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大叔看著他臉上尷尬的神情半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我懂，你們小年輕啊，可打打鬧鬧也正常，但是以后不能這樣了啊，你這是浪費資源，再說了，你是男同學嘛，要懂得謙讓。”

    “知道了，謝謝叔叔。”林奕謙接過帽子來，趕緊溜了。

    剛走到門口就撞見一個穿碎花長裙的女生，懷里抱著本書，看起來是來行政樓上政治大課的，一見他出來就一臉吃驚又擔心的表情看著他：“你有女朋友了？”

    林奕謙一扭頭看見保安大叔隔著玻璃一臉慈祥地笑著看著他倆，估計是把王媛媛當成自己女朋友，還真是讓人頭大……

    他懶得解釋了，邁腿就要走：“沒有。”

    王媛媛小跑著跟了過來：“那這個帽子是你的？”

    王媛媛喜歡林奕謙，從小就認識他，糾纏了十幾年，一看見他就黏著，林奕謙怎么說都不行，他看了看王媛媛臉上那表情，面不改色地說：“是啊，我自己戴不行么？”

    王媛媛整個人僵在原地，瞳孔地震：“沒想到……你還有……這種癖好……”

    林奕謙轉身走了，笑著把帽子攥進手心。

    *

    隔天，紀然左思右想了一整天，反復回想了一下昨天劉醫生的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中午她提前下了班，趕在王醫生去接肖念之前去了一趟劉醫生的診所。

    劉醫生顯然沒有預料到會是她，他正準備脫掉身上的白大褂，動作停在那：“你怎么來了？”

    “你是要去接念念？我跟你一起吧。”

    “紀然……”

    “劉言生，我們認識多久了？”紀然笑著看了看他。

    “三年，怎么了？”劉醫生愣在那。

    “我覺得你說得對，這三年來，多虧了你，念念已經好很多很多了，而且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劉醫生轉身把白大褂掛在墻上，笑著說：“我怎么覺得你在套我話呢？”

    “我哪有？”紀然看了看其他地方：“我只是想說我了解你，沒把握的事情你一般不會嘗試，所以你得把念念會面臨的風險和接下來所有的治療計劃都提前告訴我，我不是不信任你，我當初答應了把肖念完全交給你，可能我不懂那些專業的東西，但是我必須提前知道，否則我不同意。”

    劉醫生把外套拿在手上：“那走吧，邊走邊聊。”

    “好，”紀然注意到他桌子上有個玩偶，她之前在大學門口看到學生搞活動去領的一個吉祥物掛件和這個一樣，伸手拿了起來：“這是念念的嗎？”

    “哦，掉我車上了，你帶回去給她吧。”

    路上，劉醫生給她解釋了一遍自己目前的想法和肖念的狀態，雖然紀然聽的似懂非懂，但是她大概聽懂了一樣：“你的意思是，念念現在的狀態很好不是因為她好了，也不是因為她的社交意愿提高了，而是因為這三年，她學會了模仿正常人的社交方式？”

    “嗯，通過訓練是可以達到這個程度的，其實有很多得了自閉癥的女生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發現她們有自閉癥，因為女生的模仿和隱藏能力天生就比男生好，所以女孩子的自閉癥治療難度更大，但是這也不是一件壞事，最起碼，她暫時不會有應激反應，說明她比小時候要好很多了。”

    “那，萬一，我是說萬一在這個過程中她受到了刺激，會不會引發其他并發癥之類？”

    “有這個可能。”劉醫生不打算瞞著她：“所以你現在決定怎么做？”

    “我尊重念念自己的想法。”紀然已經想明白了：“如果她自己想要這么做的話，我同意。”

    “那你現在還要……”

    紀然這才想起來，探著腦袋看了看旁邊的路口：“麻煩你把我放在前面那個路口吧，我不去那邊，其實我剛剛是跟你開個玩笑，我就是想蹭車去找一下房東阿姨。”

    “……”劉醫生一臉無可奈何：“房東不和你們在一個小區嗎？”

    紀然搖了搖頭：“她住的小區可比我們那好多了，念念上次交房租傻乎乎地把銀行卡都給人家了，我得去要回來。”

    紀然關上車門，笑嘻嘻地沖著他揮了揮手，十分誠懇道：“劉言生，老師說的沒錯，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劉醫生看著她夸了人轉身就跑的背影，笑了。

    七月的天太熱，到了下午三點，外面還是一團燥熱的空氣，把人裹的透不過氣。

    肖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長發扎起了馬尾，認真地完成著自己的畫。

    對面街道有個男孩子在發傳單，他頂著太陽，每次伸手出去，要么是被人擋回來，要么就是人家搖了搖頭，還沒開口，人就走了，這街道人又少，半天一張傳單也發不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訕訕地過來和肖念搭話“小jiejie，有興趣了解一下英語培訓嗎？”

    肖念看到他遞到自己面前的傳單，又轉臉打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這個人。

    那人看見她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又自說自話地解釋，他顯然不太適合這份工作，口齒不不算伶俐，人的性格好像也挺靦腆的：“那個……我們家的這個機構和別的機構都有不太一樣，專門是，針對成人英語教育的，我看你年紀不大，這個天氣還要出來做這種苦力的工作，挺累的吧？其……其實，現在做設計的啊，都要學英語，我們那就有好多，應該都是你的同行。”

    肖念等著他說完，劉醫生說過聽人講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打斷是不禮貌的。

    那人看她認認真真地站在那聽他說，以為她真的對自己的介紹感興趣，突然有了點自信，就把自己培訓時候的說辭一股腦地跟她講了一通：“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打個折，你想現在報名嗎？”

    肖念搖了搖頭，她只是想等他說完而已。

    “哦，這樣啊，”那男生也不氣餒：“其實，你是第一個愿意聽我講完的人，要不這樣吧，不感興趣也沒關系，能不能加個微信，如果你什么時候感興趣了，你就聯系我，可以嗎？”

    肖念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她沒有接觸過推銷員，她不知道自己會被sao擾，就拿出手機微信來給他掃碼：“可以了嗎？”

    “可以了可以了，那個我叫……”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突然有個人擋在自己面前，林奕謙比他高出半個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感興趣，謝謝。”

    肖念從林奕謙身后探出半個腦袋來。

    那人看林奕謙一身行頭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客戶群，笑著說好的好的，抱著傳單跑了。

    “手機借我一下，行么？”林奕謙轉身。

    肖念想都沒想就遞給他，林奕謙三下五除二把剛剛那人給刪了，把手上的帽子和手機一并遞給她：“以后不要在街上亂給人微信，也不要隨便把手機給別人。”

    他低頭試圖從她的眼神里看出點什么來：“你到底是哪來的小怪物？”

    作者有話要說：念念：你才是怪物，你們全家都是怪物！

    感謝小可愛們的留言，感謝小仙女“圓圓到嘛”，“來啊來啊來花錢啊”投喂的營養液~

    第10章

    “小怪物，愛畫畫，長了嘴，不說話。”

    一群小孩圍著小時候的肖念，不知道是誰編的順口溜，他們團團把她圍住，越靠近肖念就越排斥。看著她躲躲閃閃，有人一伸手她就像含羞草一樣往后面縮，對于這群小孩子來說，簡直是太有趣了。

    小肖念那時候扎著兩只馬尾辮，想要逃開可是他們手牽手圍成了一個圈，她無處可逃，只能站在原地尖叫，那是她唯一能做的反抗。

    那群小孩嚇壞了，為首的一個孩子慌慌張張地丟開了旁邊小孩兒的手，又怕大家以為他害怕小怪物，就結結巴巴地說：“一點都不好玩！我先回家了。”

    其他孩子也生怕被家里人責怪，不一會兒就一溜煙兒散了，小肖念緊緊閉著眼睛，等人都走光了，她蹲在原地好久才緩過來。

    七歲的肖念剛剛上一年級，沒有去學校之前，她沒有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么不一樣，家里人最多覺得她有些不太愛說話，但是mama很忙，爸爸總蹲在自己的畫室，大家也都以為她不過是小時候太孤單，長大了就好了。

    入學之后她漸漸意識到自己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她討厭身體接觸，不明白“你和我玩就不能和她玩”“我們是一幫的”這種學校的社交潛規則，漸漸的就被大家孤立了。

    一開始她覺得那些小孩兒很奇怪，因為他們總喜歡為了一塊糖爭吵，或是為了讓老師提問而爭先恐后的舉手，那么簡單的問題，他們也會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

    可是后來有一天她才明白，真正奇怪的人的原來是她。

    “林總，燈飾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小琴就行。”主管老董帶著一個年輕女孩兒走過來。

    “林總。”袁小琴自從那天因為工作失誤被林奕謙當眾指出，丟了臉之后，又羞又愧，所以一直想找到機會在林奕謙面前找回面子，本來這次外墻的燈飾老董不想讓她再接手，生怕她出什么差錯，但是她自己跟老董下了軍令狀，非要爭回這口氣。

    林奕謙和肖念的話說了一半被他們打斷，直了直腰：“知道了，這位是肖念，剩下的幾天，你們要一起合作。”

    老董看了一眼對面的小姑娘：“肖小姐。”

    肖念點頭問好，轉身去接著畫畫。

    林奕謙和老董、小琴一起檢查燈飾的線路安排，藝術街區一般都是晚上比較熱鬧，這里經常會有一些展覽或是藝術集市，所以他們開業那天晚上會弄一個小型的燈光秀。

    林奕謙坐在前臺的高腳凳上，看了看線路圖，燈的線路要和墻外的畫要融和為一體，所以線路的走向和燈的位置都要根據畫來安排，位置出了差錯會影響整體效果。

    林奕謙看了一眼設計圖：“燈什么時候到？”

    小琴連忙回答：“中午就能到，下午就可以開始施工了。”

    “這個設計是你做的？”林奕謙掃了一眼那個年輕姑娘，早忘了上次自己當面揭穿她的事兒：“做的不錯，細節都處理的挺好的，當晚的燈光秀就交給你負責吧，你比較熟，老董，你說呢？”

    董明看著旁邊一臉欣喜的小琴，笑著點了點頭。剛出來工作的年輕人總希望多點表現的機會，如果不是她話太多，他倒是挺喜歡這個努力上進的小姑娘的。

    “謝謝林總。”小琴歡欣鼓舞，接過林奕謙手上的平板時，不小心觸及他的指尖，她低頭抿了抿嘴上的口紅。

    林奕謙走之前，又囑咐了一句：“對了，你們安裝燈飾的時候盡量不要打擾肖小姐畫畫。”

    老董看著林奕謙走了半晌，袁小琴眼神還跟著，喊了一句：“小琴？”

    “嗯？”袁小琴看著老董一臉的笑，又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剛剛在想下午怎么安排員工的事兒。”

    “嗯，這可是你熬夜弄了好幾天才做出來的燈飾路線，林總又讓你調度燈光秀，加油啊。”

    袁小琴笑著點了點頭。

    肖念忙完自己的事情就回去了，中午的時候老董和小琴兩個人等工廠那邊送他們定制的燈過來，忙活了一中午，下午才把東西都安排妥當，下午來了兩個安裝燈飾的員工開始安裝，一時間店里店外人變多了不少。

    好在林奕謙不讓人打擾她，小琴在現場也是忙的滿場飛，她給工人們發水的時候才想起來那邊還有個肖念。

    “主管，她怎么一天都沒見說過話啊？她跟你說話了嗎？”

    老董笑了笑：“沒有，可能不太喜歡說話。”

    “他們這些藝術家啊，總喜歡故作高深。”袁小琴拍了拍手上剛剛搬水沾的灰塵，抽了一瓶礦泉水過去。

    在人多的地方，肖念會覺得緊張，但是好在她現在是在畫畫，而且她和那些工作人員之間隔開了幾百米，沒人來打擾她，她就努力讓自己沉浸在另外一個世界里，緩解自己的焦慮。

    小琴把礦泉水遞給她：“肖小姐，喝點水吧。”

    她畫筆很快、很準，很穩，好像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琴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反應就把水放在一旁：“怎么不理人啊，奇奇怪怪的……”

    ***

    最后幾天趕上期末考試季，林奕謙和程彥沒怎么來畫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老董，不光是燈，還有第一批展品以及一塊五米高的巨型展板，所有的東西都要在開業之前準備好。

    肖念每天一個人默默地來，默默地走，很奇怪的是好像所有人都沒看見她一樣，第一天她還有點緊張，最后兩天發現大家都離她遠遠的，好像也沒有那么難了。

    老董和袁小琴一起檢查裝好的燈飾，工作都在收尾階段，整體效果已經能看出來。

    “仔細看看，真不錯，不知道晚上把燈打開是什么效果。”袁小琴笑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沒想到這小啞巴，還挺有本事的。”

    老董看著蹲在那仔仔細細收尾的肖念，她小小的背影蹲在那，看起來可憐又可愛，畫完了最后一筆，臉上好像浮現了難得的笑容，用手背胡亂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沾上了一點點綠色顏料。

    “別這么說。”

    “董叔，”小琴伸出一只手擋著陽光：“你也不喜歡她吧？不然怎么讓所有人都不跟她說話？”

    老董垂眼看了一眼這個自以為是的驕傲姑娘，笑了笑沒說什么。