著,“字不錯,這畫……” 程遙遙忙追問道:“這畫怎么樣?” 榮導拖長了尾音,在程遙遙寫滿期待的眼神里,硬生生改口:“畫也不錯,很有趣味。” “一般一般啦!”程遙遙笑,小臉上藏不住的得意。 榮導的眼光和審美毋庸置疑。禿黃油的包裝既然能入榮導的法眼,一定是很不錯了。程遙遙放了心,準備讓孟姐大批量開始制作包裝。 榮導作為程遙遙的第一個大客戶,對她給予了大力支持,還下了第一筆大訂單:“過幾天有一群貴客來,我還擔心沒什么拿的出手的禮物。這禿黃油就很不錯嘛。” 榮導定了一百瓶禿黃油。對于第一筆生意,程遙遙和孟姐都相當重視。 程遙遙把禿黃油的制作方法都教給了李秀珍三人,只是調料的配方是程遙遙事先調制好的。李秀珍三人反復練習后,做出的禿黃油口感也與程遙遙相差無幾了。 李秀珍三人加班加點地趕制禿黃油,加上先前做好的五十斤,終于在榮導請客那天做出了一百瓶禿黃油。榮導十分爽快,直接付了現金,零頭都沒抹,說要給程遙遙一個開門紅。——反正這錢可以走公賬。 程遙遙和孟姐兩人晚上關了門,激動地數錢算賬。程遙遙還罷了,孟姐把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激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姐一個勁兒地念叨:“這么多錢,這么多錢!遙遙,明天我再去碼頭找一下阿福爺爺,讓他給咱們多進些螃蟹!” 程遙遙撐著下巴:“這禿黃油制作太麻煩了,咱們一共就三個人拆蟹。你看這幾天把秀珍姐她們三個累的,手都扎破了。“ 孟姐嘗到了賺錢的甜頭,道:“大不了咱們給她們多點手工費,或者再找幾個人幫手!” 程遙遙道:“多一個人多一份風險。光靠禿黃油賺錢太難,也太慢了。而且禿黃油太貴,不是人人都舍得買的。咱們得開發一點做得快,又是普通人能消費的東西。” 孟姐看著床上灑滿的大團結,對程遙遙是言聽計從:“你說怎么辦,我跟你干!” 程遙遙打了個響指,緩緩道:“增加產品。” 臨安縣縣城。紡織廠圍墻上貼著大紅名單,許多年輕姑娘和家人擠在下頭,忐忑而焦急地尋找自己的名字。 謝緋站在人群后,咬著手指:“哥,哥你看見我的名字沒?” 穿著黑外套的青年比旁人都高出許多,寬闊挺拔的脊背在人群里晃動,從第一張看到最后一張。謝緋越來越緊張,心中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她就不應該奢望的。她一個地主家的后代,如今能吃飽穿暖,日子已經是過去不敢想的了。為什么還要讓哥哥替自己這么費心……謝緋越想越難受,腦袋深深耷拉下去。 一只大手放在她頭頂,哥哥沉穩嗓音在頭頂響起:“你上了。” “真的?!”謝緋立刻抬起頭來,隔著模糊的淚光看見哥哥臉上淡淡笑意,激動得臉頰通紅:“我真的考上了嗎?哥哥你是不是看錯了?是不是跟我同名同姓的……” 謝昭溫聲道:“不會有錯。你政審通過了,年后就能來上班。” 謝緋的激動無以言表。她從小就被黑五類的身份壓著,上學她想都不敢想,哥哥和奶奶又不放心她去上工,現在她終于有工作了,也可以賺錢替哥哥分擔了! 謝緋是個心思很重的小姑娘,這些天一直擔心自己考不上,又不敢跟家里人說,怕讓奶奶和哥哥一起擔心。現在可以松口氣了,嘰嘰喳喳的跟謝昭說她考試的時候多擔心。 謝昭含笑聽著。謝緋這個工作花了他不少功夫,可看著自家meimei這高興勁兒,就算再花一倍也是值得的。他道:“想要什么,哥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